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表n苗苗站在門口,看著她,“夜裡路黑,您還是待在家裡的好,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顧若離回頭看著韓苗苗,小丫頭冷冷的站在門口,滿臉的輕蔑。
“我去找趙將軍。”顧若離低聲道,“也認得路,不會有事?!?
韓苗苗就跑過來,攔在她面前:“不行,我娘說了你是貴人,來就來了,我們好好送走,要是傷著你了,到時候我們就要拿命來抵?!?
“所以啊?!鳖櫲綦x看著她,“大家都是你這樣的想法,那麼誰又會來傷我呢?!?
韓苗苗一愣,被她奇怪的理論噎住,雖然覺得她說的似乎有道理,可就是不放心:“不行,就算這樣你也不能出去。”
“那你陪我一起吧。”顧若離道,“若是有人來傷我,你保護我行不行?”
韓苗苗一怔,顯然在思考她的問題,隨即沉聲道:“那你等我一下。”說著,就去了廚房,拿了一把柴刀出來,扛在肩膀上,“走!”
她大概因爲英兩營養不良,人生的很瘦,穿著舊的衣服,腳踝也露著半截,扛著一把有她半人高的鐮刀,臉上露出一種不顧生死的表情,讓顧若離又好笑心酸:“好,那我們走吧?!?
兩個人穿過前面的署衙,徑直開了角門去了士兵的軍營,此刻那些人還沒有睡,有的在外頭乘涼,聊天說話,雖嘈雜但是全然沒有顧若離想象中的,軍營中烏煙瘴氣的樣子。
她們兩個姑娘一出現,那些人頓時朝她們看來,隨即認出了韓苗苗,都笑著打招呼:“苗苗還沒睡哪。”
“叔,還沒呢。”韓苗苗抱拳行禮,跟著顧若離去了趙勳住的那間房,敲門道,“七爺!”
房間裡是暗的,她試著推了推門,門應聲而開,就看到裡頭幾張牀都是空的,並沒有趙勳的影子。
“不在?”韓苗苗也探頭朝裡頭看了一眼,隨即回頭朝那些兵問道,“叔,看到今天來的那位將軍了嗎?”
就有人回道:“去署衙了,和大人一起去的?!?
顧若離聽著不由暗罵自己笨,秦大同來見趙勳,兩個人不可能待在這樣的房間裡說話,肯定是要去署衙的,她朝那些人點了點頭,和韓苗苗又折返回去。
“秦將軍也住在署衙門後面嗎?”顧若離看著韓苗苗,“和你們住在一起?”
韓苗苗覷了她一眼,道:“後院沒地兒住了,大人在院子旁邊加蓋了個院子,他們住在那邊?!?
顧若離愕然,不禁去看韓苗苗的面色,在提到秦大同時,她臉上的表情滿是驕傲和敬重。
這讓她很驚訝。
如果瘟疫是假,那些馬是被賣了的話,那麼秦大同勢必是知道並且很有可能還是他組織指使的,這樣的人爲什麼還會得到大家的愛護和擁戴?
是因爲他沒有趕走這些孤兒寡母,還將本應該屬於他的後衙,讓給了她們?
還是有別的原因。
顧若離面色微有凝重。
“秦大人很好?!表n苗苗戒備的看著顧若離,“你和趙將軍來,不會是想將秦大人帶走吧?”
顧若離一愣,看著她問道:“你怎麼會這樣想?!?
“不會最好?!表n苗苗哼了一聲,道,“否則,我們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顧若離若有所思,兩人已經從角門又重新進了署衙,往裡頭走,就能看到一連六間的房間裡有一間房間裡的燈是亮著的,顧若離走過去,就聽到裡頭砰的一聲響,她驚了一跳,立刻就想到了裡面可能發生的事,就喊道:“七爺,你在裡面嗎?”
那些人不會吃了熊心豹子膽,想要害趙勳吧。
她心頭突突的跳,拍著門喊道:“趙遠山,你在裡面嗎?”要是他出了事……
後果不堪設想。
“我在?!备袅藘蓚€氣息,趙勳應了一聲,隨即房門打開,他出現在門口,看著她道,“你怎麼來了,沒什麼事吧?”說著,目光在她身上一掃,見她完好無損,才面色微鬆。
顧若離也正看著他,他穿著下午的那件長衫,依舊乾乾淨淨氣宇軒昂,臉沒破相,衣服甚至連褶皺都沒有,她鬆了口氣道:“你沒事就好?!?
趙勳挑眉,看著她,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你見到秦大人了嗎?”顧若離說著,目光往他身後掃了掃,趙勳頷首,道,“在房裡。”說著,讓開來。
顧若離立刻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看到房內的地上躺著一個人,鼻青臉腫的躺著喘著粗氣,他的手中還拿著一把刀,刀刃上有血跡,而他的肩膀也被劃了一道口子,正往外滲著血!
