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青燈冉冉,宮燈幽幽。
雖是白日,可是這幽暗的寢殿里卻說不出的昏暗。
靠墻是一排排書柜,書柜中擺著各種典籍,昏黃的光線下,在墨香之中,坐在椅上的趙桓在這種環(huán)境之下,陰沉著臉,隨手翻看著書卷。
趙桓已經(jīng)預感到,太子位自己越來越遠,雖說還沒有到廢黜的地步,可是宮中許多的動靜都證明了這一點。
囚禁在這東宮已經(jīng)有三個月,這三個月里,他每日都輾轉(zhuǎn)難眠,夜夜都被噩夢驚醒,醒來時,額角上滿是冷汗。
“沈傲……”一個名字電光閃石一樣劃過趙桓的腦海,隨即,他冷冷一笑,這冷笑中既有痛恨,也有一種無力。
現(xiàn)在的趙桓,更像是一個活死人,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得就是等待,等待那廢黜太子的旨意送來,隨后,他會像夜壺一樣丟在一邊,生不如死。
“殿下,有懿旨”
外頭的內(nèi)侍急速的敲打著門,喘著氣道。
趙桓眼眸一閃,嗯了一聲,他實在弄不清,這個時候,怎么會有懿旨,父皇去了泉州,太后尋自己做什么?莫非……
趙桓心里生出了些許期待,除非父皇駕鶴西去,他實在想不到更好的答案。
趙桓快速的穿好了朝服,出了寢殿,就看到了敬德皮笑肉不笑的臉,敬德笑道:“殿下,太后召見,快隨老奴速速入宮。”
趙桓不禁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敬德只是道:“殿下去了自然知道?!?
宮中的車駕已經(jīng)準備好了,趙桓被這變故弄的有些措手不及,總算還是回過了神來,坐上車駕。馬車入宮的時候,宮中并沒有動靜,也沒有披上素槁,這就意味著,父皇仍然安然無恙,這讓趙桓略感失望。
景泰宮里,天色已經(jīng)漸晚,門廊上架起了一座座粉紅宮燈,宮中的太后顯得有些不耐煩了,幾次催促,趙桓才急匆匆的過來,當先行禮,重重跪地,朝太后磕頭道:“孫臣見過太后娘娘?!?
趙桓二十多年前就搬出了宮,所以與太后的關系有些疏遠,趙桓輕輕的抬起頭,看了帷幔之后的模糊身影,繼續(xù)道:“不知太后召孫臣前來,所為何事?!?
“咳咳……”坐在一側(cè)的楊真咳嗽一聲,趙桓才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見當朝首輔也在,趙桓更覺得今日的事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只是這楊真是沈傲的人是絕沒有錯的,只怕……
趙桓生出不好的預感。
太后淡淡道:“恒兒,你這太子做了幾年了?”
趙桓嚇了一跳,不知太后為什么這樣問,立即道:“孫臣無德無能,蒙父皇父愛,敕封為東宮已有十年?!?
“十年……不短了。”太后嘆了口氣道。
趙桓連忙道:“孫臣愿做千世萬世的太子?!?
這句話的意思是,自己的父皇能夠享國萬年。太后卻是冷笑,道:“你這心愿只怕是要落空了。”
趙桓大駭,以為父皇已經(jīng)從泉州那邊下達了廢黜太子的旨意,否則怎么會做太子的心愿落空,眼中迸出淚來,連連磕頭,道:“孫臣無能,不配……”
太后卻不理會他,朝楊真道:“楊大人,把陛下的圣旨給他看吧?!?
楊真頜首點頭,踱步過去,小心翼翼的道:“請殿下過目?!?
趙桓幾乎是微顫顫的接過圣旨,心里萬念俱焚,可是看到太子監(jiān)國、開封牧、總攬京畿軍政事這一行字的時候,整個人卻是一下子呆住了。
太后的聲音傳出來:“來,立即宣文武入宮,覲見監(jiān)國太子,從此之后,哀家和祖宗的社稷就全部托付給太子了,殿下,還不快起來,準備去見文武百官。”
趙桓才回過神來,又是跪地哭告,道:“父皇尚在,孫臣豈可監(jiān)國,這是要將君臣父子置于何地?孫臣不敢奉詔”
趙桓回答的可謂堅決,他心中認定,這絕對是父皇試探自己的把戲,若是自己奉召,正好讓人有了廢黜太子的借口,于是又是磕頭,又是涕淚直流,不斷哭告。
楊真在旁勸道:“殿下監(jiān)國,自是為父分憂,這是天大的孝心?!?
太后卻是急了,大罵道:“你父皇沒有擔當,難道你也沒有嗎?”。
叫人將趙桓架出去,楊真小跑著跟上,趙桓只是一味的哭,昏天暗地,好幾日差點兒昏厥過去,也不知是真是假,楊真只好先將他安排在偏殿里歇息。待趙桓哭聲漸弱,才道:“如今大宋危如累卵,社稷傾覆只在旦夕,殿下若是再如此,只怕連宗廟都不能保全了?!?
趙桓被勒令在東宮讀書,哪里知道外頭發(fā)生了什么事,這時聽楊真的話音有異,立即道:“父皇為何不回京?”
