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公公可有想過,日后皇后娘娘出了這鳳儀宮,難不成,后宮的鳳印,還是由皇貴妃娘娘來掌管?”陳姑姑見吉安的神色,就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也直言道:“奴婢也沒別的意思,就怕皇上一時高興,把這事兒給忘了,皇后娘娘又不好意思主動提出來……就想勞煩吉安公公在皇上身邊幫著說說話兒。”
“這是自然,陳姑姑放心就是,皇后娘娘才是這后宮之主,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雜家會幫皇上記著的。”
“那就好,吉安公公慢走。”
陳姑姑目送著吉安公公出了鳳儀宮,臉上的笑意瞬時全無。陸紫清執意要走出這鳳儀宮,卻從不曾與自己說過,她究竟想要做什么,要用些什么手段。
這樣的陸紫清是最冷靜的,也是最危險的。
第二日一早,吉安在殿外叫醒時,陸紫清還依偎在景瀾的懷里睡著,那精致的面容看的景瀾眼中閃過濃濃的迷醉。
對景瀾來說,現在的陸紫清就是一個失而復得的珍寶,只有這樣緊緊的摟在懷里才會覺得踏實。
“皇上,該起了,早朝的時辰就要到了。”
陸紫清似是受了打攪,眉頭輕蹙,朝著里面翻了個身,脫離了景瀾的懷抱。景瀾懷里一空,不免有些不爽,在心里給吉安記了一筆,輕手輕腳的下了塌,給陸紫清掖好了被角,便出了寢殿。
吉安見了景瀾,忙叫一旁的宮女服侍景瀾梳洗更衣。景瀾卻只瞪了他一眼道:“日后在鳳儀宮,不要在外面給朕大呼小叫的,擾了皇后的清靜,朕拿你是問!”
吉安忙躬了躬身,單看景瀾現在的樣子,就是不滿有人打擾了他和皇后,擺明著是拿自己撒火出氣呢。
雖然心下叫屈,但吉安也只能陪著笑道:“奴才知錯,下次奴才一定注意著些。”
景瀾收拾妥當后,又朝著里面看了一眼,見沒什么動靜,才道:“走吧,皇后累了,誰都不要進去打擾。”
陳姑姑等人應是,恭送著景瀾出了鳳儀宮。
寢殿內,陸紫清早已在景瀾下榻的時候就睜開了眼,只躺在原處聽著外面的動靜,直到景瀾真的離開了,才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陳姑姑進殿來時,就見到陸紫清正靠坐在那里,忙上前道:“皇后娘娘,您醒了?現下可要起身?小廚房的早膳已經備好了。”
陸紫清點了點頭,穿好了中衣在妝鏡前坐好。
“娘娘今日要梳個什么樣兒的頭發?”
陸紫清抬眸,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眉眼帶笑,皮膚細嫩,保養的很好,卻叫陸紫清再也看不出以前的模樣,似乎,她與銅鏡里的人,從來都不是一個。
“隨意就好,昨日的事情突然,后宮里的那些人就算聽到了風聲,沒有皇上開口說句話,也是不會來這鳳儀宮的,本宮今日也不想見她們。”
陸紫清手中把玩著一支簪子,淡聲問道:“皇上今早看著,對本宮,可還滿意?”
陳姑姑手中的梳子一頓,笑道:“皇上早晨生怕擾了娘娘的好夢,都不叫宮人們出聲,對娘娘,自然是視若珍寶的,怎么會不滿意?再者,奴婢昨晚聽著吉安的意思,皇上這兩年里,對娘娘一直都是念念不忘的,現在好不容易見了娘娘,怕是正高興著呢。”
陸紫清眼中閃過一抹光亮道:“以有心算無心,以無情算有情,只一開始,這局,就該是本宮略勝一籌。”
陸紫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道:“皇上也不是個糊涂的人,憑著那點兒舊情,也纏不住他多久,這把火,總要燒的更旺些才是……”
陳姑姑看不清陸紫清的神色,卻也知道對于景瀾,陸紫清早已經有了主意,冷心冷情的女人才最是可怕,之前陸紫清被情愛牽絆著,施展不開拳腳,此時卻再沒了任何束縛,單看現在這樣子,日后誰勝誰負,還真說不準。
朝堂之上,景瀾端坐在高臺上,目光不經意間在景越身上停留了片刻,轉而道:“諸位卿家今日早朝,一直都拿著榮郡王的事情不松口,還真是齊心啊,若在前朝的政務上,你們能用上現在這些心思,這大靖江山,又何愁不能千秋萬代?”