“這是……”顧若離驚訝,趙勳沒有受傷,那刀上的血就應該是地上躺著的那個人的,“打架了?”
趙勳嗯了一聲。
顧若離猛然就先到他下午和她說的話,在軍營,什麼道理都不管用,唯有拳頭,纔是讓人信服的唯一法則。
誰狠誰就有話語權。
“大人?!”韓苗苗本來站的有些遠,只偷偷的打量著這邊,忽然就聽到顧若離問趙勳是不是打架了,她才一驚朝房間裡看去,頓時就認出地上躺著的人,拔腿就跑過來,“大人,大人你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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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壁w勳凝眉不悅的看著韓苗苗,“滾!”
韓苗苗被他的聲音駭了一跳,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可下一刻就指著他道:“你……你把我們大人怎麼樣了,你殺了他?”
“只是受傷了?!鳖櫲綦x看那人還有呼吸,就知道沒有死,“你不要激動,聽趙將軍說話?!?
韓苗苗哪會聽:“大人,大人您還好嗎?”
就聽到房裡的人虛弱的擡了擡手。
“還活著?!表n苗苗鬆了口氣,又仇恨的瞪著趙勳,“你這個壞人,你居然將我們大人打成這樣,你給我等著,等著!”她說著,拔腿就往後院裡跑,邊跑邊喊,“三嬸孃,周嫂子,那個姓趙的壞人打傷大人了,你們快出來啊……”
她的聲音一落,顧若離甚至已經聽到了後院裡此起彼伏的穿鞋聲和抄傢伙的聲音。
顧若離指了指房裡的人,看著趙勳道:“七爺是一言不合就動手了?”
趙勳渾不在意,回了房裡在桌邊坐下來,一派輕鬆的指了指地上躺著的,出氣多進氣少的秦大同:“不打不招!”
“你……在審問?”顧若離進了房裡,走的近了才發現,秦大同其實傷的並不重,但很明顯打人的人並沒有想要他立刻死,從而都是傷在雖疼卻不致死的部位,“他招了嗎,馬是他賣的?”
她話落,躺著的秦大同睜開了眼睛,目光一時有些渙散,好一會兒將漸漸聚焦,呼哧呼哧的道:“一人做事一人擔,將軍要殺要剮,衝著我來就好了?!?
趙勳架著腿,靠在椅背上冷冷的看著他,道:“一人做事以人擔?你擔的起?”
“呵呵……”秦大同看著頭頂,悽慘的笑笑,“秦謀子承父業,雖自知一生庸碌,卻不覺得辱沒了家門,趙將軍,這個罪還不至於株連九族,秦某一人擔的起?!?
顧若離靜靜聽著,算是明白了兩人的意思,趙勳懷疑馬有問題,等秦大同回來後拜訪他,他就直接將人拿下審問了,秦大同或許前面還有否認,不過最後還是承認了,馬是他賣的!
“我說你擔不起,你便擔不起?!壁w勳冷漠的看著他,“你手中有秦家舊部一十二人,將人招齊了,一起回京領罪,至於這裡……”他頓了頓,“自有人來接手!”
他這是打算直接收在自己麾下,連收復的興趣的都沒有。
“你!”秦大同臉色一變,可在對上趙勳毫無溫度的視線時,他忽然搖著頭笑了起來,聲音悶悶澀澀的,“世人都說趙遠山奸詐冷血,寧錯殺一千不放過一人,我居然還求你放他們一條生路。既如此,趙將軍隨意吧,我等便是死了,十八年後也依舊是好漢一條。”
趙勳不屑。
“大人。”就在這時,門外忽然擁過來十幾個拿著刀和長矛各式各樣武器的女人孩子甚至還有老人,“放我們大人出來,否則我們今天就讓你們死在這裡,不要以爲我們不敢殺你們,告訴你們,我們什麼都怕,就是不怕死!”
趙勳皺眉,目光淡淡的落在門外。
“回去?!鼻卮笸緛硪桓备八赖臉幼?,聽到聲音忽然就爬了起來,朝外頭揮著那隻未受傷的手,“快走,事情和你們無關,不要摻和!”
領頭的是個四十幾歲的婦人,白天時顧若離曾經見過,坐在槐樹下和人說著話,此刻她拿著長矛,目光兇狠,頗有些英姿颯爽的樣子:“您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大人,他要是抓您,我們就算是死也不會答應的。”
後面的婦人們就跟著附和:“周嫂說的對,大不了就和他們拼了。”
“糊塗!”秦大同皺著眉,像是氣血上涌,口角滲出血來,“快走,這不是你們講理的地方。”
和趙遠山講理?他要是講理就不會突然起兵謀反,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了。
“大人?!敝苌┖暗?,“你管我們吃住,管我們生死,如此善待我們,我們也決不能做無情無義之輩?!彼f著,手一揮就道,“大家別怕,什麼將軍,死了看他還是不是將軍?!?
