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元這句話,話里有話,楚云笙自然也能聽出來。
他既是在問蘇景鑠對于衛(wèi)國和趙國的動作接下來有什么行動,也是在問蘇景鑠是要隨楚云笙一同去衛(wèi)國還是自己回去楚國主持大局。
蘇景鑠垂眸,還沒有答話,楚云笙已經(jīng)先他一步對二元道:“他自然是回楚國主持大局,衛(wèi)國的事情就交給我去處理吧。”
聞言,二元抬起頭來,看向楚云笙,他的眸子里也不由得帶上了幾分擔(dān)憂。
見狀,楚云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后她故作輕松的打趣道:“你不會也同阿鑠一樣,想要攔我一下吧?”
聽到這句話,二元有些難為情的低下了頭去。
若換做是往常,他定然還要跟楚云笙油嘴滑舌的打趣一番,但是那時候的二元已經(jīng)再找不回來,他從里到外的性情都已經(jīng)變了,變得沉穩(wěn)和內(nèi)斂,曾經(jīng)那個活脫跳躍的二元已經(jīng)被林葉霜帶走了。
看到二元那一雙深邃的眸子,楚云笙的思緒也不由得有些堵,她又想到了林葉霜。
鼻尖也在這一瞬間驀地泛起了一絲酸楚,為了不讓這樣的情緒繼續(xù)蔓延開來,楚云笙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對蘇景鑠道:“就這么決定了,不許反悔,既然衛(wèi)國趙國的事情如此緊迫的話,那么我明日一早就出發(fā)。”
楚云笙的話音才落,就聽到咔嚓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傳來,然后楚云笙循著那聲音看去,才看到蘇景鑠剛剛還拿在手里完好無損的青花茶盞已經(jīng)在他的手中碎裂成了幾片,而他還恍若未覺的繼續(xù)緊緊地捏著那碎片。
眼看著那碎片就要嵌進(jìn)他的掌心,她已經(jīng)眼尖的看到一絲血紅色從他的掌心紋路中冒出,反應(yīng)極快的楚云笙連忙抬手掰開了蘇景鑠的掌心,然后責(zé)備道:“我在跟你說話,你都能走神?!”
雖然是責(zé)備的話,然而言語間的關(guān)切已經(jīng)不言而喻,而且在場的三人都心知肚明,蘇景鑠哪里是走神,他是萬般不愿意,在隱忍著自己的情緒。
聽到楚云笙的責(zé)備,他嘴角一揚(yáng),露出了一抹苦澀和無奈的笑意道:“你是明天都要拋下我去衛(wèi)國的人了,還有心思關(guān)心我的手疼不疼?”
明明知道他是有些氣的,但是看到他如此清楚明白的表達(dá)出自己的不愿,楚云笙還是覺得有些好笑,笑他的孩子氣,然而,跟多的是掏心窩子的暖意。
她將蘇景鑠的掌心掰開,看到里面有兩道被那碎瓷片割裂的傷痕,此時正在冒著血,她不由得皺眉道:“我這是關(guān)心嗎?我這是看不下去,在我動身離開去衛(wèi)國的這段時間,你可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畢竟,你以后可是我的人,”說到這里,楚云笙轉(zhuǎn)過眸子看向二元道:“你也得替我好好的照顧他,可不能讓他再做出什么傻事了。”
然而,楚云笙的話音才落,卻聽見蘇景鑠道:“讓二元跟你一起去。”
說著,蘇景鑠抬手一招,繼續(xù)對二元道:“你也去吩咐素云,落雪,吹花,曉風(fēng),破月,他們分別帶上自己手上最精銳的天殺部下準(zhǔn)備一下,明日一起跟阿笙出發(fā)。”
蘇景鑠的話音才落,二元就要轉(zhuǎn)身,楚云笙連忙叫住了他,然后搖頭道:“不用那么多人跟著我,人多了反而讓我束手束腳,這些都是你身邊最信得過的人,他們的能力你我都是清楚的,所以無需用上這么多的人,而且你的身邊也需要人手保護(hù),所以,你讓素云和落雪他們陪著我就好,其他的人還是各司其責(zé)保護(hù)你吧。”
二元聽到楚云笙的話,也頓住了步子,他回眸看向蘇景鑠,然后又看向楚云笙道:“姑娘說的沒錯,君上的身邊也需要人保護(hù),所以,君上,讓風(fēng)花雪月四使跟在你身邊,我和素云跟著姑娘去衛(wèi)國吧,我雖然沒有去過衛(wèi)國,但是天殺安排在衛(wèi)國的部下一向都是直接跟我聯(lián)絡(luò)的,有我在,也能最大程度的幫上姑娘的忙。”
這樣倒也是不錯,只是二元就相當(dāng)于蘇景鑠的左右手,現(xiàn)在是蘇景鑠身邊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部下,如果在此關(guān)鍵的時候?qū)⑺麖奶K景鑠的身邊帶走,會不會對蘇景鑠不利?