景瀾話語間盡是譏諷,倒叫一部分人閉了嘴,他做了這么多年的皇帝,就算有景越與他明爭暗斗,但大局,他還是能掌控的住的,更是從來沒有怕過景越的挑釁。
“皇上恕罪,臣等也是在為皇上考慮,皇上繼位多年,后宮卻只有大皇子和榮郡王兩個皇子,如今榮郡王擔不得大任,皇上還是早做打算為妙啊!臣請旨,請皇上立大皇子為太子!”
朝堂上對立儲一事一直議論紛紛,大皇子黨明顯略勝一籌,反倒是以臨安候為首的榮郡王一黨,被打壓的說不出話來。畢竟,任他再能言善辯,但榮郡王是個癡兒的事情,卻是不爭的事實,景瀾又怎會叫一個癡兒繼承大統?
“皇上正值壯年,皇嗣的事情,又何必著急?再者,大皇子這兩年一直隨皇后娘娘久居鳳儀宮內,沒有受過正經的禮教,德行還未可知,怎可輕易議儲?臣認為,立儲一事,還當容后再議!”
景瀾對任何人的說辭都不見喜怒,只看著景瀾問道:“恭親王今日倒是安靜的很,不知,恭親王對此事如何看?”
眾大臣一時都噤了聲,自兩年前,景越一改往日的行事作風,踏入朝堂后,這大靖,就一直都是風雨不斷,先不論坊間那些真假難辨的傳言,單就是恭親王手中那養在蜀地的二十萬私兵,就足以讓人望而生畏。
景越手中的兵權,也是景瀾所料不及的,景越手中有先帝的令符和圣旨,也容不得景瀾抵賴,只得忍痛將蜀地二十萬兵權交到了景越的手里,這也是兩人交鋒后,景瀾第一次的慘敗。
景越神色不變,拱手回道:“立儲一事,臣沒什么想法,皇上正值壯年,確實不用著急。臣今日一直在想的,卻是另一回事。”
景瀾目光微沉,淡聲道:“哦?是何事?恭親王不如與眾愛卿都說說。”
景越笑的溫潤,開口道:“臣只是聽聞一個傳言,有人竟說大皇子不是皇上的親子,不然,也不會對他的生死置之不顧,月嬪逝世后,大皇子由皇后娘娘撫養,日子雖比年幼時好過一些,但還是比不得榮郡王……皇上當日直接封了二皇子郡王之位,卻對大皇子置之不理,如此顯而易見的偏頗,臣只想問皇上一句,這謠言,可能信否?”
話落,滿朝的大臣都屏住了呼吸,垂頭不敢多言,景越這話,看似平淡,卻實在是句句誅心!
景越見景瀾一時沒有說話,拱手請罪道:“有此一問,也是臣唐突了,臣只是想著,若這謠言是真,皇上再立了大皇子為太子,豈不是混淆了皇室血統?如此看來,立儲一事,還是容后再議罷。”
景瀾沉默了片刻,突然爽朗大笑道:“恭親王這是從哪里聽來的閑話?大皇子,自然是朕的親子,若非如此,朕又怎會將他養在皇后膝下,當年的事情,不過都由月嬪而起,與大皇子無關。”
景越似是松了口氣一般,點頭道:“如此,臣也就放心了。按理說,大皇子雖是庶長子,但皇后娘娘遲遲沒有子嗣,大皇子又養在皇后娘娘膝下,也算是半個嫡長子,若皇上欲立大皇子為儲,也是合情合理的。”
站在景越的立場上,景瀾的前朝后宮越亂,便對他越有益處,他心知景瀾是斷斷不會立大皇子為儲的,但拿著這件事給景瀾添添堵,也是不錯。
景越這番話說的輕松,卻是一直都在逼迫著景瀾,景瀾剛剛當眾承認了大皇子的身份,當初他能封一個癡兒做郡王,同是親子,如今就斷斷沒有再打壓大皇子的道理!