她很有威望,話一落,她身後的人就喊著好,跟著她就往裡頭衝。
顧若離忍不住皺眉,就看到韓苗苗也在裡頭,小小的個子,滿臉赴死的樣子,激昂的往裡頭衝。
一時間鬧了起來。
可下一瞬,所有的聲音突然就安靜下來,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就看到一直沒有說話的趙勳從椅子上站起來,漫不經心的往房中間一立,靜靜的看著他們:“誰要來?”
誰要來,只是一句簡單的話,那些婦人們都駭的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趙勳彎腰,撿起秦大同手中的刀,不慌不忙的往秦大同脖子上一架,挑眉道:“貪污徇私,私賣戰馬,爾等知道這是何罪?”他說著目光一掃,道,“趙某便是此刻就地正法了他,也毫不爲過。”
“你!”領頭的婦人驚住,擡手示意大家不要躁,她看著趙勳,“我們大人沒有私賣戰馬,我們這裡所有人都知道,他賣馬的錢也不是自己留著,而是爲了養我們這些人,大人是好人,他沒有錯?!?
“都知道?!壁w勳目光一掃,頷首道,“那就全部有罪。”
領頭的婦人沒有料到他這麼狠,激動的道:“法不責衆,更何況,我們的男人是爲了朝廷戰死的,朝廷不管我們,大人管我們生死,難道有錯嗎?!?
“錯就是錯!”趙勳回道,“不分緣由!”
秦大同著急,脖子上架著刀,他也不管,一把抓住手被割的鮮血直流:“你們快走,走啊!”又道,“我管不了你們,你們往後好自爲之。”
門外,那些婦人們都哭了起來。
“不好了,大夫說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死了。”不知道是誰,從外頭跑了進來,氣喘吁吁著急的道,“大人呢,快請大人回去,夫人快不行了?!?
一陣喧譁聲炸開,那些婦人急紅了眼,有的朝外院跑去。
“夫人!”秦大同忽然聽到自己孩子死了的消息,忽然虎目一瞪,長嘶一聲,“我對不起你們母子,天要亡我們秦家啊?!?
顧若離聽著一怔,就想到前面有人來請韓繆氏,說秦夫人早產。
怎麼孩子會死了。
“拼了?!辈恢朗钦l,喊了一聲道,“去叫兄弟們來,將大門打開,我們陪大人一起死!”
話落,有人大喝一聲應了,跑去開門,站在署衙門口一陣緊鑼吆喝,隨即就彷彿山崩似的,聽到咚咚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轉眼功夫,小小的署衙內就被堵的水泄不通。
“朝廷不給我們活路。”領頭的婦人道,“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大人一家去死,就算救不了,我們也要跟著大人一起去。”
好像水被燒熱,沸騰了起來一樣,那些趕來的士兵站在院子裡,弄清楚了來龍去脈,就見有個人衝到前面,手扛著長刀虎背熊腰的往門口一杵,朝著趙勳就吼道:“趙遠山,你算個什麼東西,不就做些偷雞摸狗的把戲,要不是你走了狗屎運,你以爲你能有今天的位置,你連給我們大人提鞋都配。”
他話落,身後轟隆隆的應和聲。
“把我們大人放了,否則,我們今天一人一口吐沫就能將你淹死在這裡。”那人嗓子又粗又沉,“你這個孬種,有本事出來單挑,我們這裡沒有人怕你!”
他說的前言不搭後語,可是引得大家紛紛點頭,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進來,將趙勳碎屍萬段纔好。
“放人?!?
“放人!”
吆喝聲,聲音震天響!
顧若離心頭動容,不由朝趙勳看去,想知道鬧成這樣他要怎麼收場。
“趙遠山,你這個龜孫子……”方纔那人怒喊著,可剛一開口,忽然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就看到原本在趙遠山手中的那把刀,劃過他的腿膝,穩穩紮在他的腳背上。
“法不責衆,所以聚衆生事?!”趙勳抱臂站在門口,冷冷的看著一院子的人,面色輕蔑,“營州中屯衛記錄造冊者共三千二百人,都在這裡……好的很,大寧都司早就撤了,看來營州中屯衛也不必再留。”
顧若離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絕對相信,趙勳說的不留絕對不是遣散這麼簡單。
按照他的處理手段,至少小旗以上,是絕對會砍了,乾脆利落。
“趙遠山,你憑什麼?!狈嚼u被刀剁了腳的那人跪在地上,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喊道,“你現在一個人,信不信我們立刻弄死你。”
趙遠山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就聽到似乎又有馬蹄聲傳來,宛若雷鳴一般,轟隆隆的,震的房頂都顫了顫!
