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笙霎時間有一種自己從頭到腳包括內心深處的小九九都被玉沉淵看了去的窘迫,也是在這時候,她才終于明白,為何從一進這青樓之后看著玉沉淵的笑容就感覺有幾分不懷好意。
原來是這樣,雖然也確實是在幫了自己,但這人很明顯是要擺著看好戲的態度,看她這般的窘態,看不會跳舞的她穿著這一層薄紗到趙府上去出丑……玉沉淵等著就是看到這一幕吧?
想到這里,楚云笙抬眸惡狠狠的瞪了玉沉淵一眼,咬牙切齒道:“還真要感謝玉相為我安排的這一出好戲了。”
玉沉淵卻似是根本就沒有聽到她話里的殺氣騰騰一般,面上依然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站起了身子,氣定神閑的往屋外走去,一邊不忘回頭對楚云笙道:“本相先去趙府等玉公子的尊駕。”
說著,不等楚云笙說話,他已經兩腳一抬,走出了屋子,他帶來的四名女子也跟著他一起走了出去,而那個被紫衣威脅的樂師這時候也走到了楚云笙面前,雖然動作戰戰兢兢的,但不知道紫衣跟他說了什么,或是他們之間達成了什么共識,他抱著琴走到了楚云笙面前,彎腰道:“姑娘隨我去吧。”
楚云笙點了點頭,在離開之前,她隨意撕裂了一塊帷幔,用作面紗,將大半張臉都罩了起來,只露出一雙清澈剔透的大眼睛在外面,如姬的眼睛也很大,而且水靈,身量也跟她差不多,只要楚云笙垂眸不抬眼去看對面的人,基本上不會引人懷疑。
樂師抬眸打量了楚云笙一眼,也沒有再說什么,就轉過了身子,走在了前面為楚云笙帶路。
一路穿過到處都是嬉笑調情聲的回廊,淫詞****陣陣,好在楚云笙半張臉都帶著面紗,不然她羞紅的臉頰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是不屬于這里的女子,在走過二樓的樓梯口的時候,正巧碰到王媽媽自對面的回廊過來,見楚云笙蒙了面紗,她起初還有些疑惑,不過轉瞬就反應了過來……有時候若隱若反而會越發顯得性感動人,想到此,她的唇瓣已經掛滿了笑意,遠遠她就對楚云笙招了招手,一臉討好道:“趙統領府上今晚宴請的可全都是達官貴人,你可要好好表現。”
楚云笙點了點頭,加快了步子,跟著樂師就下了樓。
這個王媽媽一雙眼睛何等厲害,而且又是熟悉如姬的,若是跟她的目光對視下去,難保不會被發現,所以,楚云笙才不敢多做停留。
而王媽媽身后還有客人在跟她念叨著什么,囑咐了兩句給如姬,便忙著去應付客人了,根本也就沒留意這“如姬”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樣。
楚云笙跟著樂師自后院的角門出去的,那里已經有趙府來的軟轎在等了。
在上轎之前,楚云笙對隱在暗處的涼月三人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另外再抬眸看向右上方的那一處屋脊,從她現在的角度剛好能看見阿呆的一角衣袂,想了想,楚云笙決定還是不能帶上阿呆,這孩子心智并未全開,若是一旦在府中遇到什么狀況,而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出手力道,誤以為有人要傷害自己……到時候事態就嚴重了,所以在上轎之前,楚云笙對涼月指了指屋脊上的阿呆,又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再對涼月點了點頭,涼月會意,當即身形一閃,就避到了暗處,幫楚云笙看護好阿呆了。
楚云笙這才放心的進了軟轎,而她做這一些列小動作都是避開了抬轎子的幾個人,和從趙府來的那個管事模樣的男子,所以他們并沒有發現楚云笙的異樣。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街道上依然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轎夫們避開了主干道,挑著小巷子,走近道,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將軟轎停在了趙府的偏門口。
那個領路的管事為楚云笙打起簾子來,笑道:“如姬姑娘,請。”
雖然表面上客客氣氣的,但是楚云笙還是從他的眼底里看出了幾分鄙夷。
“有勞。”