景瀾目光微沉道:“大皇子,雖是養在皇后膝下,也終究不是嫡皇子,如今,確實還不到立儲的時候。調養了兩年,皇后的身體最近也恢復的差不多了,這些日子,朕會留宿鳳儀宮,早日叫皇后誕下嫡長子,那個孩子,才會是朕的太子!”
朝堂下響起一陣竊竊私語聲,皇后稱病不出了兩年,皇上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要重掌后宮么?臨安候等人的神色立時變了變,因著景榮的緣故,本就叫皇貴妃吃了個暗虧,若是皇后復出,誕下個嫡皇子,后宮的風向,也就真的變了。
“朕的打算,諸位愛卿可還滿意?”
景越目光閃了閃,只有那一瞬間的波動,叫景瀾看不出他的喜怒來,但景瀾卻心知肚明,遇到有關陸紫清的事情,景越的心里,就絕對不會好受。
“嫡皇子繼承大統,自然是最順理成章的事情,臣等,無異議。”景越出列道:“只是大皇子的事情,也請皇上能重視一些,大皇子既是皇長子,便不該一直養在后宮,該學的,總要學。且這封位,也實在不該比二皇子差才是。”
景越瞇著眼思量了片刻道:“恭親王所言有理,大皇子景騫,俊秀篤學,穎才具備,擇日朕便擬旨,予其親王之位,封號暫定為昭。昭,日明也。恭親王可還滿意?”
“臣無異議。”
一場明爭暗斗,兩人可謂是各有勝負,景瀾被逼無奈封了景騫為昭親王,雖是為了破除謠言,但也實在是憋悶,直在御書房摔了一地的折子后,心情才稍稍好轉了些。
“皇后那邊今天可有什么動靜?”
吉安將奏折都撿了起來。放到桌案上,小心翼翼的回道:“這……皇上許是忘了,自兩年前皇后娘娘封宮以后,您就把皇后娘娘身邊的影子給撤了,現在鳳儀宮里邊的消息,奴才也不清楚。”
景瀾皺眉,這才想起來確實有這么一件事。剛在前朝與景越針鋒相對,景瀾心里就越有些不安,景越一直對陸紫清念念不忘,陸紫清現下又對自己不冷不熱,景瀾對陸紫清自然是沒什么把握。如今只是一天沒有消息,就叫他有些心里不暢快,甚至覺得,昨晚不過是一場春秋大夢罷了。
“皇上可要再把影子派去,時時跟著皇后娘娘,也能保護好皇后娘娘的安全。”
景瀾有些動心,卻還是忍了下來。派影子過去,名為保護,實則為監視,景瀾不想再因此與陸紫清生出什么嫌隙,只道:“算了,不必,皇后不喜有人監視,莫要犯了皇后的忌諱。”
這樣子低三下四的皇帝,吉安還真是第一次見到,要放在以前,監不監視,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情,何必顧忌旁人的感受?
