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蓮花笑容僵住,她被陰十七起起落落的肯定否定弄得有些暈頭: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到底還知道些什么?”
陰十七反問:“很重要?”
徐蓮花怔住:“什么?”
陰十七道:“我到底想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些什么,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蓮花客棧的老板娘,你到底還要護(hù)著那個人多久?又是為什么要護(hù)著那個人?你有把柄落在那個人有手上?還是……”
說到這里,陰十七突然沒了下文。
她抿緊了唇,看著徐蓮花一瞬不瞬的,眼里因著想到什么而對徐蓮花露出愧疚的眼神來。
徐蓮花不明白陰十七這是什么意思,可陰十七一步一步緊逼的話語已然快將她逼到死角,她的心就像敲大鼓般呯呯作響,沒一刻是能安靜下來的。
陰十七突然不作聲了,徐蓮花也不敢再開口。
雖然與陰十七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徐蓮花深刻明白,陰十七太過聰明,她能不開口還是不要開口的好,否則明明一句沒什么破綻的話,也能被陰十七左撬右挖地劃啦出一道口子來。
徐蓮花巴不得陰十七不再逼問她,她轉(zhuǎn)身就走,這回走得連個停頓都沒有。
陰十七也未再叫住徐蓮花,她身子有點(diǎn)發(fā)軟,慢慢走向床榻,最后倒在床榻上,睜著眼一動不動。
徐蓮花與徐明琿有尚不明的過節(jié),兩人對立。
徐明琿與高小原是情敵,兩人對立。
徐歡與王音也是情敵,兩人也對立。
王音有可能因愛成恨的動機(jī),可徐歡卻絲毫沒有動機(jī),就像徐明琿一樣,她秉著懷疑一切的態(tài)度,也將徐歡列入懷疑對象,但其實對徐歡,她并沒什么可懷疑的。
至少,徐明琿與徐歡在這個時候,她還懷疑不到他們夫妻的頭上。
除非有新的牽連出現(xiàn)。
而徐蓮花與徐楊是親姐弟,那個時候徐楊尚未到蓮花客棧里來,那么徐楊有沒有可能也被卷入這一場混戰(zhàn)當(dāng)中?
倘若有,徐楊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不是徐明琿逼得高小原跳窗,那還有誰最有可能?
雖然這個問題在徐蓮花身上沒有找到答案,但卻在側(cè)面證實了她先前假設(shè)高小原被逼跳窗一舉確是當(dāng)年的真相。
還有另一個問題……
陰十七驀地翻身坐起,很快下了床榻,本來就沒有脫靴,一落地,她便往門外跑。
很快跑到樓下,店小二與葉子落還沒回來,徐楊在柜臺守著,徐蓮花不見蹤影,后廚仍守在廚房安靜地打著瞌睡。
她鉆入后院去找徐蓮花,徐楊居然也沒有阻止,只引頸奇怪地看了眼。
他既想跟到后院去看怎么回事,卻又覺得柜臺不能沒人看著。
可引頸沒半會兒,陰十七便自小側(cè)門鉆了回來,她走到柜臺前:
“徐楊大哥,老板娘不在啊?”
徐楊點(diǎn)頭:“剛才給你送壺?zé)岵韬笙聵牵捯矝]說一句就出了客棧,我問姐,姐還不理我……誒,你去哪兒?”
陰十七沒理會徐楊的叫喊,她站在客棧大門外左右望了望,早沒了徐蓮花的身影。
卻看到一臉笑嘻嘻的店小二回來了,香燭紙錢什么的都提在手里,葉子落也跟在后面。
讓店小二將東西都提到樓上林涯客房,葉子落與陰十七也一并進(jìn)了林涯的客房。
店小二一放好東西下樓去,關(guān)好門確定無人在附近偷聽之后,葉子落便低聲道:
“小二說,昨兒夜里在后院,他聽到老板娘在哭,嘴里還時不時喊著‘軾哥兒’,哭得很是傷心,就像文軾快不行了似的……”
陰十七蹙眉:“文軾?”
葉子落道:“是文園與老板娘的兒子,聽說自幼多病,自文園病故后,老板娘便帶著文軾到徐家村娘家養(yǎng)著,也是那個時候,徐楊才從村里出來,幫著老板娘看管蓮花客棧。”
文軾……果然有問題。
她剛才說到一半想起的問題便是文園與徐蓮花的獨(dú)子——文軾!