“區區三千人!”趙勳不屑的看著衆人,“也想弄死我的虎賁營?”
他話一落,衆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們以爲趙遠山不過是帶了個女人過來轉一圈,沒有想到,居然還帶著虎賁營!
虎賁營莫說有八千人,就算八百人……只怕他們應付起來也沒有多少勝算。
他們還是小看趙勳了。
“趙將軍!”忽然,秦大同撐著爬了起來,跪在趙遠山身後,“都是我秦某一人的錯,請將軍放過他們!”
趙勳面無表情。
“大人!”秦大同一跪,衆人紛紛躁動起來,“我們不怕死。要死大家一起死?!?
話落,不知道是誰喊道:“大人的孩子沒有了,夫人也命在旦夕,都是他們逼的,我們和他們拼了!”
“拼了!”話落,那些人就要衝過來。
顧若離緊張的手心冒汗,可看趙勳依舊穩穩的立在門口,靜靜的看著衆人的反應,就在這時,忽然四周的圍牆上,屋頂上呼啦啦的冒出來許多人,密密麻麻的,穿著墨黑的衣裳,看不清面容,但一支支泛著寒光的箭,在夜色中盯著衆人。
似乎只要有誰敢動一下,下一刻就會變射成了蜂窩。
“我和你拼了?!蹦莻€多刀剁了腳的人,離趙勳最近,他突然躥了起來,大喝一聲舉刀砍來,隨即,顧若離只聽到嗖嗖幾聲,那人前胸立刻被十幾只箭射了個對穿,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眼眸圓瞪,死不瞑目的樣子。
顧若離捂住嘴,心頭飛快的跳著,手腳冰涼。
根本不用檢查,這樣的傷勢當場斃命。
有人聲嘶力竭的喊道:“桑柱!”
場面驟然冷了下來。
“還有人再想試試?”趙勳譏諷的看著衆人,“若趙某不曾記錯,中屯衛一個參將,一個遊擊將軍,一個守備,六個總旗,八個小旗……”他掃視一週,“自動出列認罪,其他人若想活命便可退下,否則,此人就是你們的榜樣。”
那些人被駭住,隨即又嗡嗡的響了起來:“我們不走,要殺要剮隨便?!?
趙勳顯然已經沒有了耐心:“那就送你們上路。”
他話一落,四周就聽到悶悶的拉絃聲,顧若離甚至能看得到那些繃緊了的弦上寒光四射的箭,正瞄準了人,下一刻就是皮肉綻開,無數人喪命。
她相信,趙勳絕不是開玩笑的。
“七爺!”顧若離知道,這些是軍中的事,趙勳這麼做就必然有他這麼做的理由,這些人對秦大同太過擁護,在軍中,擁護一個將軍自然是好事,可是這樣的好,就一定有弊,就如同秦大同販賣戰馬,這麼多人明知不可爲可還是包庇默認,甚至認同。
因爲,在他們眼中,只要是秦大同做的事,就一定是對的。
若能收復了秦大同,必然是好,可要是不能,此人留著就很有可能是禍患。
就看趙勳有沒有耐心,很顯然,他對秦大同並沒有耐心。
直接砍了,來的更爲直接。
趙勳回頭看著她,顧若離走了過去,低聲道:“他們罪不至死,能不能好好說一說,該治罪的治罪,該遣散的遣散,行不行?”她沒有多少底氣,所以聲音說的並不大。
“覺得他們不該死?”趙勳側目看著她,她靜靜立在房裡,身形單薄,手絞在一起定定的看著他,點頭道,“是,不該死!”
在律法上,秦大同有罪,可他卻是因爲想要處理好那些戰後遺孀和遺孤,想要給這些老弱婦幼安排好生活。因爲沒有能力所以纔去賣戰馬,雖做法不可取,但心是好的。
“律法也繞不過人情?!彼龂@氣道,“打殺了他們是解決了這件事,似乎也更爲輕鬆一些,可是結果呢……大周那麼多軍營,有多少人不服趙遠山,他們不曾跟過你南征北戰,不曾見識過你的威嚴,不服是常理。你只要此時開了頭,就會寒了別處軍隊的心,難道你要把所有人都殺了嗎。”
趙勳就這麼看著她,想到了她的那套對事不對人的理論。
事情是人做的,就不存在對事不對人。
秦大同犯了錯,這些人明智是錯還包庇擁護,那就是罪加一等。
律法就是律法,沒有人情可言。
“不行!”趙勳回答的很乾脆,“我已經給過他們機會了!”
