府試真的很近了。
原本寒露之會以后,李淳就想要頭懸梁錐刺股,刻苦攻讀,甚至還擬定了詳細(xì)的學(xué)習(xí)計劃,可惜信隱君求上門來修復(fù)斬浪劍,顏火兒一句話就把他的計劃給打碎了。
這一個多月,他行走荒野,劍術(shù)倒是有了長足的進步,但道經(jīng)和法術(shù)都沒有復(fù)習(xí),難免會有些擔(dān)心,錘煉身體的蠻王轟天拳,他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至今仍然未有小成。
現(xiàn)在好不容易把斬浪劍搞定了,這會兒可以好好學(xué)習(xí)吧?偏偏顏火兒又突發(fā)奇想,讓他去打鐵。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李淳一腔悶氣,全都發(fā)泄在面前的鐵塊上,他人在天爐鐵鋪,大門緊閉,爐火高燃,精赤著上身,肩膀上密布汗珠,胸口和臂膀上有了些微隆起的肌肉,除了還稍微白皙一點以外,他也漸漸有了男子漢的雛形。
他知道妹妹必有深意,就像非讓他自己去當(dāng)獵人收集材料,如今讓他打鐵,想必也有原因,但自己就是想不透,所以難免有些憋悶。
啪!
只聽一聲脆響,李淳手中的鐵錘一歪,那鐵塊又被敲掉了一塊,只好悻悻然用錘頭一撥,將那鐵塊給敲飛了。
就鍛冶之術(shù)來說,他實在是沒什么天分,只是因為習(xí)武有基礎(chǔ),力量足夠,但是想要把一塊方方正正鐵塊,經(jīng)過千錘百煉的敲擊,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實在是力有未逮。
這本來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正常鐵匠學(xué)徒,至少也要三五年的學(xué)習(xí),有了心得,才開始掄大錘,至于把東西打出形狀,怎么也得有個五六年功夫才行。
才一上手李淳的要求就那么高,哪兒會那么順利。
“照這樣下去,要打出火兒要的那什么刺劍,可不不容易啊。”
李淳嘆了口氣,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汗。
顏火兒的要求,是要他在府試之前,以諸葛七的寒鐵與天爐鐵鋪收藏的四種珍稀材料,為她鍛造一把細(xì)如針刺,長約三尺的刺劍。
“這不是西洋擊劍么?”
李淳總算也是個穿越者,曾經(jīng)在電視上見過這種兵器,一瞬間他幾乎要懷疑顏火兒也是同類——不過顏火兒顯然不明白西洋劍是什么意思,對他的反應(yīng)還頗為好奇。
“火兒要打造這樣的劍干什么?”
他這輩子正式練劍習(xí)武,當(dāng)然明白種劍只能用來刺擊,一旦對上重兵器,那是全然無用,可能一下子就啪的折斷,但以顏火兒的秉性,總不至于隨隨便便弄個玩具,待要追問,顏火兒又是笑而不答。
要打造這種劍,在技術(shù)上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難度,只是材料需要堅硬而有韌性,寒鐵加上那四種材料,已經(jīng)足夠。
只是對于初學(xué)乍練的李淳來說,要將鐵塊打成劍形尚且屬于難能,何況是這種細(xì)如針刺的形狀?
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練手。
還沒有浪費材料,只是拿著鐵匠鋪中的凡鐵,一一練習(xí),幾天下來,倒是有幾分進步。
“唉,現(xiàn)在每天練劍的時間都被擠壓了,要不是火兒的要求,我可真不愿再打這些粗笨的家伙,幸好這次月圓沒撈到什么好東西。”
在探尋虎墓的那幾天里面,李淳又遇上了一次十五月圓,他信心滿滿地鉆進瑯?gòu)钟駧欤瑓s是從萬歲童子手里弄了一本鴛鴦劍譜——這是女子用的雙刃之技,想不到劍宗竟然也看得上眼,收入其中。
李淳沒打算練雙劍,至少在劍法大成之前,并沒有這樣的打算,所以這本鴛鴦劍譜也只有先束之高閣,以后要是再碰上青玉鴦,倒是可以送給她做人情——或者,賣個幾百兩銀子。
——李淳認(rèn)識練雙刃的也只有青玉鴦一人,銷贓渠道也只有她了,若是拿出去販賣,這種低級又冷門的武學(xué)秘笈賣不上價錢,也不值得費那心思。
他把鐵錘一丟,抱著雙臂休息,喝了一杯涼水,正要繼續(xù)開工,卻突然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嗯?”
李淳愣了愣,天爐鐵鋪早已經(jīng)不做生意,門外也貼出了告示,這種時候,會是誰來尋他?
他懶懶地將水杯丟下,走了兩步到門邊,抽出了門閂。
“不認(rèn)識字嗎?最近不做生意,請回吧!”
