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姨娘跟著方氏進了堂廳,腳步未停,趕著又跟著進了內室。
方媽媽深知方氏心意,將房里的人都打發出去,只命襲香一人守著門口,不許旁人靠近。
之后,方氏正房的門,便關緊了。
青葙回來的時候,將紅姨娘去了方氏屋里的事情說了。
安笙點點頭,說了聲“知道了”,便再沒了下文。
青葙也沒有再說。
聽雪堂院門緊閉,防備甚深,她們現在也沒有那個能力,能將聽雪堂里頭的事情都打聽清楚。
既打聽不到,再說也是浪費口舌。
大夫人關起房門同紅姨娘計較,就是不想消息傳出去,別說她們這頭了,怕是老夫人那邊也難知道什么。
小姐正是深知這個道理,才沒有再多問的。
紅姨娘這一待,就待到了晚膳時分。
出來的時候,眼角沒紅,臉上更是連個巴掌印子都沒有,神態自若,仿佛什么事情也沒發生過。
留在聽雪堂附近打探消息的一眾人等,見狀不由大失所望,皆悻悻地離開,回去向自家主子匯報消息去了。
安笙并未叫人盯著那頭的動靜,但消息卻也來的不晚。
畢竟前院奴仆眾多,總是有那嘴巴不牢靠的,愿意說些是非。
是以青葙去取晚膳的功夫,就已經將該聽的都聽全了。
回來同安笙和鄭媽媽一說,主仆三人交換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再沒提起這事。
意料之中的事情,再提無益。
晚膳用罷,鄭媽媽端著藥進來,待了一會兒后,才端著空碗出去了。
鄭媽媽并不防備院里的幾個人,端著空碗大大方方地經過幾人身邊,回了小廚房。
放下藥碗,看著沒多少煙火氣的小廚房,鄭媽媽暗暗嘆了口氣。
也不知什么時候,他們才能自己在小廚房做飯吃呢?
日日的清粥小菜,都將小姐吃瘦了。
雖說實屬無奈,可看著安笙一日日清減下來,鄭媽媽到底心疼。
……
房內,鄭媽媽剛走,安笙便叫青葙去一趟落風軒。
白日里她暈過去了,如今醒了,總該關心關心自己的姐妹才是。
畢竟,人都求到她跟前兒來了,還暈在了她院子里,就是做做樣子,她也得派人去問上一問。
青葙雖有些不愿,但道理卻明白,所以行了個禮,便聽安笙的吩咐,去了落風軒。
到了落風軒,青葙話剛說了半句,還未道明來意,紅姨娘就先出來了。
青葙忙福身見禮,紅姨娘假意扶了一把,叫青葙別客氣。
青葙行禮后,順勢站起,直接道明了來意。
然后,便見紅姨娘臉色僵了一瞬,目光閃了閃。
不過很快,紅姨娘便又扯出笑臉,客氣道:“勞二小姐惦記,姑娘回去跟二小姐說,三小姐這會兒剛醒,人還虛弱著,待改日痊愈,必然親自去謝過二小姐關心。”
“姨娘客氣了,您放心,奴婢定將話帶到。”青葙含笑點了點頭,沒有戳破紅姨娘的謊言。
三小姐虛弱是真,可道謝,恐怕未必吧。
紅姨娘聽了一下午的訓,想來應該明白大夫人心意才是。
若她猜的沒錯,大夫人必然是不許三小姐跟她家小姐走得太近才對。
不過,這話也沒必要跟紅姨娘說,她怎么說,自己就怎么應就是了。
反正誰也沒誠心沖著誰!
又寒暄了幾句,紅姨娘親自將青葙送出了落風軒。
青葙一走,紅姨娘的心腹婆子周媽媽就走了過來,略彎了些腰,湊近紅姨娘,語氣有些憂慮。
“姨娘可要小心,您忘了夫人說了,不許您和三小姐接近二小姐,您又何必跟二小姐的丫頭客氣,若被夫人知道了,又要您好看,您的膝上可還傷著呢。”
紅姨娘側首看了周媽媽一眼,目光沉了沉,低聲道:“我知道,可媽媽,正因如此,我才不想將人得罪絕了,你也瞧見了,夫人哪里是拿我當知心人看?我好歹也算是老爺的姨娘了,她竟還拿我當奴婢一般對待,跪了兩個時辰,若不是我機敏,去之前就先在膝上做了手腳,如今只怕成了個半廢之人!這樣的人,我如何還能不留個心眼,為自己留條后路!”
周媽媽張了張口,覺得紅姨娘所言也甚有道理,便沒有再勸,而是扶著紅姨娘,慢慢地回屋去了。
青葙回了玉笙居,將紅姨娘的話轉述了一遍。
末了才說:“奴婢看紅姨娘似乎有些不利于行?”
安笙眉尖一挑,細細想了想,道:“怕是跪的。”
方氏最會在暗處折騰人了,這點安笙深有體會。
晚膳前夕青葙回來說,前院的奴仆們都說紅姨娘離開聽雪堂時沒有一點不對,她就覺得有些蹊蹺。
按照她對方氏的了解,吃了這么大的虧,方氏決計不會善了才是。
既然明著不能教訓人,那就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可了勁兒的折騰。
這才是方氏最厲害的地方。
打巴掌罵人算什么?
那些別人都能看得見聽得著,以后還得背地里議論她方氏不慈。
隨便找個寒氣大點兒的地磚按著人跪上幾個時辰,那才好么。
紅姨娘是奴籍出身,又不是沒吃過苦的嬌小姐,跪上一陣,絕對不會像千金小姐一樣,支撐不住。
更何況,紅姨娘本就是去請罪的,就是真支撐不住,也得硬撐著!
方氏這是摸頭了紅姨娘的心思了。
不過,紅姨娘對青葙這么客氣,倒是很值得玩味。
安笙緩緩勾起唇角,輕輕笑了,這家里,許多事都跟前世不大一樣了呢……
月移中天,繁星當空。
玉笙居同往日一樣,早早地便熄燈歇了。
畢竟安笙是個“體虛氣弱”的病人,早些休息,也實屬正常。
玉笙居里的人,都覺得在此伺候十分輕松,天剛一黑,就能躲進房里閑聊磕牙,沒一會兒,就能安心大睡,好不暢快。
自從來了玉笙居,她們這睡眠質量就蹭蹭地往上漲,每夜里都睡得香甜極了。
今夜,亦然。
確定倒座房里的兩個婆子三個丫鬟皆睡熟之后,趴在小窗根兒底下的青葙和鄭媽媽,才小心地回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