服毒死亡案件的兇手可以利用家人逼迫死者自殺,那么同樣的,有人會利用文軾來逼迫徐蓮花,是半點(diǎn)也不奇怪。
葉子落聽著陰十七說出這個她心中預(yù)料的可能,硬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問:
“這……為什么?”
陰十七道:“因為老板娘是蓮花客棧里的主人家,在自家家里想要做什么,那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葉子落道:“你是說有人利用老板娘殺人?或掩蓋作案事實?”
陰十七沒有一錘定音:“殺人言之過早,不過協(xié)同作案不是沒有可能。”
高小原只有真的死了,那才能形成殺人作案,要不然,最多是逼得高小原失蹤而已,也就是個失蹤案。
葉子落想起另一人來:“那徐果呢?”
陰十七不是沒有想到徐果,只是比起高小原來,徐果的失蹤更像水過無痕,早是時過境遷,人事物皆非,更難尋得半點(diǎn)線索:
“只要能查清高小原失蹤案的始末,我想徐果失蹤案的水落石出也就相差不遠(yuǎn)了。”
葉子落也覺得兩者有關(guān)聯(lián),要不然不會那么巧都是失蹤,且相隔時間還那么近。
正如陰十七所說的,只要查出高小原是生是死,是失蹤還是被害,那么徐果失蹤案再順藤摸瓜,便容易查得多了。
在林涯客房里給林涯、楊立聰燒完紙線,點(diǎn)了香燭香火,任由煙火飄滿整個客房,陰十七站在門檻內(nèi)對著空蕩蕩的客房道:
“你們放心,總會真相大白的!”
再是退出林涯客房,陰十七與葉子落雙雙下了樓。
樓下柜臺徐楊正問著店小二事情,說的好像還是陰十七讓店小二去買香燭紙錢的事,不過自見兩人下樓來,柜臺里便安靜了。
店小二坦蕩蕩,一臉笑地與兩人打招呼,特別是對著葉子落,他笑得比花兒還燦爛。
葉子落悄聲與陰十七解釋道:“嗯……那個銀子我給得多些……”
一真是付香燭紙錢的銀子,二是封口費(fèi)。
讓店小二對葉子落說起的那件夜里徐蓮花傷心悲泣的事情進(jìn)行封口,就是店小二自家人也不能說,更別說蓮花客棧里的其他人。
所以徐楊問店小二,店小二也就如實說了關(guān)于香燭紙錢的事情,并未再提他聽到徐蓮花夜半悲泣一事。
陰十七只挑了下眉,便沒回葉子落什么話。
其實他不必跟她解釋,她大概也能想到一些。
走過柜臺的時候,徐楊問:
“這都快日暮了,陰兄弟與葉兄弟還出門啊?用不用回來用晚膳?”
陰十七回道:“不回了,徐楊大哥就給我們留留夜宵吧!”
徐楊明白了,這是夜里還得回的:
“好!沒問題!”
兩人快跨出客棧門檻之際,徐楊的聲音又從柜臺里傳來:
“對了,陰兄弟,你剛才不是想找我姐么?我姐回來了,正在后院呢!”
回來了?
這么快?
陰十七回頭道:“也沒什么事情,就是想著我們住進(jìn)客棧到這會,都還未見到老板娘的小公子,就想著問問老板娘,什么時候讓我們見一見!子落最是喜歡小孩兒了!”
被她一根手指指著,無辜躺槍的葉子落保持沉默,眉峰卻很實誠地皺了起來——他不喜歡只會哭鬧的小孩兒!
徐楊一聽是關(guān)于自已侄兒的事情,一想起來,臉色也沉了下去,沮喪道:
“軾哥兒病了,自小就病了……唉!不說了,都是命!”
再沒興致與兩人說話,徐楊交代店小二看好客棧,他垂頭喪氣地走入后院。
看著徐楊那個模樣,葉子落道:
“看來真是重病。”
陰十七輕嗯一聲,率先提步走:
“徐楊大哥這會肯定是到后院找老板娘去了,必定還會與她說一說我們提到文軾的事情。”
葉子落靈光一現(xiàn):“你是故意的?”
陰十七又嗯了一聲,將她與徐蓮花在二樓林涯客房里剛剛說過的話再敘述了遍,道:
“本來我以為老板娘跑出去,定然會找一找關(guān)健的人物,可沒想到她冷靜得那么快,竟是沒找,很快便回來了。”
葉子落明白過來:“所以你特意又提了提文軾,就是為了再次刺激下老板娘?”
