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復眼于常人的致命迷惑,余佳麗流著黑苗血脈不會有事,陰十七因著背后圖案也已不再受影響。
可展顏與葉子落兩人,便是葉子落也學展顏覆上遮眼的布條,她也無法同時顧及。
金蠶蠱的速度很快,快如殘影,那樣猶如閃電的速度之下,她的雙眼無疑只來得及全神為展顏一人指路。
然,讓余佳麗待在石屋里,她無法安心。
只有將余佳麗送出石屋去,她方能真正無所顧忌地與展顏并肩而戰!
那么如何將余佳麗安然地送出石屋,已成了這一刻的首要,在這個首要之下,同樣得保證展顏的安全。
陰十七背靠石門一側石壁,右手緊攥著匕首,手上青筋暴起,手心的微汗慢慢濕潤了握柄,心不停地在跳著,不急不緩,她將五感盡數張開,就像一張羅世間所有的巨網,又像一夕之間將所有頻道打開,將石屋內外的一切盡數網羅、收集。
她需要最準備的判斷,最快速的反應,最精確的行動力。
展顏無疑就是那一股強大的行動力,而陰十七就是除了行動力之外,網羅收集一切敵情并迅速做出最佳作戰方案的指揮官。
不容半點偏移,不容半絲遲疑,快而精準,自陰十七同展顏說了“開始吧,展大哥”這句話開始,一場必勝的戰斗便已進入緊迫的備戰狀態。
金蠶蠱掌握了石門啟動后的先機,它抓準了最強大的敵人,瞄準了對它最有利的時機。
而陰十七將計就計,趁著金蠶蠱目標不再放在她身上的片刻移離,她發起了后方突襲,雖然并沒有如愿成功,但能破了金蠶蠱的以靜制動的先機,成功讓跨過石門的展顏避過它的第一輪攻擊。
反被動為主動,她成功了,即便沒有傷到金蠶蠱,陰十七也讓自已努力平復下失望、懊惱的心情,沒有一擊必中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可當真正面對這樣殘酷的事實,她又止不住地信心倍降。
金蠶蠱速度很快,比那在天際微微一閃,眨眼間便橫空劈過并消失的閃電,還要讓陰十七震驚,閃電每回劈過之前,好歹會先來點雷聲示警,可金蠶蠱卻沒有!
它無數觸腳齊動,她凝神細聽,也不過是聽到那無數觸腳所經之地所磨擦出來的沙沙聲,這聲音還十分微弱,幾乎只要是石屋里有丁點旁的聲音,便足以將這個聲音掩蓋過去。
陰十七知道展顏的輕功不錯,可到底到了怎樣一種程度的不錯,她卻不了解。
看著自跨過石門便從動過半步的展顏,陰十七心中突然覺得,她不該讓展顏進來,參與到這樣的險境里來,連她自已都沒有把握的生死戰,她就應該關起門來,自已解決!
陰十七自連續說完三番話后,心中便思緒萬千,千頭萬緒,就像是一圈又一圈的光暈在她腦海里來回蕩漾。
在那一圈圈蕩漾的光暈里,陰十七高度警戒的腦海中驚覺了一個事實——平日里,什么事情她都可以依賴展顏,可真正到了生死關頭,她卻私心地不愿他卷進來!
只要活著,只要他活著……
讓葉子落不要過來的話后,僅僅是過了幾息,陰十七的腦子已經高度運轉了數十圈,這感覺就像是重新回到了在現代她未死之前的最后一單委托。
就是在那一單委托里,她算無遺露,成功地拿到了委托人所想要的妻子出軌的證握,可她千算萬算,卻算漏了委托人不過是個入贅的小白臉,而被她狠抓出軌當場,丟盡臉面的那個女人才真正整個黑]幫的幕后老大!
人一旦太過順利有了優越感,便會盲目地自我澎漲。
一直以來,陰十七都以為自已不會,可最后正面破開她腦門額心的那一枚猶如死神鐮刀的子彈,卻強勢地以死亡的結果來告知她一個事實——她不可能成為例外!
