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霆東沉默兩秒，這才問我:“為什么這樣說？是聽到了什么嗎？”

我把見了許禾子的事全都告訴了他。

然后說:“當日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去殺阿一的，阿一掉下去后他就走了，是不

是他去找他了，然后帶走了他？”

他正好是許禾子雇傭的，這樣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我又是緊張又是驚喜，覺得無論如何，只要季少一真的還活著就好！

樓霆東的話語有些低沉:“要想在香港帶人過境，這不太可能，再說，少一當

日身上應該沒有帶通行證。”

樓霆東的顧慮我懂，季少一身上有傷，那個槍手不可能帶著這樣的季少一直接

回內地的。

我忙說:“那萬一……萬一他們還在香港呢？”

片刻之后，樓霆東終于說:“我知道了，會加派人手在香港找人。”

我松了口氣，忙說:“我也來香港吧，我要一起去找！”

下海找我沒有這個本事幫不上忙，但如果季少一是被人藏在了香港某個地方，

我說什么也得去找他！

樓霆東卻說:“少一父母明天回江城了，晚上的飛機，你把許禾子的事告訴他

們。”

我一愣:“這么快……”

“都已經一周了。”樓霆東嘆息說，“霍先生還會繼續找的，但老首長那邊，他

們也需要親自回去給個交代。”

想起老首長，我心里就難受得很。

我點點頭:“我知道了。”

等我把許禾子的事告訴季文華夫婦，收拾完這里的一切，我就去香港！

…………

晚上躺在床上，突然想起答應給樓霆東出的設計稿還沒有著落。

等去了香港，我忙著找季少一就更沒有時間了。

于是爬了起來，在書桌前坐了很久都沒有一點靈感，明明當初去看房子的時候

還挺有感覺的。

腦子里滿滿的全是季少一。

目光所到之處，所有的東西都有季少一的身影。

我嘆了口氣，放下了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mg。

家里都是季少一的影子，讓我沒有辦法靜下心來。

公司已經正常運行。

徐長澤看見我很是意外，忙笑著說:“我沒聽說今天你就來上班啊。”

我勉強笑了笑，說:“徐總，我還不上班，我來給樓先生畫張圖，這里工具比

較齊全。”

徐長澤笑著送我到辦公室門口，說:“好，你自便，樓總早就打電話來交待過

了，說沈總監新婚，該給你放長假，讓我別催你上班。”

我握著門把手的手指微顫。

新婚……

我知道樓霆東不過是隨便找了個托詞，可是明明該高興的字眼，偏偏此刻聽起

來，那么刺耳……

我把自己鎖在辦公室一整天，打了無數的草圖，但說實話，我心里雜念太多，

根本沒辦法專心。

想著可能身在香港某處的季少一，還有那么可惡的許禾子，我心里又急又氣。

幸好關著門，否則所有新同事都該看見我畫圖畫著畫著就畫哭了。

我拿起手機，鬼使神差把電話打給了季少一。

明知道他不可能接，可我就是這樣把電話撥了出去。

貼著耳朵聽著電話接通的聲音，我不知道他的手機現在還在霍亦沉家，還是在

季文華夫婦的行李中。

我就是執拗的沒有掛電話。

等系統提示轉入了語音信箱。

我想也不想就開口說:“阿一……阿一，我愛你，我愛你……”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我慌不擇路掛斷了電話。

徐長澤的聲音傳來:“沈總監，出來喝下午茶吧。”

樓霆東常年在香港的緣故，下午茶算是員工的福利。

我擦了把眼淚，說:“不用了徐總，謝謝。”

徐長澤沒有勉強。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手機屏幕上，有種和季少一說上了話的感覺，心情恍惚也好

了許多。

給季少一的語音信箱留言仿佛一下子成了我唯一有興趣做的事。

我空下來就給他留言。

我想他，很想他。

最后變成很尋常的聊天，有回憶也有憧憬。

從mg出來去機場的一路上，我還在不斷給季少一打電話，不算和他留言說話。

仿佛那一個人從未離開過一樣。

仿佛他只是忙于工作，只要一空下來就會聽到這些話，然后會給我打回來……

…………

樓霆東一早就把航班號發給我了。

其實我并不是想來接機，我只是……

怕自己沒有勇氣去老宅當著老首長的面說許禾子的事。

畢竟對老首長而言，許禾子是他疼愛的外孫女，只是個孩子。

站在到達處，我的心情有些忐忑。

好幾次，都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今天不是來跟季夫人吵架的。

哪怕她一看見我就對我不客氣我也得忍住。

卻沒想到，隨著人流出來的，只有季文華。

季文華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人群中的我，我稍愣了下，這才回過神跑上去。

“季教授。”我叫著他，又忍不住看向他背后，“您一個人？”