顧若離抿著脣看著他,心頭髮涼,是啊,她怎麼又犯傻了,想著要去和趙勳將人情!
“你這樣就是暴行。”顧若離凝眉道,“有罪者當然該死,可這裡這麼多人,難道都有罪嗎?!?
這就像當時面對司璋問題,他們爭論一樣,是隻殺當事之人,還是連坐,株連……
趙勳當時的態度就很清楚,所以他望著顧若離,毫無迴旋。
“抱歉?!鳖櫲綦x失望的道,“這事我原就不該摻和,趙將軍自便吧?!痹捖洌叱隽碎T,站在周嫂面前,道,“秦大人家在哪裡,帶我去?!?
周嫂聽到了她和趙勳的對話,看她的眼神不由帶了一點善意,可一聽她要去秦大同家,就又露出戒備來。
顧若離回頭看了一眼依舊跪在房裡,木然絕望的秦大同,又回頭看著周嫂道:“我是大夫,帶我去看看!”
“您……您是大夫?!蹦莻€婦人不相信,顧若離就點頭道,“是,我是大夫,我救不了你們,也無能爲力,但是卻可以在我本職以內,盡我的全力!”
那個婦人和左右的人對視一眼,就看到有個年老的婦人道:“縣主,老婦帶您去?!?
顧若離道謝,跟著老婦穿過密密的人羣,往後走。
那些人自動的讓開一條路,看著顧若離挺著腰揹走過去……
趙勳站在門口,負著手,望著她的背影,眉頭微擰面色沉涼如水,靜靜的,沒有說話。
顧若離從角門出去,果然就看到連著院牆的一個四合院,此刻,院子裡不比隔壁安靜,有人哭著,有人求著菩薩,有人喊著,來來回回還有擡著水進出……
“夫人怎麼樣了?!蹦俏焕蠇D拉著一個人問,那人哭著回道,“兩個大夫都說要把孩子引出來,否則夫人的性命也難保?!?
那位老婦腿一軟,紅了眼睛道:“秦大人和夫人都是好人啊,爲什麼老天這麼不公,好人爲什麼沒有好報!”
顧若離聞到了藥味,她凝眉問道:“是打算催產?”有麝香和紅花的氣味……
“是?!被卦挼娜丝戳艘谎垲櫲綦x打量著她,顯然不明白帶著她來做什麼,顧若離頷首道,“給我打水洗手?!?
旁邊幾個婦人一看顧若離要進去,立刻攔著道:“不行,她不能進去,她會要了夫人的命?!?
顧若離是和趙勳一起來的,他們就是要來害秦大同一家的,這個時候怎麼能讓顧若離進去。
“還有什麼比現在的情況更糟。”顧若離看著攔著她的婦人,道,“我若真想要秦夫人的命,何必親自動手?!?
說話的人一愣,又道:“就算不是,你進去能做什麼,別給我們添亂,快走?!?
“或許不能。”顧若離大聲道,“可若是能呢?!”
那人還要再說,門口韓繆氏看著顧若離,和衆人道:“請縣主進去吧?!?
大家都回頭看她,韓繆氏道:“夫人有話想和縣主說?!?
大家就沒有再攔。
顧若離摘了帷帽丟在一邊,在盆裡洗手,進了耳房。
房間裡兩個大夫,一人一邊的坐著,除了秦夫人的哭聲,倒是很安靜。
“我們也無能爲力。”左邊那位略瘦些的大夫姓陳,右邊的姓王,都是薊州小有名氣的大夫,“胎兒無脈必死無疑,您多留一刻,對您來說就多了一分危險啊?!?
話落,兩人就看到一個小姑娘走了進來。
“這位是……”陳大夫金驚訝的看著顧若離,顧若離凝眉上前對秦夫人道,“我姓顧,是和趙將軍一起從京城過來的?!?
秦夫人一看到她,眼中便瑟縮了一下,結結巴巴的問道:“縣主……我……我家大人他是被逼無奈,真的,求您相信他,他是好人。”
“我知道。”秦夫人生的不美,但有種這裡女子特有的堅毅和粗獷,目光也不是唯唯諾諾的樣子,顧若離道,“夫人先照顧好自己,等你平安了,再去和趙將軍求情吧?!?