陰十七在現代的日子無疑自小是順風順水的,這與她已身的聰慧拉不開干系,以至于就是這樣一種優越感,時常讓她沒有過多的去追查委托人的真正價值,從而遺漏掉委托人刻意隱瞞的重要信息。
有時候這些重要信息無傷大雅,便是不知道也不會有什么改變,不會傷害到陰十七的利益。
可就在最后一單自來黑]幫的委托里,這個重要信息卻像是沙漠的沙塵暴,突然間卷起,突然要了毫無準備的陰十七的一條小命。
死而復生后的陰十七不但適應了這個形同中國歷史上古時候的楚國生活,更讓上輩子死亡的代價令她迅速學會了真正的謙卑低調。
五年順風順水而平凡的日子,讓她過得有滋有潤,也過得毫無所求,倘若不是因著陶婆婆因一張藥方而引命案沾身,陰十七這會定然還只是一個每日里過著采藥、賣藥的無志偽少年。
在同意展顏的提議時,陰十七此刻回想,卻怎么也想不出當時她哪里來的自信,難道上輩子太過自滿自大而引來的死亡教訓,還沒有令她足夠吸取警惕?
上輩子的盲目自信幸好沒有連累她的助手,與她一同賠上性命,難道這輩子要因著她一時的盲目自信,不僅要賠上自已的性命,還要賠上展顏與葉子落兩人的性命么?
金蠶蠱似乎也是在等展顏動,它才動的節奏,血紅復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展顏,對陰十七反而沒了先前那種陰毒的注目,對陰十七連連說出來的話,也是置若罔聞。
葉子落本來想悄然靠近石屋的腳步,也因著陰十七的低聲命令而止住,他就避在石門外的石壁邊上,離石門不過僅余三步之遙,倘若不是陰十七的命令喝止,他早已到了石門臨界點。
既然答應了展顏在石門外接應,葉子落自然不會跨過石門,但陰十七不讓他靠近,他也明白這是陰十七為了減低石屋里那一條碩大到不可思議的金蠶蠱。
平常的金蠶不過普通蟲子大小,而這條金蠶蠱的蟲身卻足有半人高之長,肥胖的蟲身不僅沒有給它帶來行動上的遲緩,反而似閃電般迅猛。
就在石門完全被打開,石屋一側石壁突變之際,葉子落看得清清楚楚,陰十七那樣小心翼翼蟄伏靠近,并突起發難執刃刺向金蠶蠱,卻絲毫沒有傷到蟲身分毫,只覺眼前帶著金光的閃爍一花。
再定睛時,葉子落看到金蠶蠱已然自石門后的石壁一側跳轉到石屋正中的石棺棺上,腦袋正面對著跨過石門的展顏,一對血紅復眼虎視眈眈。
被那樣嗜殺的眼睛盯著,葉子落不知道是什么感覺,他也不敢去看那對血紅復眼,只將視線快速掃過金蠶蠱腦袋,眼尾似乎有晃過一抹血紅色,再然后他的雙眼定在金蠶蠱肥胖的蟲身上。
陰十七說不能看金蠶蠱的血紅復眼,雖然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但主子的話,無論什么原因,葉子落都將毫無異議地執行到底。
陰十七讓葉子落不要進去后的幾息,他想著他也就站在展顏身后,身前至少有一半身子被展顏高大挺拔的身軀嚴嚴實實擋著,可他還是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惡意,這股惡意就像是千萬把刀同時迸進刺入血肉之軀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毫無遲疑地遵從了陰十七的命令,讓葉子落愈發清楚了他與展顏兩人間的差距,那是一條無形的溝壑,看不見摸不著,卻足夠清楚將人劃分出個三五九等。
葉子落看著展顏毫不動搖堅韌無比的背影,這一刻他徹底地明白了,就憑著這一點面對宛如萬千敵軍而面不改色的膽氣,他輸了,輸得徹底。
方將不自覺中打起展顏下手的葉子落,這會徹底了悟過來,那是一種強者自然而然對更強的強者而自動生成的臣服,沒有任何理由,也無需任何理由!
