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這話當然也是相對而言的,林氏自然懂兒子的意思,所以倒是也覺得兒子說的頗有道理。
且有一點不得不說,對于林氏本身來說,她對那個將這件事散播出去的人,其實并不討厭,甚至隱隱還有幾分感激。
感激一個將自家“丑聞”公諸于世的人,這話聽起來似乎有幾分大逆不道,不知內情的人大抵還要以為林氏瘋了。
但林氏自然是沒有瘋的。
她不僅沒有瘋,還很清醒,所以她完全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想。
因為在她內心深處,如今的鄭氏已然不能稱之為家人了,要是硬要界定一個關系的話,她更愿意叫鄭氏為仇人。
試問一個處心積慮想要害她兒子性命的女人,不是她的仇人,是什么人?
但這種話,林氏跟誰都沒有說,包括陸錚。
在她心里,陸錚是要做大事的人,所以,她并不想讓陸錚太過接觸這些人性的陰暗,尤其,是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內心的陰暗一面,她就更不想兒子知道了。
這是一個做母親的私心。
大凡為人,皆有私心,林氏自然也不例外。
……
陸錚安排了人手去家廟守著,到底還是有幾分不放心,入了夜,便差人給太子那邊傳話,又悄悄地去見了太子一面。
見過太子之后,對宮里的情況便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陸錚與太子詳談了小半個時辰,剛從太子書房出來,就見太子近衛首領迎上前來,低聲報說:“陸將軍,您府上來人了,說是急著見您。”
近衛首領話音剛落,便見太子也從書房里走了出來,聞言便對陸錚道:“你趕緊去瞧瞧,怕是那頭真出事了。”
太子口中這個那頭指的是哪一頭,陸錚很清楚,因為他跟太子想到一處去了。
于是也沒跟太子客氣,抱拳應了一聲之后,轉身便走。
才剛下了一層臺階,又聽太子道:“等等,孤給你兩個人手,你帶著一起去,老大那個人,脾氣急,向來不知道什么叫收斂,若他真起了殺心,只怕不會是小手筆。”
陸錚聽到太子這樣說,也沒推辭,頷首謝了恩,便帶著太子指派給他的四名暗衛,一道走了。
他是秘密來的東宮,出去自然不能大搖大擺,所以仍舊照著太子的安排,走的避人小路。
待出了宮門,沿著漆黑宮墻走了一段,便見周應等在一處拐角的陰影中,見到他出來了,方才走到月光下來。
“將軍,”周應迎到陸錚身邊,低聲對陸錚耳語道,“家廟那邊傳來消息,留的哨衛查到有人摸上山了,約有一小隊的人馬,功夫底子不低,應該是奔著咱們家的家廟去的。”
陸錚聞言,雙眸微微瞇了一下,一雙鷹眼般的銳利的眸子在幽幽的月光下微微閃動了一下,然后對周應道:“去家廟。”
周應頷首回了聲“是”,然后便引著陸錚去他綁馬匹的地方。
他猜著陸錚聽到這個消息多半就會要去家廟,所以早就準備下了。
陸錚看到周應預備下了馬匹,且已經細心地在馬蹄上都綁了棉布,也沒說什么,只朝周應點了點頭,以示贊許。
周應跟著他不是一日兩日了,很多事情并不需要他交代,周應也知道該怎么做,有這樣的屬下,很多時候能省下許多麻煩,于他是幸事。
……
永寧侯府。
夜色漸深,永寧侯府上下幾乎都已經歇下了,唯有玉笙居里,還點著一盞小燈,昭示著這里的主人未曾歇下。
安笙確實還沒歇下,她在等消息,等胡大那邊的消息。
她已經等了一晚上了,但她堅信,今晚一定會有消息。
果不其然,亥時正,鄭媽媽匆匆過來了。
不過,對于鄭媽媽帶來的消息,卻讓安笙有點兒意外,只聽鄭媽媽壓著嗓子,道:“小姐,胡大來了!”
安笙聽到鄭媽媽這話,略有些驚訝地坐直了身子,挑眉問道:“他親自過來的?”
鄭媽媽聽到安笙這樣問,立即點點頭,回了聲是,然后又立即道:“胡大說那邊有動作了,一刻鐘前,一隊人馬朝山上陸家大夫人待的家廟去了,陸將軍那邊不知什么反應,胡大讓奴婢問問您,可要他去那邊看看?”
安笙聽到這話,沉吟了片刻,忽然從榻上站起深來,問鄭媽媽,“他在哪?”
鄭媽媽聞言不禁一怔,但隨即便明白安笙問的是胡大,于是忙答說:“在您從前夜里出門的那個小門外頭。”
安笙點點頭,說了聲知道了,然后抬起腳便往外走。
鄭媽媽和青葙見她這樣也不多問,俱都跟了上去。
……
不多時候,主仆三人來到了那處偏院。
安笙熟門熟路地進去,走到了從前爬洞出府的地方,然后,對著墻壁輕輕敲了幾下。
片刻后,外面也回了幾下,聲音雖低,卻也不耽誤聽清楚。
安笙聽見了,便對著墻外道:“先生可方便現身一見。”
話音剛落不久,就見一個人利索地從墻頭上翻過來了,一瞧,可不正是胡大。
胡大沒想到安笙會親自過來,跳下墻來,立即來到安笙面前,抱拳拜道:“姑娘可是有吩咐,但講無妨。”
安笙也沒跟胡大寒暄客氣,直接就問:“先生自己可想去陸家家廟那邊?”
胡大跟安笙認識也算小一年了,期間又幫安笙辦了不少事,算是對安笙的性子有了了解,知道安笙這樣問,就是真的想知道他自己的意愿。
因而只略想了想,便答說:“我想去看一看,我記得姑娘說過,陸家這位夫人,暫時還不能有事,會對陸將軍名聲不利。”
安笙大抵猜到胡大會這樣回答了,所以真聽他這樣說,倒也不意外,只沉吟了片刻,便道:“先生既已有了決斷,那我便也不攔著先生了,只是,此行兇險,還請先生萬萬保重,凡事以自身為重,再有……安笙這里,先行謝過先生了,先生高義,安笙銘記于心。”
說著,安笙便朝胡大深深拜了下去。
鄭媽媽和青葙見狀,也都跟著深深地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