她沒有能力去過問軍中的事。
秦夫人聽完便哭了起來,她連秦家的最後的血脈都能保住,她忽然坐了起來,求著兩位大夫:“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
那位陳大夫就上來不悅的看著顧若離,道:“你是什麼人,她此時情緒本就不穩,你還刺激她作甚?!庇謱η胤蛉说?,“夫人,我們真的無能爲力,孩子連脈都沒有了。
秦夫人嚎啕大哭:“大人,妾身對不起您,對不起秦家的列祖列宗啊。”
“能不能把手給我讓我看看?!鳖櫲綦x看她的臉色,覺得有些狐疑,不像是胎死腹中的樣子,秦夫人一愣,看著她道,“縣主您……”
顧若離扶著她的手,低聲道:“我先是大夫,後纔是縣主,也不過是剛剛受封的,夫人稱我爲顧大夫也行。”
“您,您是大夫?!鼻胤蛉瞬桓抑眯牛瓦B站在門口的韓繆氏都詫異了一下,顧若離頷首道,“是!”
她凝神號脈,又掀開衣服查看肚子,就看到她的肚臍眼上用蓖麻子加麝香調的研的膏藥貼著,她凝眉伸手去揭,旁邊的陳大夫立刻攔著道:“不能揭,你懂不懂醫理?”
這兩位藥用於催生,胎兒已死,只能用藥物輔助催產。
“催生?”顧若離目光略冷的看著陳大夫,“你們斷定胎兒已死?”
陳大夫不悅道:“那是自然,我二人皆是如此斷定。”顧若離又去看王大夫,後者也是點頭道,“兩尺脈絕,乃死胎也。姑娘不曾看過脈決,連這些都不懂?還說自己是大夫?”
顧若離皺眉,想也不想就講肚臍上的藥揭了,怒道:“若胎死,母身必有辨處,不是面赤舌青就是面青舌赤,你們看秦夫人有這樣的癥狀?”又道,“這是胎心上迫,而不是胎死!”
陳大夫面色一變,道:“不可能。”話落,忙去扶脈,好一刻他有找了燈盯著秦夫人的臉色看,又恍惚的去看王大夫,王大夫也變了臉色,不如方纔那般堅定的樣子。
“您的意思是,孩子沒死?”秦夫人看著顧若離,顧若離點頭道,“沒死,只是胎心上迫,開十貼紫蘇飲便可。”
秦夫人一下子癱了下來,淚如雨下:“菩薩保佑,菩薩保佑,我的孩子沒有事?!?
她的話落,那邊陳大夫忽然一拍大腿,道:“不好!”
“怎麼了?”顧若離也被驚了一跳,看著他,陳大夫就道,“方纔老夫已施針催產,藥也喝了一劑!”
顧若離臉色大變,扶著秦夫人問道:“夫人現在感覺怎麼樣?”
“沒……”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摸著肚子嚎叫一聲,“有東西流出來,是不是羊水破了?”
顧若離眉頭緊緊蹙著,對秦夫人道:“把褲子褪了?!痹捖渖锨叭颓胤蛉送恃澴?。
她淨手,探了宮口,沉聲道:“已經開了三指!”好快。
“這可怎麼辦?!标惔蠓蚝屯醮蠓蛞不帕似饋恚髅鳑]有早產的,可是就因爲他們的誤診的緣故,居然將孩子催生了……
要是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必然活不了命。
“走一步看一步吧?!爆F在能做的,就是保證孩子能順利生下來,她對秦夫人道,“夫人可備了穩婆?”
秦夫人點著頭,又搖著頭:“備是備了,可是並不在住這裡,我原本打算下個月將她接到家裡來的。”
顧若離嘆了口氣,掀了簾子出去,隨即一愣,院子裡站了許多人,都眼巴巴的看著這邊,見她出來衆人喧譁了一下,隨即就看到有人上前來,顧若離認出是韓繆氏,她就吩咐道:“去準備熱水,洗了剪刀棉布,用開水煮沸拿來給我。”她頓了頓又道,“把房間地龍燒起來,不要太熱,保持在溫暖就好,再單獨將小牀搬來。”
韓繆氏驚訝的看著顧若離,不由想到昨天下午,她被澡盆裡那一隻老鼠嚇的驚慌的樣子……和此刻的她判若兩人。
沉穩,篤定,讓她想起她的夫君在戰場時的樣子,平日那麼老實木訥的人,只要拿了刀上了戰場,就完全換了一個樣子,那樣的英氣威武,那樣的沉穩自信,彷彿發著光,讓人移不開眼。
“孩子真的還活著?”韓繆氏看著她,顧若離點頭,“孩子還活著,不過可能要早產,你們都是有經驗的人,能幫著準備的東西速速去準備好,留幾個人下來幫忙就好?!?
衆人一陣歡呼,韓繆氏抹著眼淚道:“好,我這就按著縣主的吩咐去做。”
秦夫人的宮口開的很快,不過半個時辰,十指全開,兩個大夫在院子裡來回的焦躁的走著,又忍不住拉著一個婦人問道:“裡頭那位是你們從哪裡請來的大夫?!?