楚云笙點點頭,小心翼翼的走出轎子,跟著那領路的管事一路從偏門進去,繞過了幾處院子和回廊,終于在一處花廳里停了下來,那人對楚云笙點頭笑道:“還請姑娘在此稍后。”
楚云笙跟著那樂師,順著回廊,往花廳里走去,才門口才發現那里著實很熱鬧,滿滿一屋子的女子,穿著各色各樣的舞裙,而且各個身子曼妙,孤影聘婷……看來,傳說中趙勛好色,并非是空穴來風。
而這些女子,雖然各個臉上都寫著緊張和興奮,但都很安靜,彼此之間甚至連半句交流都沒有,只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有的偏頭看向花廳外的梅樹,有些低頭看著自己的繡花鞋,更多的則把目光投向門口,那盈盈如秋水恒波的眸子里,隱隱含著期待。
在楚云笙跟樂師一進門口的時候,本來就安靜的一屋子人瞬間就把目光落到了楚云笙身上,不過,也只是一瞬,在看到她的裝束之后,有的人目光里露出了鄙夷,有的人眼含妒忌,有的人則帶著幾分失望。
每個人的面部表情和眸子里所傳遞出來的情緒,十分的豐富多彩。
心底里對趙勛的為人做了一個評價,楚云笙一進門口,也不管從四面八方投遞過來的各種目光,楚云笙還是很有禮貌的對大家服了服身子,算是見面了。
然后,才回到了最房間最末的位置上,安靜的坐了下來。
楚云笙才一坐下來,四下里就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聲音,分明剛剛還是那般安靜的樣子,轉眼就開始有些嘈雜和喧囂,在楚云笙抬眸看到那管事從這院子里遠去的背影之后,才恍然大悟。
原來剛剛這些姑娘們以為那管事是來傳喚誰的。
這些竊竊私語中,不少是關于她這身份的討論。
“看到沒有,那就是醉鄉居的頭牌,如姬。”有人帶著幾分羨慕的語氣開口。
立即就有人酸著脖子道了句:“那種地方出來的女子,到底是有幾分魅惑人的手段的。”
“可不是嗎,我還知道,趙統領近日常去醉鄉居,為此啊,正房夫人可是在府上鬧了好機會呢。”
“這你都知道啊?”
“我們跟你們這些從外面招來的舞姬不一樣,我們本就是豢養在府里的,所以對府里的情況自然也就比你們知道多了不知道多少。”
“那正房夫人到底是什么家世背景啊,居然還敢跟趙統領鬧上幾回?她就不怕……”
這聲音越到后面就越發弱了下去,但卻吸引了楚云笙的注意力,她的眸子淡淡的掠過了那個自稱是趙勛府上豢養的舞姬的女子,暗中記住了那女子的長相,轉眼便收回了目光,但耳朵卻豎了聽她們的談話。
只聽那女子道:“趙統領的正房夫人啊,是監國大人的干女兒啊,據說是自幼就抱回府里養著的,在監國府的待遇跟當今的皇后和郡主等同呢。”
“哦,難怪啊!”
……
后面她們又說了許多八卦,但楚云笙卻沒在認真聽了,大多數女子之間爭風吃醋的八卦談資,但她沒有想到的是趙勛的正房居然是李晟的干女兒,他們居然還有這一層聯姻,不過轉念一想,不然李晟怎么能鼓動趙勛一起謀逆的并如此深信他的,也就釋然了。
在花廳了燈了許久,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才聽到前面大廳響起了鼓聲,緊接著就是一陣陣喜樂聲。
晚宴終于開始了。
因為是偏門進來的,所以也不知道到底來了哪些人,有多熱鬧,隨著樂聲響起,那些嘈雜聲才開始隔著這么老遠的傳了過來,想來,來人應該不少。
一聽樂聲想起來,花廳里所有的人的精神為之一振,姑娘們都開始整理自己的衣著和妝容了,不多時,就有掌事模樣的男子走了過來,宣布了一下名單次序,點了兩撥人跟著他先走了出去,剩下的人便坐在原地,繼續看向門口,伸長了脖子等。
楚云笙還是有幾分緊張的,不過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是不允許自己失敗的。
眼看著一撥又一撥的姑娘被叫了出去,卻始終沒有叫自己,楚云笙和屋子里剩下的幾個女子面面相覷,看到她們眸光里的緊張也多了幾分,而且看向她的目光越發多了幾分不友善。
但楚云笙只當做視而不見,垂眸,看著腳尖。
才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用以緩解自己的緊張,卻聽到門口的掌事叫道:“如姬姑娘,隨我來吧。”
楚云笙一抬眸,見到那管事正是今日領路帶自己來府里的那人,便也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站起了身子,一直都跟在她身后站著的樂師也跟著她一起,跟上了那掌事的步子,往外走去。
“不知如姬姑娘今夜準備獻哪一曲?”