陰十七問葉子落:“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過份?利用母子天性來折磨一個母親,我……”
葉子落道:“你沒錯,也不必感到不忍,你要想,你是在救人,無論是老板娘,還是紀(jì)光發(fā),或者還有誰,你一直都是在設(shè)法救人!”
陰十七頓步停留,她直直看了葉子落許久。
夕陽照亮了兩人半邊的側(cè)臉,也將兩人的影子拉個老長。
兩人趕到三藏寺的時候,正好趕上寺里的齋飯。
齋飯并不怎么美味,甚至是寡淡無味的,但每個人都吃得安安靜靜,無論是寺里的和尚,還是縣衙里的官差,個個將食不語進(jìn)行得很徹底。
用完齋飯,姜生帶人去查楊立聰愛慕的神秘女子,姜大朋則帶人在三藏寺里查問搜看了近一下晌。
可三藏寺占地頗廣,查問搜看的過程中又得細(xì)心,因為一馬虎就絕然發(fā)現(xiàn)不一細(xì)節(jié)中的端倪,這是陰十七特意臨走又跟姜大朋強(qiáng)調(diào)的,讓他一定得貫徹到底。
姜大朋照著陰十七的話做到了,于是臨到日暮,還未全部查完。
在臨近方丈室的一個小院里,姜大朋給陰十七找來一張三藏寺的平面地圖,她正研究著。
姜大朋與葉子落則在旁說著話,互換一些信息線索。
兩廂說完,姜大朋訝道:
“這么說來,蓮花客棧里有異常的人是那徐蓮花?”
葉子落沒有回答,只是看向正聚精會神研究地圖的陰十七。
姜大朋明白葉子落的意思,隨之也看了過去:
“陰兄弟,你給說說唄!”
陰十七頭也沒抬,果然很好說話地就給說說:
“老板娘只能算是明面上有異常的人,暗地里的應(yīng)當(dāng)還有。”
姜大朋問:“幾個?”
陰十七道:“最少還有一個。”
然后沒了。
葉子落想了想陰十七話里的“暗地里”三個字,問出另一個問題:
“你是說,這明面上與暗地里的人有可能是兩個派系的人?”
姜大朋糊涂了:“兩個派系?”
怎么他有種越扯越大的感覺?
陰十七點(diǎn)頭:“對。”
一個字,且是十分肯定的語氣。
因為她已經(jīng)確定肯定了這個定論。
葉子落道:“老板娘背后的人是徐明琿,確實是給蓮花客棧解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可是這么多年了,難道徐明琿不厭煩么?”
姜大朋也提出疑問:“還有你說的暗地里的人,那又會是誰?”
陰十七沒有作聲。
她目前對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都只在推測的階段,未經(jīng)過證實成為定論,她無法說些什么。
有時候不成熟的推測,也是一種誤導(dǎo)。
不過若是展顏在的話,她大概不會有這種顧慮,她會提出來,然后兩人一起探討。
展顏有時候,總能在不經(jīng)意間給她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驚喜。
而葉子落……也能。
就像在蓮花客棧外的街上,他跟她說她沒錯的那一段話。
姜大朋沒等到陰十七的回答,以為陰十七沒聽到,想再問,卻讓葉子落阻住了:
“十七肯定是還未下最后的定論,等十七能做一定的肯定之后,便會跟我們說了。”
姜大朋哦一聲,果然沒再打擾陰十七,很老實在坐著等外面的情況。
葉子落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寺里的清茶。
兩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自葉子落說了那句最后的話后,陰十七的嘴角便一直彎著——他是越來越了解她了。
直到察覺出三藏寺地圖上的一個地方有蹊蹺的時候,她才隱了笑容。
陰十七將地圖上的某一處指著,叫姜大朋看:
“這里是什么地方?”
姜大朋早就先將地圖上的所有地方先了解清楚了,一看陰十七指尖指的地方,便道:
“那是三藏寺的一個小院,地方還沒我們這個小院大,是寺里的面壁室。”
也就是,寺中和尚犯錯后被罰關(guān)禁閉的地方。
陰十七問:“這里可去查問搜過了?”
姜大朋道:“還沒,不過倒是我問過幾句,說是因著寺里很久沒人再犯錯,那面壁室已有許久未曾住過人了,幾近荒廢……誒!陰兄弟!”(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