“不是請來的大夫,是京城來的縣主?!?
陳大夫聽著就是一怔,和王大夫對視一樣,喃喃的道:“京城……縣主……大夫……”
“想起來了?!蓖醮蠓蛞慌氖?,大喝一聲,“是顧氏三小姐,顧大夫!”
陳大夫點著頭:“是了,是了,年紀這麼小,又是大夫?!彼蝗痪透吲d起來,沒有想到在之類居然讓他碰見了顧大夫,又道,“沒事了,沒事了,有顧大夫在一定母子平安?!?
院子裡的人聽著就覺得不解,指著房裡問道:“她是縣主怎麼又是大夫,難道還有什麼名頭不成?!?
“這位縣主可不簡單。”陳大夫就將顧若離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她從不出診,連榮王妃要看病都是親自上門,若非她有些清傲,怕已經是千金難求一診?!?
衆人咋舌,沒有想到一個縣主,居然還是個名醫。
韓繆氏端著水站在門口,韓苗苗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道:“娘,她真的是名醫???”看上去也沒有比她大幾歲啊。
“嗯?!表n繆氏雖沒有聽過,可顧若離剛纔的樣子讓她印象深刻,一個沒有底氣和自信的人,不會有那樣的光芒。
韓苗苗抿著脣看著產房裡發呆。
韓繆氏端著水進去,秦夫人正低低哭著,陣痛讓她面色慘白,滿頭的汗珠,旁邊幾個婦人輪流給她擦著,又抽著空隙給她飛快的喂兩口麪條。
“縣主,按您的吩咐都煮好了?!表n繆氏將盆放在桌子上,顧若離檢查了一下,點了點頭道,“你留下幫我?!?
她有好多年沒有接生了,其實,這樣的經驗她也不過只有兩次,一次是意外,一次是在山區……
雖看著鎮定,可涉及孩子,又是那麼脆弱的早產孩子,她還是有些緊張。
忽然秦夫人啊了一聲大叫,喊著道:“是不是快要生了,我覺得不行了……”顧若離忙過去查看。
外頭亂紛紛的,被那一聲驚住,不過沒有被驚太久,一盞茶後,房裡就停到一個婦人驚慌的道:“怎麼沒有哭。”
孩子生下來都是要哭的。
顧若離處理好臍帶,迅速將孩子口腔鼻腔以及身上處理乾淨,用乾淨的帕子包裹住,維持他的身上的溫度:“沒事,沒事,別慌!”她說著,自己的心裡卻也在砰砰的跳,“要是有氧氣機就好,要是有保溫箱就好了?!?
她的手都在抖,輕輕去聽孩子的心跳,很慢,也沒什麼力道。
“孩子呢,孩子怎麼樣。”秦夫人也慌了起來,“是不是活著的,讓我看看。”
孩子不哭,顯得很安靜。
顧若離管不了,彎腰開始人工呼吸,她不敢用力,這麼小的孩子那麼脆弱……
旁邊的人呆呆的看和她。
“我的兒!”秦夫人哭了起來,院子外頭的人也跟著躁動不安,陳大夫和王大夫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這孩子本來可以不生的啊,都是因爲他們……
這可怎麼辦。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聲像小貓一樣的啼哭聲想了起來。
“活了?又活了?”衆人差異的不得了,剛纔不是……怎麼又沒事了。
秦夫人聽到孩子的哭聲,立刻翻身坐了起來,顫抖的伸出手,道:“孩子,我的孩子……”
“房間的溫度太低了,溫度再加一點?!鳖櫲綦x蹲下來,示意大家不要說話,她貼著孩子的背部,仔細的聽了一會兒,呼吸沒有雜音,她才鬆了一口氣,道,“她還太虛弱,我教你幾種護理的方法,你每天定時定量的做,千萬要小心照看?!?
“是,是?!鼻胤蛉硕吨秩ソ雍⒆?,顧若離回身對韓繆氏道,“拿紙筆來?!?
韓繆氏立刻跑去將紙幣拿了過來,顧若離細細的將護理和要注意的地方寫下來。
陳大夫和王大夫擠了進來,看了一眼孩子,問顧若離:“真……真的沒事?”
“有些虛,不過這樣是早產兒的正常狀況?!彼蛢扇私淮?,“往後你們最好每日來看一次,孩子太小不能吃藥,只能在護理上更精細小心一些。”
兩位長長的鬆了一口,才驚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命也跟著孩子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縣主。”秦夫人抱著孩子要下跪,顧若離忙扶著她,秦夫人道,“您救了我們母子,您的大恩大德我們秦氏沒齒難忘。”
顧若離扶著她躺下,道:“夫人才生產,身體還虛,這些事以後再說別傷著身子?!?