所以,想到此,楚云笙連忙就要拒絕,然而,不等她開口,蘇景鑠就先道:“這樣也不錯,落雪身受重傷,恢復(fù)還有一段時間,而若是讓其他的三使都跟著你,你也因?yàn)榉判牟幌挛业陌参6ㄈ徊粫猓蔷桶凑斩f,讓他和素云陪著你,然后我再調(diào)集所有能調(diào)集的天殺部下趕往衛(wèi)國,以便隨時準(zhǔn)備聽候你的調(diào)遣。”
想到二元對蘇景鑠的重要性,楚云笙說什么也不想答應(yīng)下來,然而她在看到蘇景鑠那一雙堅定的眸子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已經(jīng)是蘇景鑠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讓步,如果她這一點(diǎn)都不答應(yīng)的話,只怕她前面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fèi)了。
所以,她只得點(diǎn)了點(diǎn)頭。
然后,他們又將大致的方向確定了之后,二元就轉(zhuǎn)身離開去準(zhǔn)備了,剩下楚云笙和蘇景鑠坐在一起,互相看著對方。
“此次衛(wèi)國的事情遠(yuǎn)比我們想象中的復(fù)雜,所以你切記,一起都要以自己的安危為首要,萬萬不可以逞強(qiáng)。”蘇景鑠抬手再度將楚云笙攬在了懷里,在她耳邊低聲耳語,話里全是他的不舍和關(guān)切。
這些話即便是他不說,楚云笙也知道他的心思,她知道他放心不下,知道他想要跟自己一起涉險,不想讓自己在他視線看不見的地方遇到麻煩。
這些她都知道,但是,他們不能只為自己和彼此而活,尤其是蘇景鑠,他的肩上還有楚國的萬里河山以及千萬黎民百姓。
楚云笙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的語氣里也帶著無限的不舍,“我知道的,你也是,一定要保護(hù)好自己,何容那般兇險,難保不齊還安插的有探子在你身邊,就像上一次在無望鎮(zhèn)那時候,如果不是他有探子在你的身邊,他又怎么會知道你離開了楚營去了遼國,更知道你從遼國回來的行蹤,上一次你能將計就計的反將他一軍,但是下一次,若是沒有提前察覺,情況就危險了,所以,你千萬不能大意,知道嗎?”
“嗯,我知道的,阿笙……”蘇景鑠在楚云笙的耳畔呢喃,喚著她的名字,似是這樣就能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一樣。
楚云笙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抬手環(huán)住了他的腰際。
“稟陛下,靜妃娘娘求見。”
突然響起來的奏報聲,再一次打斷兩個人之間的繾綣曖昧,而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楚云笙的眼底里已經(jīng)劃傷了幾分捉弄的笑意,她故作不高興的皺眉看向蘇景鑠道:“你看,我這還沒走呢,就有人來爭寵了。”
聞言,蘇景鑠無奈的松開了懷里的楚云笙,然后十分無辜的探手道:“娘子,夫君我著實(shí)是冤枉啊……”
這句話蘇景鑠竟然是用著戲腔唱出來的,再帶上他此時面上的無奈和隱忍的笑意,讓一旁的楚云笙也再裝不了生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看到楚云笙笑了,蘇景鑠才抬手對外面道:“宣。”
蘇景鑠的話音才落,就看到大帳的簾子被掀開,旋即穿著鵝黃色紗裙的靜妃出現(xiàn)在了門口,她的身后還跟著兩個丫鬟,兩個三十歲上下的嬤嬤,而這四個人正是上一次楚云笙在楚營里看到的四人,尤其是這兩個嬤嬤,就是上一次在楚云笙失魂落魄的時候撞到了楚云笙,并將那湯汁灑在了楚云笙身上還對楚云笙一番謾罵的兩人。
而她兩人都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兩個丫鬟后面低著頭垂眸看向自己的腳尖的,根本就沒有抬起頭來看向上面的人一眼,所以也就沒有認(rèn)出楚云笙來。
而楚云笙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哪里會為了這等小事跟她們計較,畢竟在后宮里捧高踩低太過常見,更何況自己當(dāng)時看起來就像是個沒有身份的無名小卒,被她們訓(xùn)斥和看不起,她倒是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就在靜妃彎下腰來對蘇景鑠行禮,被蘇景鑠叫起來的一瞬間,這兩個嬤嬤也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向蘇景鑠看去,在她們的目光掠過蘇景鑠身邊的楚云笙的時候,兩個人一驚,身子一怔,險些打翻了手中的托盤。
這些細(xì)節(jié)楚云笙都看在眼里,她也沒有說什么。
“君上,臣妾剛從那邊營地趕過來,是想問問君上什么時候啟程回宮?”