“前一陣子各地供上來的錦緞,挑最好的給皇后送去,鳳儀宮里的一應用具,都挑最好的送去。”
吉安忙躬身道:“不用皇上吩咐,下面的奴才也是不敢虧待了皇后娘娘的。鳳儀宮的東西,一直都是撿最好的送去。只是有一件事,奴才不知該不該說……”
景瀾挑眉道:“何事?但說無妨。”
吉安為難道:“皇上之前下旨將鳳印交給皇貴妃娘娘掌管,各宮例行請安也都是去毓華宮,可如今……皇后娘娘出了鳳儀宮,再如此下去,怕是不妥吧,時日長了,恐會叫皇后娘娘失了在宮中的威信,也免不得叫皇后娘娘傷心……”
景瀾怔了怔,這件事情,他還真給忘在腦后了。
“今日你倒是機靈。”景瀾沉吟道:“皇后既然身體無礙了,后宮的事情,自然要交給皇后掌管,你去毓華宮一趟,把鳳印拿回來。朕過一會兒,親自給皇后送過去。”
景瀾哪里是為了去送鳳印?不過是想找個理由多與陸紫清親近親近罷了。他比景越唯一多出來的優勢,無疑是有更多的時間能陪著陸紫清。
吉安也不道破景瀾的小心思,前往毓華宮取鳳印去了。
……
毓華宮內,此時卻是一片陰云密布,從昨日景瀾走后,皇貴妃便再沒有什么好臉色,也不管景榮在偏殿委屈的哭聲,只冷著臉靠在貴妃椅上,一躺便是一宿。
“娘娘,吉安公公在外面求見。”
皇貴妃睜了眼,盡量掩去眼底的陰郁之色,不耐煩道:“乳娘是是怎么回事!連個傻子都哄不好!去給榮郡王喂些安神的藥,叫他別再哭了,哭的本宮跟著心煩!”
宮人忙垂首應是,將皇貴妃的話交代給了乳娘,也不知用了什么辦法,景榮果真不再哭了。皇貴妃這才緩和了臉色道:“請吉安公公進殿來。”
吉安進來后,先是行禮問安,瞧見了皇貴妃眼底的青黑之色,知道她是因著榮郡王的事情沒有休息好,便低聲勸道:“榮郡王的事情,皇貴妃娘娘也是費盡了心神,既是沒什么辦法,也請皇貴妃娘娘多多保重身體才是,叫皇上看了娘娘現下的樣子,怕是要心疼了。”
皇貴妃苦笑道:“心疼?皇上現在所有的心思都撲在了皇后娘娘身上,哪里會有功夫理會本宮?怕是因著榮兒的事情,都不想再踏入毓華宮了吧……”
昨夜景瀾留宿鳳儀宮的事情,別人也許不清楚,但皇貴妃卻是清楚的很,她身邊的心腹眼看著景瀾進了龍宸宮,且一夜未出,里面發生了什么,皇貴妃閉著眼睛都能想到。
吉安只笑道:“皇貴妃娘娘這是多慮了,跟在皇上身邊時日最久的娘娘就是皇貴妃娘娘了,無論皇上寵幸誰,都一直念著皇貴妃娘娘的好,論榮寵,誰又能比得過娘娘您呢?”
薛貴妃被吉安這么一哄,倒覺得心情好了不少,也不再一直皺著眉了,聲音平和的問道:“吉安公公這時候來本宮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吉安躬身道:“不瞞皇貴妃娘娘,皇上派奴才過來……是要取回鳳印。皇后娘娘如今已然病愈,出了鳳儀宮……”
皇貴妃沒等他說完,就擺手道:“吉安公公不必說了,本宮心里明白,皇后娘娘既然鳳體康健,那鳳印自然要交由皇后娘娘來掌管,本宮這就叫人拿來,公公且等一等。”
吉安心下松了口氣,幸好這皇貴妃是宮里頂好說話的人,這事情要是換成了當初的麗妃,怕是非要鬧到皇上那里去不可。
吉安取走了鳳印后,皇貴妃便沉下了臉來,一直跟在她身邊伺候的青兒見了,忙遞了杯溫茶過去,輕聲道:“娘娘您消消氣,榮郡王會好的,再不濟,娘娘想些辦法,再抱養一個皇子就是。”
薛貴妃一把推開了青兒的手,茶水全都灑在了青兒的衣裙上,茶盞更是碎了一地,青兒忙跪地請罪道:“娘娘饒命,奴婢無意冒犯娘娘。”
皇貴妃此時也沒有那些閑工夫跟她計較,只冷笑道:“再抱養一個?說的簡單,皇上總要有其他的皇子才是,皇后兩年不出來,皇上就足足兩年沒有進后宮。如今皇后出來了,皇上又哪里有心思去寵幸別的女人?那顆心,估計早就被皇后抓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