“是。”秦夫人淚若雨下,緊貼著孩子一刻不敢鬆。
“謝謝縣主?!痹鹤友e,衆人齊齊下跪,“縣主大恩大德,我們營州中屯衛,沒齒難忘。”
顧若離抿脣苦笑,營州中屯衛的凝聚力,真的很令人震驚和欽佩。
顧若離想到了一牆之隔的趙勳,嘆了口氣道,掀了簾子走到院子裡,外面天已經亮了,那些人跪在院子裡,擡著頭都將視線朝她投來。
就看到一個容貌精緻猶如天仙似的小姑娘站在門口,個子不高瘦瘦的,穿著一件芙蓉素面的短褂,下身是條鵝黃的裙子,裙子和衣服血跡斑斑,本該有些狼狽的樣子,可此刻在她這裡,便透著一股鎮定從容,猶如得勝歸來的將軍……
英姿颯爽,不屬鬚眉。
“多謝縣主?!毙\人給她磕頭,“多謝縣主?!?
顧若離心頭感動不已,什麼樣的人格魅力,才能讓這麼多人信服擁戴,以至於拋棄安危,拋棄生死……
“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往後就靠你們自己了?!鳖櫲綦x不知道隔壁是什麼樣子,也不想去知道,“誰能給我準備一輛馬車?”
韓繆氏從裡頭走了出來,低聲道:“院外就有,縣主若要回去的話,民婦給您趕車?!彼牭搅?,縣主爲了她們的事,和趙勳吵架,所以她要走,她們並不驚訝。
“好,多謝。”顧若離點頭,脫了身上的髒衣服,忽然一個包袱遞了過來,就看到韓苗苗拿著她的包袱站在她面前,道,“你的包袱,我幫你拿來了。”
顧若離失笑,道:“謝謝。”她拆開包袱拿了裡頭的換洗衣服,就看到出門前方朝陽給她的一千兩銀票,猶豫了一下遞給了韓繆氏,“我身上就只有這些,希望能幫大家度過一些難關?!?
“使不得!”韓繆氏道,“這是您的銀子,我們不能要?!?
顧若離將銀票塞在她手裡,無奈的笑道:“我不過是個大夫,軍中的事我干預不了,能做的只有這些。”她說著,穿好衣服,往外走。
韓繆氏將銀票交給了秦夫人,跟著顧若離出去:“縣主,馬車在這邊。”
顧若離上了車,閉著眼睛靠在車壁上。
馬車動了起來,就在這時,一陣歡呼聲傳來,隨即韓繆氏唰的掀開簾子,激動的和顧若離道:“縣主,秦大人回來了。”
“回來了?”顧若離一驚從車裡探出頭,就看到秦大同被兩個屬下攙扶著,徑直朝這邊走來,而在他身後跟著許多人一連道著恭喜。
什麼情況,趙勳呢?
她從車上跳下來,走在前面的秦大同看見她,立刻抱拳一揖到底:“多謝縣主相救,此番大恩,秦某永世不忘?!?
“多謝縣主相救!”他身後跟著的人,紛紛朝她行大禮。
顧若離擺手,正要說話,韓繆氏就高興的道:“大人,夫人和少爺也是縣主救的,若非縣主來的及時,恐怕……”
“縣主。”秦大同只知道自己老婆和孩子沒事了,真的否極泰來,但是此刻聽到這話,他一怔看著顧若離,臉上又鄭重了幾分,正要道謝,顧若離忙擺手道,“勞煩你告訴我,你們這是沒事了嗎?”
“是!”秦大同道,“趙將軍讓我簽了認罪書,還讓我將賣掉的戰馬找回來,自領八十軍棍,這件事就過去了?!?
怎麼會這樣,趙勳不殺他了嗎?
“他……人呢?”顧若離皺著眉,心裡頭驚濤駭浪的,秦大同就道,“將軍正在署衙用早膳,讓我等各自散了,稍後再去領罰!”
顧若離不等他說完,提著裙子就朝角門跑去,一路進門,院子裡已經恢復了安靜,大家喜氣洋洋的來回走動,她一眼就看到四平八穩神色如常的坐在昨晚那間房中正吃著飯的趙勳。
似乎聽到了聲音,他也轉頭朝她看來,眉梢一挑。
“你改變主意了?”顧若離進了門,桌子上擺著一碗清粥,四個饅頭並著兩個小菜,趙勳低頭用著,神色間透著一些戲謔,“不殺秦大同,不追究這件事了嗎?”
趙勳放了筷子,似笑非笑看著她,一言不合說走就走,那麼長一段路她頭都沒有回……
他被人圍困,即便有人護著,亦是危險重重。
這個丫頭,是真的絕情,還是根本沒有將他當做一回事,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