靜妃的姿容絕對算的上是上乘,尤其是此時在對著蘇景鑠說話間語氣里還刻意帶上的幾分嬌嗔和柔媚,那糯糯的聲音直讓人聽了骨頭酥。
而她話外的意思也就是在等著蘇景鑠將她一并帶回楚國。
聞言,蘇景鑠抬手拿起楚云笙面前桌上她喝過的茶盞,十分自然隨意的就放到了自己的唇邊,飲下一口,然后才道:“你不說孤都忘了,等下孤就差人先護(hù)送你回去。”
蘇景鑠的話音才落,靜妃的眸子里就劃過一抹失望,她上前一步,正要說話,卻見蘇景鑠又道:“對了,這一次在楚營里的那一番戲你演的很好,回去孤一定重賞,沒有什么事情的話,你就先退下吧。”
說到演戲,似是戳中了靜妃的痛楚,她抬眸看向蘇景鑠,這只一個眨眼間,她那一雙水靈靈的眸子里已經(jīng)攢起了幾分淚意,然后動容道:“保護(hù)君上是臣妾應(yīng)該做的,臣妾不求什么重賞,只求君上能時常將臣妾帶在身邊,哪怕是赴湯蹈火臣妾也心甘情愿。”
說話間,靜妃的眸子劃過坐在蘇景鑠身邊看似心平氣和的楚云笙身上,在那一瞬間,楚云笙從她的眸子里讀出了幾分妒意,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間,下一瞬,她的眸子里便全然是對蘇景鑠的不舍和依戀。
而此時,蘇景鑠的面色卻沉了下來,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然后冷眸看向底下的靜妃道:“孤覺得你以前還是很懂事,知道分寸的,怎的今日竟然聽不懂孤在說什么了?”
蘇景鑠冷冰冰的語氣跟他平日里對楚云笙溫柔以待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若不是楚云笙此時親眼所見,她都有些錯覺面前的這人并不是他的阿鑠。
聽到蘇景鑠的這一番話,靜妃的面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她咬了咬唇瓣,然后低聲道:“臣妾知錯了,臣妾這就告退。”
說著話,她對蘇景鑠行了一禮,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楚云笙一眼,只那一眼,楚云笙已經(jīng)從她的眸子里讀出了憎意,然而,這也只是一瞬間,下一瞬她就轉(zhuǎn)過了身子,帶著身后跟著的丫鬟和嬤嬤退了下去。
一直等到她們出了大帳,楚云笙才嘆了一口氣,悵然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吶!”
說著話,她轉(zhuǎn)過眸子看向蘇景鑠然后無奈道:“你這樣對待人家美人,可是會傷了人家的心的。”
聞言,蘇景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抬手?jǐn)堉企系募绨颍缓笮Φ溃骸澳悄氵€要我怎樣,難不成真的想讓我將她當(dāng)成自己的妃子嗎?可是那樣的話,我十分擔(dān)心我的安全,畢竟……”
說著,蘇景鑠垂眸掃了楚云笙一眼,言語間的打趣已經(jīng)不言而喻。
楚云笙瞪了他一眼,還是嘆了一口氣才道:“不過,你還是要注意一下,我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女人心,海底針,天知道這后宮中的女子會因?yàn)榧刀屎蛺垡舛龀鍪裁礃幼涌膳碌氖虑閬恚?jīng)在陳王宮中,我就見到過不少。”
楚云笙的話音才落,蘇景鑠就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這個你放心,將她放在楚王宮只是暫時的,而且我也安插的有可靠的耳目在她宮里,現(xiàn)在只是用她的身份來擋一擋那些成天說三道四的朝臣們,只等著這一次的楚國新政全面推出之后,我就再也不用在這些方面都要這般顧及他們的言論了。”
聽著這話,似乎蘇景鑠的心里早已經(jīng)有了打算,所以楚云笙也就沒有多問,畢竟蘇景鑠想要做的事情,她相信沒有辦不成的。
想到此,楚云笙的眼底里不由得劃過一絲笑意,她抬眸看著身邊的蘇景鑠,良久,才道:“你的新政里還應(yīng)該再加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