跟在掌事后面走著的楚云笙心里一愣,剛剛就跟如姬相處了那么短的時間,而之前她對如姬也是一無所知,哪里曉得她準備獻那一曲舞。
她正準備給那樂師遞一眼色,但顯然那樂師也是個反應不慢的人,不等楚云笙遞眼色,他已經低頭答道:“春風渡。”
“哦,是嗎,聽說那可是如姬姑娘的成名舞啊,今晚可要讓客人們大飽眼福了。”
“如姬惶恐。”楚云笙壓低了聲音,模仿著如姬說話的語調,低低的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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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這管事跟如姬到底熟不熟,萬一碰到個熟悉的,她可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但好在聽了楚云笙短短幾個字的回答之后,他便也沒有再說什么,只低頭在前面帶路。
穿過了兩個回廊一座月牙形拱門,終于到了趙府舉辦宴席的正廳,才到門口,就已經聞到了濃郁的酒香,聽到了陣陣喧囂。
“請。”
那掌事將楚云笙帶到了門口,便沒有再進一步,只對楚云笙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就退到了一邊。
楚云笙深吸了一口氣,低頭踏步走近了門口。
才一進門,就感覺四周有無數道目光赤.裸.裸的向自己打量了過來……而且,那目光跟上一次在李府的梅園李越云看自己的目光極其相似,同樣的黏糊糊的,讓人十分的不爽。
尤其是,被看的對象,楚云笙今日還穿著一襲清涼的薄紗,恰到好處的露出了鎖骨……
在這一瞬,楚云笙驀地想到,若是這一幕被林葉霜看到了,該是如何的跳腳和指責自己……想想,她就覺得有些頭大,但又有些好笑。
不過,面上卻還是極其鎮定的,抬腳踏過門檻往里走。
在才抬起腳的一瞬,她低垂的眸子迎上了一道熟悉的目光……那目光似笑非笑,狡黠若狐,帶著幾分玩弄和坐看好戲的神情。
楚云笙不需要抬眸,也知道那道目光的主人是誰的,她的嘴角在蒙著的面紗下,露出了一抹笑意,不過下一瞬她的眼底就被一層驚慌失措所替代,因為如薄紗似得裙裾太長,她的前腳才邁進了門檻,后腳還沒來得及收回來,身子已經一歪,直直的朝著一邊栽倒了下去!
滿室的賓客的注意力本來就在剛進門的她的身上,見她被腳下的裙裾一絆,突然這么一栽倒,在場的男子無不生出一種憐香惜玉的心疼來,在那一瞬都恨不得自己長了一雙長臂能將她攙扶起來。
然而,楚云笙眼看著就要栽倒下去的一瞬,她的腳腕一轉,堪堪的穩住了自己的身形,而她這一轉,宛若仙女撒花,動作姿態優雅至極,柔美至極……哪里有半點狼狽之感,只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等她穩住了,四周的男子看向她的目光里,已經帶上了幾分癡迷。
而在楚云笙腳腕一轉的那一瞬,一聲不大不小的咔嚓聲,卻讓在座的習武之人聽的分明。
那是她腳腕錯位的聲音。
“趙統領恕罪……奴家失態了……”楚云笙盈盈拜倒,語調里帶著三分哽咽,三分惶恐,還有兩分撒嬌,聽的人的心都跟著軟化了。
而在主座上的趙勛卻已經放下了杯盞,親自從座位上起身,向楚云笙大步而來,一邊朗聲笑道:“這怨不得你。”
而楚云笙卻沒有立即起身,她伏低了身子,看著趙勛一步步向自己走近,似是要攙扶著自己起來,她的目光透過趙勛,對向了此時在主座左下手邊坐著的玉沉淵。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