陰十七的沉默無聲,金蠶蠱的沉寂蟄伏,讓蒙著眼的展顏無一不感到一種從所未有的考驗,從小他都是金貴的,即便自燕京搬到小小的洪沙縣,他身邊也不乏照顧他的人,有忠心的花自來,更有忠心的司伯。
雖然自司伯病故之后,家族在他的拒絕之下,不再送司家家臣過來貼身照顧他的飲食起居,這重擔也就自然而然落到了花自來的手中。
而花自來那含糊的廚藝也在重擔之下突飛猛進,力求不讓他吃到半點不合口味的膳食,所以展顏這輩子的順風順水,幾乎與陰十七上輩子在現代過的日子有著驚人的相似。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個活靶子,陰十七就是操控他的活靶移桿,金蠶蠱則像是例無虛發的神箭手,能否躲過致命的冷箭,完全靠移桿靈活及時的移動。
可自陰十七下令不讓葉子落進石門之后,她已有十幾息未有開口,這讓展顏有點擔心,可當察覺耳邊陰十七的喘氣聲在幾息后由急促慢慢平緩下來,又從平緩的速度轉換成如鼓雷動的心跳聲時,他的心再次被瞬間提高。
展顏無聲地伸出左手去,在慢慢摸索中他準確無誤的握住了陰十七的右手腕,緊繃成一根弦的右手腕在他握住的剎那,如同痙攣地一顫,再是放松。
展顏仍面對著眼前十步之外的金蠶蠱的銀狠緊盯,嘴慢慢輕啟,對著與他一樣未曾將視線移離金蠶蠱半息的陰十七道:
“別怕,相信我,如同我信你。”
陰十七依舊沒有移離視線,脖子就像是被僵化的石柱,耳邊傳來低沉而柔和的嗓音,這聲音不俱任何攻擊性,反而像是輕哄著嬰孩入睡的迷離嗓音,她知道這是展顏特意放低放柔的聲音,為的只是不激起金蠶蠱的憤而突襲。
可她唇瓣顫動著,上下輕碰了幾個來回,沒有誰知道陰十七回了展顏什么,倘若展顏這會沒有蒙眼,倘若葉子落不是站在陰十七后方,那么兩人便都能清淅地讀懂她一開一合的唇語——可我不相信自已……怎么辦?
余佳麗靠坐在石棺邊上,她清楚地知道金蠶蠱就在她頭頂棺面上,可她卻越來越感到疲倦,即便她在心里不斷地告誡自已——不能閉上眼睛,不能睡,戰斗才剛剛開始,她不能睡過去成為陰哥哥的累贅……
然而,就在展顏握住陰十七右手腕的當會,余佳麗還是因著流血過多而體力不支,漸漸昏睡了過去。
流了那么多血,即便后來有陰十七的粗略止血,可畢竟沒有止血藥,那陰十七撕下自已內衫而做成的臨時綁條已然染滿了鮮紅,成了一圈又一圈的艷紅血帶。
看到余佳麗的小腦袋明顯往左側一歪昏睡過去,陰十七雙眼瞬間暴睜,被展顏握住的右手腕再次緊繃成弦,青筋暴漲,就像是一條條隨時可撲向金蠶蠱的青色小箭。
感受到陰十七右手腕上變化的展顏擔心地低喚一聲:“十七?”
陰十七罔若未聞,暴睜的雙眼中慢慢堅定:
“從現在開始,一切聽我的口令行事,展大哥、子落……”
展顏一怔,隨即松開陰十七的右手腕,唇際泛出一朵淡淡的淺笑來,右手已搭在腰間佩刀刀柄上:
“好?!?
隨之在石門外甬道里,也傳來葉子落同樣堅定的應聲:
“是!”
她不希望任何人因她而受傷,更不想看到任何人丟掉性命,在這個前提下,她必須變得足夠強大!
而在實力強大之前,強大的信心是一切強大的根源!
她可以丟掉任何東西,唯獨不能丟掉信心!
命,掌握在她手里。
在看到勝利的曙光之前,同樣需要強大的信心支撐。
余佳麗已經昏睡過去,陰十七知道這是流血過多的結果,時間對余佳麗的性命有多寶貴,現在對她便有多寶貴。
既然金蠶蠱有所忌憚,毫無主動出擊的跡象,反正都是一場無法避免的對決,那么金蠶蠱不動,那便她先動,又有何不可!
陰十七輕啟微微泛白的唇瓣,聲音就像是經過沉淀,形同海底沙柔軟,又如同美人魚動聽的吟唱,她開始發出口令,發起一場由她主動的生死之戰:
“正前方十步、左上方壁頂、左邊三尺外的石壁半個人高處、正面攻擊撲面、右手斜撲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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