楊真苦笑:“鑾駕尚在泉州,聞知金軍朝夕可至,是以一直駐留不來。這份旨意,殿下明白了嗎?”。
趙桓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不是試探,而是父皇聽到金軍隨時南下,已經(jīng)六神無主,卻將這燙手的山芋丟在了自己手里。他心里不自覺松了口氣,總算重整了精神,道:“這么說,這份圣旨是真的了?”
楊真道:“千真萬確?!?
趙桓隨即一想,又有些害怕起來:“金軍隨時南下,難道父皇是叫本宮與那金軍周旋嗎?”。
楊真道:“事急矣,請殿下振作精神,安撫百官,詔令各路勤王,鞏固汴京防務,與女真人決一死戰(zhàn)?!?
“啊……”趙桓露出難色,他與趙佶許多地方性子不合,可是在懦弱這一點卻是一模一樣,聽到金軍即將南下,整個人已是魂飛魄散,期期艾艾的道:“本宮該怎么辦?”
楊真斬釘截鐵的道:“監(jiān)國到時平西王自然領兵來援”
“沈傲……”趙桓臉色一變,道:“你是說他會帶兵來汴京?”
楊真毫不猶豫的口吻道:“平西王絕不會坐視不理。”
趙桓這時心亂如麻,顧不上什么,由楊真安排著去見了滿朝文武,宣讀了趙佶的旨意,一時間,講武殿里滿殿嘩然,誰都不曾想到,皇上居然會懦弱到這個地步,文武大臣們都是一片哀鴻,更有不少人站出來,道:“國之將傾,君王難道不該死國嗎?立即上疏,請陛下回京”
說這些話的人大有人在,士大夫們平素雖然混賬的多,可是到了緊要關頭,還是有人敢站出來說話的。
趙桓只是嚇得瑟瑟發(fā)抖,不知該說什么,倒是楊真大喝一聲:“都肅靜,皇上不在,太子監(jiān)國,那么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請殿下拿主意。”
衛(wèi)郡公石英等人眼眸中閃過一絲疑竇,相互對視,突然預感到不太對勁,這個消息來的太快,還容不得他們消化??墒沁@時候,他們也知道,一切已經(jīng)無可挽回,當務之急,還是解決女真人的問題。
在眾臣的一再催促下,趙桓才期期艾艾的道:“既如此,那么立即調(diào)兵勤王吧,天下兵馬火速集結(jié)汴京,不可懈怠。女真人那邊,是不是也要派個使節(jié)過去,若是能言和,自然皆大歡喜……”
楊真原本還以為趙桓有什么擔當,聽到言和二字,立即怒火攻心,打斷道:“殿下,女真人狼子野心,欲壑難填,契丹人也曾向他們求和,現(xiàn)今是什么下場?”
朝中不少人也鼓噪起來:“寧愿死戰(zhàn)”
更有個人站出來道:“偷安一時,遺恨千古禍事,天下有宋無金、有金無宋,殿下何出此言?”
站出來的,乃是太常少卿李綱,李綱這一叫,滿殿又傳出一陣陣喧囂,連那石英、周正都不免站出來,一齊道:“女真人何足為患,當年平西王以寡擊眾,重創(chuàng)十萬女真鐵騎,殿下為何不能?請殿下勿言求和事,振作精神,挽狂瀾于即倒,扶大廈之將傾,則蒼生涕零,感恩不盡?!?
趙桓被這些人嚇了一跳,再不敢言和,只好道:“那派一使節(jié),且看女真人態(tài)度如何,刺探女真人軍情可以嗎?”。
他既然這般說,倒是無人有疑議。
那之前說話的李綱道:“殿下,女真人既然早晚要來,我大宋不得不早作準備,臣懇請殿下立即下詔,修繕工事,加固城防,令禁軍日夜巡守,放出斥候,隨時與邊鎮(zhèn)聯(lián)絡。再有,官府應將壯丁登記造冊,一旦有事,可以立即征募民丁。更何況天下兵馬云集,糧草卻非清查不可,否則到時城中無糧,禍事就大了?!?
趙桓見他條理清晰,一時又茫然,只是點頭道:“就這么做,你說的很對,從即日起,授你兵部侍郎,專門督察這些事?!?
講武殿里總算是安穩(wěn)下來,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局勢總還沒有壞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女真人會不會南下還是未定的事,只不過這大宋的京城,選址時實在有點拍了腦袋,否則也不至于讓大家心里沒底。
現(xiàn)在首輔楊真是堅決主戰(zhàn),監(jiān)國的太子雖然有些猶豫,也總算還沒有完全失去方寸,朝中又有人不斷建言,大家才安下了心。
李綱授了兵部侍郎,繼續(xù)道:“殿下何不如再召平西王回京,與他商議抗金之事,如此,汴京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平西王南征北戰(zhàn),屢戰(zhàn)不敗,據(jù)說金人對他聞之喪膽……”
李綱的話一通說出來,趙恒卻不禁皺起眉,可是這時候他也知道,沈傲固然是他的死敵,可是女真人卻是要他命的,只是不愿意聽這李綱吹噓沈傲的才能,便打斷道:“就這么辦,立即傳詔令,速令平西王率水師北上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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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放心,老虎是寫爽文的,絕對不會有虐主傾向,更大的高潮還在后面。有人說趙桓監(jiān)國,沈傲必死,但是老虎說,鹿死誰手,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