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到極致,泛著寒冷的冰碴子。
太上夫人絕非說說而已,即便跟著她多年的圓臉嬤嬤都驚得一時失語,“……您是……”
此時嬤嬤反倒慶幸顧明暖進不來,看得出顧明暖肯忍下來多是為了不讓蕭陽傷心傷心,要不然她也不會站在外面承受殷夫人的嘲弄。
“他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他。”
一直平靜抄寫經文的太上夫人總算有了一絲波動,很快又恢復尋常宛若活死人的狀態。
她的平靜和顧明暖截然不同,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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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茹多聰明伶俐的一個人,邁進庭院后,見到默立著的顧明暖,一雙美瞳褶褶生輝,本有幾分褪色的魅力重現,“小嬸嬸怎么沒進佛堂?”
顧明暖不動聲色,殷茹便更來勁了,巧笑嫣然的捂著嘴唇,“莫非小嬸沒見到太上夫人?不應該啊,您可是太上夫人兒媳婦呢,況且太上夫人對小輩一向慈愛可親,每次我都能聆聽她的教誨,我記得成親后,您還沒見過太上夫人吧。”
“侄兒媳婦。”顧明暖冷然的目光掃過,殷茹的嘲弄楞是被嚇得少上幾分,“我同婆婆之間的事情,好像還輪不到一個晚輩來插嘴。”
殷茹后退半步,又暗惱自己在顧明暖面前露怯。
“我站在此處是代替王爺盡孝。”
言下之意,殷茹根本沒資格在她面前展現優越感,就算殷茹能娶見太上夫人又如何?
蕭陽何時真正聽過太上夫人的吩咐?
殷茹也只能在小事上狐假虎威一番罷了,還要看顧明暖是否愿意給她臉面!
顧明暖撫了撫衣袖,“侄媳婦別讓太上夫人久等了,快些進去吧。”
主動放殷茹進去,明明該是殷茹占據上風,但殷茹卻沒任何的喜悅之色,在顧明暖眼中,她靜背侯夫人連對手都算不上了?
嫁給蕭陽后,顧明暖也變得目下無塵,高傲無視讓殷茹氣結。
仆從簇擁著傲然的顧明暖,冷漠肅殺的蕭家死士如同柱子一般立在不遠處,殷茹絲毫不懷疑,只要顧明暖一聲令下,死士就能把她扔出去,哪怕她是太上夫人要見的人。
殷茹在蕭家最囂張時都沒顧明暖威風,隨意的調動蕭家精銳。
給顧明暖壯膽得從不是清修躲在佛堂的太上夫人,而是蕭陽。
吱嘎,禪堂門開了,圓臉嬤嬤走出來,沖淡殷茹的尷尬……顧明暖側頭看過去,圓臉嬤嬤頭一身質樸的青衣,淡淡的檀香飄過來,身材不高不胖,就是臉龐圓了一點,年歲在五十上下,面容白皙,唇邊含笑,顯得很是可親。
顧明暖越過她,隱約見到佛堂里抄寫經文的身影,隔著太遠,又有簾櫳擋著,看不太清楚,只是覺得那人暮氣沉沉。
那人就是守寡二十年的太上夫人?
寡婦一般會有暮氣,性情孤僻,可顧明暖還是第一次見過宛若死人的寡婦,仿佛世上再沒什么值得她留戀一般。
“殷夫人,請。”
“哎呀,哪牢動林媽媽親自來迎我?”
殷茹笑容燦爛,親切熟悉的拉住林媽媽的胳膊,不讓林媽媽繼續行禮,“太上夫人最近身子可好,我就是太忙了,無法常常陪伴太上夫人左右,上次我見太上夫人喜歡碧螺春,我特意讓人去江南采了一些。”
“小嬸嬸還不知太上夫人喜歡碧螺春吧,往后為孝敬太上夫人可輪不到我了,我不如小嬸嬸熟悉江南呢。”
碧螺春么?
顧明暖悄悄把線索記在心頭,點頭道:“侄媳婦的確采買不到最最上品的碧螺春,以后太上夫人用何種茶葉,林媽媽盡管告訴我。”
一派理所當然,再珍貴的東西,顧明暖都能弄到,而殷茹卻不行!被人以次充好都不知道。
后半句是對林媽媽說的,眼光瞥都沒瞥殷茹一下。
林媽媽笑著點頭,示意殷茹趕緊進去,“您也是知道的主子喜靜。”
再同顧明暖嗆聲下去,殷茹根本討不到好處,冷哼一聲,殷茹趾高氣昂的走進佛堂,也沒關上放房門,不大一會功夫,顧明暖隱約聽見殷茹笑聲,還能見到殷茹跪坐在太上夫人旁邊,為其研磨,殷茹說上五六句,總能得到一句半句的回應。
太上夫人的嗓音很有特點,不似女子般清脆,也不似老人般低沉沙啞,平緩至極仿佛很少說話,咬字清楚聲音卻有破碎的感覺。
林媽媽順著顧明暖的目光看過去,唇邊噙著一絲尷尬,顧明暖也是平靜,她越覺得難堪,“燕王妃也下山去吧。”
“林媽媽。”
殷茹玩得那些花招根本傷不到顧明暖,兩世為人,她就算智謀上依然比不過蕭陽和娘娘,單論豁達或是說臉皮厚度,怕是她要比尋常夫人強上一些。
既不羨慕,也沒覺得難堪。
“我嫁給王爺日子尚短,又沒緣分拜見太上夫人,不知你能不能同我說說太上夫人的好惡?也省得我不經意再次惡了太上夫人。”
顧明暖瞧出林媽媽佯裝為難,實則不為所動,緩緩的說道:“王爺在外諸事繁多,同陛下時而有意氣之爭,我著實不愿再拿瑣事煩他。恰逢蕭家和王爺的關鍵時期,我容然無法討得太上夫人歡喜,也不能讓王爺和婆婆的關系更差,讓王爺為難。”
“……主子沒什么特別喜歡的。”
林媽媽猶豫半晌,顧明暖認真聽著,她嘆道:“主子身于富貴,從來沒說過苦,年輕時享用得太多,如今身邊一心向佛,把很多享受都放下了。”
“陽少爺和主子之間隔閡已深,已不是你能開解的,主子見到你未必歡喜。”林媽媽猶猶豫豫,咬了咬牙,最后道:“您不來,主子反而能少想一些,其實主子疏遠您,并非不看不上燕王妃,而是不愿意再去想以前的事兒。”
看見蕭陽就會想到以前的事?
顧明暖心頭又澀又酸,又如同突然被淋上一把辣椒面,辣得身體不由得輕顫,前生她經歷過奇葩的生母生父殷茹和顧誠,都沒今日這般難受。
她抬眼盯著林媽媽,低聲道:“既然婆婆不愿想起以前的事情,還請你轉告她,以前的事也切勿同殷夫人說,母子疏遠并不算大事,生母做了傷兒子的匕首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