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欣雨沉吟片刻,怒氣漸消,仍黑著臉說:“顧晚,我不管你最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但是,你長期在工作中走神,工作不傷心,那你干脆請一段時間的假,回去‘休養生息’,等你有了充足的精神再來!身為一個主編,這些事情上容不得出半點差錯!”
顧晚低頭,沒有反駁。
b組所有人都驚恐地看著楊欣雨,不敢開口。她雖是女強人,但鮮少那么嚴厲地在大會議上批評某個人,顧晚這算是特例了。
但a組的人,即使再害怕,也膽怯地開口求情:“總編,這次報告我們也有參與,我們也有錯,您別怪顧主編了,她可能只是有事兒,事情過了就好了。”
其余人也隨聲附和:“對呀,總編,再給我們主編一個機會吧!”
“總編,報告我們會盡快改好的……”
到最后,連b組的人都加入進來求情,還包括b組主編。
雖說兩個組是競爭關系,但總有人手不夠的時候,也會相互幫忙,大家的關系也不如一般雜志上那么僵硬。
反倒是因為b組主編和顧晚一樣,留學歸來,共同話題不少,兩人性子也出奇地合拍,兩組合作關系更多。
競爭也是良性競爭。
顧晚心中感動,這一次,的確是她犯了錯,顯然沒有料到所有人都為她說話。
楊欣雨也拉下臉,沒想到,顧晚犯一次錯,竟有那么多人為她求情。
“好了,把報告拿回去!今天之內修改完!”
抵不住那么多人的求情,楊欣雨松口,“但是,顧晚你最好調整好狀態,別再有下一次!”
“是,總編,我一定注意,不會再有下次!”顧晚立即回話,聲音卻依舊有些低軟無神。
幾日來,她不僅情緒波動特別大,也特別容易困倦。
父母親的事情不斷涌上心頭,成為心中最炙熱的部分,心莫名其妙地焦躁難安。
楊欣雨拿著文件,怒氣仍未消,摔門而出。
同事立刻涌上來:“顧主編,你沒事吧?”
顧晚無力地搖頭,嘴角揚起一抹虛弱的微笑,“沒事,謝謝你們。”
“顧晚,你臉色有些蒼白,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b組主編上前,第一時間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臉色蒼白,唇色是因為口紅依舊朱紅,卻明顯地干澀。
“不用了,我先去改報告,耽誤大家時間了,趕緊去忙工作吧!”顧晚盡力地揚起笑容讓大家放心。
可無力的笑容卻讓臉色顯得愈發蒼白。
說罷,在眾人擔憂的目光中,她回了辦公室。
趕了一半的報告,突然覺得口干舌燥。拿了杯子去茶水間,卻聽見茶水間傳來幾人竊竊私語的聲音。
顧晚停住腳步,沒有立刻推門而進。
“誒,我說,顧主編這幾天狀態那么差,也沒見穆總來接她,你說……會不會是兩人分手了?”一個八卦的女聲。
“不是吧?”另一個女聲不可思議地反問。
八卦的女聲更加肯定:“那誰知道啊!不然怎么解釋她最近的異常?”
“我每天早上可都看見人家穆總來送了,兩人恩愛如常,穆總呵護著呢!別瞎猜!”第三個聲音適時地插入。
“我也只是說說嘛……”
“別說了,讓顧主編聽了多想!”
“我知道了。”
茶水間突然陷入沉默。
這種情況下,她進去似乎不太好。他們議論她與穆天爵,身為一個媒體人,她并不覺得奇怪,也沒在意。
轉身欲走,里面聲音繼續傳來。
“不說這個,我跟你們說個八卦吧!”
“什么八卦?”
“你們知道那個玉女明星吧?她爸竟然是個賭鬼!還因為搶錢殺過人入過獄呢!”原本準備離開的顧晚,倏地停住了腳步。
“那個明星本來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不是聽說在底下接私活嗎?恩?和導演什么的……”話未說盡,嘲諷之意溢于言表。
另一個人驚詫:“他不是有個房地產商的未婚夫嗎?”
“嘖嘖,娶個這樣的女人,男方家的臉都被丟盡了!”
“哈哈哈……”
無情嘲笑的聲音在耳邊回蕩,顧晚臉色已然煞白,毫無生氣。
她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銀針扎入她的皮膚,直到全身千瘡百孔。
如果她待在穆天爵身邊,她父母的事情曝光,那他是否也會陷入難堪的境地?一樣會落入街頭的笑談嗎?
他知道真相,卻沒有半分的責備或者嫌棄,反而一直在安慰她。她一直沉溺于父母消息的真相中,卻忘記了去在意他所受到的影響。
可就算穆天爵不在意,那別人又會怎么看他呢?
顧晚失神地回了座位,將報告交給組里的人負責。
到了下班時間,沒有給誰說過一聲,獨自走出公司,在大街上漫步。
今天天氣難得陰沉,卻是悶熱。安城的天氣,一貫如此,到了夏日里,除了艷陽高照時候的酷熱,就是陰沉的悶熱,只有下一場大雨,安城才有片刻的清涼。
天空突然劃過幾道光亮。
顧晚抬頭,才發現,是幾道閃電劈下來。
隨即,天空傳來“轟隆隆”的雷聲。
大雨片刻便傾盆。
路上的行人毫無防備,瓢潑大雨打在身上。所有人尖叫著,舉起手里一切能遮擋住頭的東西,掩護著自己離去。
而顧晚,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天上突然打下的雨。
依舊雙目無神地在大街上游走。
步履匆匆的人,不小心撞了她,又匆忙地道歉后,急速離去。
不停鳴閃的閃電,映照出她蒼白的小臉,妝容被大雨沖刷,只剩下憔悴而虛弱的容顏。
自從聽到父親的消息之后,不知是不是自己刻意在乎的緣故。
她不止一次聽同事議論這樣的事情。
原本,她已經不介意了。
他能接受父親是殺人犯,甚至,她仍然想見到父親。
可每一次,流言都像一把尖刀刺入她的心臟,久久無法拔出。
一次次地伸出,是一次次的折磨。
她顧慮的,不僅是自己能否承受流言蜚語。而是,那個他深愛的男人,也在困境中的男人,若是此時經歷了那樣的流言蜚語,他們,還有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