季文華一臉倦意，點頭說:“千淑最后又不肯回來了，說要留下繼續等消息。”

季夫人縱有千般不好，也總歸是季少一的媽媽，我理解她的心情。

和季少一失蹤比起來，他們夫妻之前的爭吵也都不算什么了。

“你特意來接機？”季文華又問我。

我遲疑了下，只好點點頭。

他直接拿了手機出來打了通電話，說:“老宋，已經到了？哦，你回去吧，我

不坐你的車了。”

我吃驚回頭看他，他勉強沖我一笑。

停車場里，我那輛撞壞了車頭的車尤其亮眼。

本來自己開不覺得有什么，可能我臉皮比較厚。

但此刻看著季文華往那邊上一站，總覺得這件事兒怎么那么別扭。

季文華看著我的車頭問我:“路上撞的？”

我忙搖頭:“不是，不好意思季教授，開這樣的車來接您。”

我想著，如果今天季夫人也一起來，她決計不會坐我的車的。

季文華上下打量著，見我真的沒事，這才松了口氣。

坐進了車子里，季文華突然側臉看我說:“聽亦沉說了，你都和少一領證了，

還叫什么季教授？”

我拉著安全帶的手一滯，滿是詫異回眸看向副駕駛座上的人。

他似并不在意我的驚訝，低頭系上安全帶，輕聲說:“不管少一什么時候回

來，你都是我季家的人了。”

我的眼眶一熱，想哭。

他遞了紙巾給我，又說:“少一回來之前，搬去老宅住吧。”

“可是季教授……”

季文華的眉宇緊擰，盯著我看了一眼。

我只好改了口:“爸……我還是想住在我和阿一買的那個小房子里。”

季文華終于沒有強求。

我將車子開了出去。

從前懼怕他成為我爸爸，如今卻是以這樣的方式叫了他“爸”。

如果沒有出現意外，現在的一切該是多么令人高興。

車子開出好久，我才調整了自己的情緒。

下了機場高速，我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把車停下了。

季文華很是驚訝。

我解開了安全帶，深吸了口氣，轉向他，說:“今天去機場接您，是想告訴您

一些事。”

“什么事？”他顯然被我突然嚴肅的樣子嚇到了。

我拿出手機，把那段錄音當著季文華的面放了。

他的臉色極盡難看。

在副駕駛座上沉默了許久，他突然推開車門下去，拿出了手機打電話。

我遲疑了下，沒有跟著下車。

他沒有在車內打，分明是想我回避。

我坐在車內，看見他開口說話，情緒很是激動。

我不自覺搖下了車窗，季文華走得有點遠，我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直到最后

他掛電話的時候，我隱約聽到了“給我回來”四個字。

是打給季夫人嗎？

他重新回到車內。

我忙說:“雖然許禾子不承認是她做的，但我知道就是她！”

季文華的臉色不好看，分明是余怒未消，他將手機往車子臺面上一扔，沉聲

說:“回老宅。”

我不再說話，直接將車子開走了。

…………

季家老宅。

我才下車，正好看見伍元從里面出來。

他看見我有些意外:“沈小姐？”隨后他就看見了我身后的季文華，“季教授，

你們回來了！”

季文華抿著唇點點頭，直接進去了。

我遲疑了下，跟著進去。

季文華先我一步進了老首長的書房，我才走到門口，一本書正好被砸出來，落

在我的腳邊。

接著是老首長憤怒的聲音:“少一出了什么大的事，你們竟敢瞞著我！”

我驀地回頭朝門口看了眼，想起剛出去的伍元，難道是沈易讓他來的嗎？

這么說，老首長知道了？

季文華低頭說:“爸，我和千淑也是想……”

“想？你們想什么！你們想干什么！”老首長憤怒直指季文華，“你們是想氣死

我嗎？”

季文華低著頭說不出話來。

我拼命忍住眼淚走了進去，開口叫了聲“爺爺”就再說不出一個字了。

而老首長仿佛被我這一聲“爺爺”驚到了，他回頭朝我看來。

他的目光告訴我，他什么都明白了。

半晌，才招手說:“丫頭，過來，到爺爺這里來。”

我走過去，又叫一聲“爺爺”就在他懷里哭了。

他輕拍著我的后背，聲音微顫，卻堅定:“別哭，少一沒事的，少一會回來

的，你這個傻丫頭，你怎么不回家來等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