門外站著一個白衣人,渾身散發(fā)著迫人的涼氣,李淳也不由得打了個寒噤,舉目細(xì)看,卻發(fā)現(xiàn)來者竟然是個女子。
——冷若冰霜的女子。
這女人其實挺美,五官細(xì)致,膚色白皙,雙目有神,身材也是似模似樣,頗有姿色。
但她的表情,卻像是冰一樣。
李淳以前以為這種評價只是夸張的比喻,但現(xiàn)在見到了真人,才確確實實相信真的有像冰雪一樣的人存在。
她的皮膚就像是未化的雪,純白,沒有血色,瞳孔也是淺淺的,嘴唇只是淡粉紅色,就像是營養(yǎng)不良一般,但她卻像標(biāo)槍一樣站得筆直,又像是萬古不化的冰塊。
這女子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天爐鐵鋪門前,冷冷地瞧著李淳,一句話都沒說。
李淳嚇了一跳,抬頭看日正中天,自己也未曾進入劍魔之境,看來不是白日見鬼,他嘆了口氣,微微搖頭。
“姑娘,你是要飯的嗎?我這兒沒開門做生意,更沒吃的,麻煩你到別處去吧……”
對方當(dāng)然不是乞丐,但李淳也懶得跟她多廢話。
他最討厭就是裝酷的人了,尤其是這種冷得像冰一樣的人。
他學(xué)劍的目標(biāo),是溫暖而包容,目光遼遠(yuǎn)的銀發(fā)劍圣——不知道為什么,雖然他沒有聽瑯寰玦劍圣說過一句話,卻并不覺得他是那種一言不發(fā),以劍代言的冷酷男子。
相反的,真正想要登臨劍道絕頂,必須要陰陽正反無所不包,也必須有一顆豁達與包容之心,要是一味的求酷求冷,李淳只能想到那個冷笑話。
“從前,有個劍客,他的劍很冷,他的人也很冷……于是,有一天他冷死了。”
不喜歡這種人的話,態(tài)度當(dāng)然也不會很好。
尤其這種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女人,李淳可不想多惹麻煩。
那女人卻并沒有他的語言而動怒,只是眼珠微微一轉(zhuǎn),表示她還是個活人,她絲毫沒有搭理李淳,而是默默地悶頭往天爐鐵鋪里面走。
“喂喂!”
李淳趕緊伸手相攔,“朋友,要有禮貌,私闖民宅是犯法的,我可沒有請你進來。”
他擋在正面,那女子卻像是完全沒看到他一樣,直直地朝他走來,挺翹的豐胸幾乎要撞到他赤裸的胸膛之上。
“站住!不然你可要吃虧啦!”
李淳哇哇大叫,但雖然這么喊著,他可沒有避開。
——這可不是有心占便宜,對方自己要撞上來,那可不怪他——這也不算對不起遠(yuǎn)在萬里之外的未婚妻吧?
就在李淳還在齷齪的想著不知這位姑娘的雪乳是冷冰冰還是熱乎乎的念頭,卻陡然覺得一股龐大的壓力撲面而來,就如雪崩而下,無可阻擋,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幾步,使出驚鴻劍法之中的巧勁,這才穩(wěn)穩(wěn)站住,心頭大驚!
這女子,竟然是一個高手!
這是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內(nèi)功,這種武功從上古時代一直流傳下來,從未被淘汰,也可以說明這武功的生命力。
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十分實用,畢竟對于高手來說,不可能每次都要對著遠(yuǎn)不如己的對手出招,而有些人又像是蒼蠅一樣討厭,那就用這門功夫讓他們沾上來就摔個七葷八素,久而久之,自然沒人敢來捋虎須了。
可以說是高手風(fēng)范的必練武功,李淳也琢磨著以后內(nèi)力高了,可以練上那么一練。
高手是武學(xué),當(dāng)然對內(nèi)功的要求極高,差不多至少要八九級的劍客,逼近修者邊緣,才能開始修習(xí)這種幾乎違背物理定律的武學(xué)。
這女子竟然會這種武功,內(nèi)力如此深厚,那不是意味著她至少是八九級的劍客?
——本來見了云神君之后,李淳對所謂的少年天才都不太在意,他在寒露之會上見到的,除了神秘莫測的武大小姐之外,信隱君也不過如此,但這女人的年紀(jì),頂多也比他們家云神君差相仿佛,居然能到這個修為,李淳還是吃了一驚。
對普通人來說,這樣的高度簡直就如天塹一般,怎么會隨隨便便就遇上一個?
那女子見李淳在一震之下竟然沒有跌倒,也是微微吃驚,但仍是沉著臉,施施然走入鐵匠鋪中,看到一副亂七八糟的景象,廢料四處亂放,原本的兵器架已經(jīng)撤空,不由得面色更冷。
“喂!我說姑娘你到底打算干什么?要是還不說明來意,我可要報警啦!”
李淳對高手的態(tài)度還是相對客氣些,不然早就掄起大鐵錘趕人了。現(xiàn)在他有信隱君這關(guān)系,元信也是他的小弟,召喚城防軍就根玩兒似的,雖然對方是高手,他也不懼,大不了喊人幫忙,怕什么?
那女子目光淡淡在屋內(nèi)一掃,卻是不知從哪里取出一張紅紙,輕輕地拍在桌面上,說了唯一的兩個字。
“取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