鎬京城內滿大街鬼影飄飛,豪門大宅內黑鱗亂奔之時。
椓郡城外,盧峻、盧屹正統轄蒼狼騎、禁軍、羽林軍,和一支頂盔束甲全副武裝,趕來侵擾的亂民打得熱熱鬧鬧。
城內,盧仚正在招待女修井月。
前些日子,井月將戰魔殿一葫蘆邪門藥液帶回了紅蓮寺,山門內幾位精研丹藥之道的大和尚對此頗為欣喜,很是夸獎了井月一番,給記了一宗門大功。
井月得意,趁著又一次給安平州前線送紅蓮固體丹的機會,巴巴的在返程的時候繞道椓郡,又給盧仚送來了幾節蓮藕。
“小玩意,不當事的,這蓮藕,我從小當飯吃。在熔爐境,它還是有點效用的,但是越是接近烈火境,就越沒啥效力。”
“這次來,一個是感謝你給我立功的機會。一個呢,是提醒你一下。”
井月‘叭叭叭’的說出一番話來,盧仚頓時皺起了眉頭,心里涌出了一絲火氣。
之前,盧峻和盧屹提起過紅蓮渡厄丹,那是紅蓮寺煉制的靈丹,普通人若是得了一粒,都能盡快的完成熔爐境的修煉,順勢踏入烈火境。
要知道,熔爐境巔峰,壽不過三百六十,但是一旦踏入烈火境,哪怕是再不做任何晉升,都壽達八百!
盧仚的第一個小目標,也僅僅是活到一千歲。
所以烈火境,他是一定要盡快踏入的,這是他這輩子最根深蒂固的人生執念。
紅蓮寺先祖流傳下來的紅蓮渡厄丹,已經是消耗一空了。
恰恰就是盧峻和盧屹服下的那兩顆,是紅蓮寺最后存貨。
而且據紅蓮寺老僧所言,那兩顆紅蓮渡厄丹,雖然紅蓮寺已經用盡了辦法保存,但是天地靈機崩碎,那兩顆丹藥畢竟是三萬年前留下的老貨,保存再好,用盡手段,藥力也消散了九成以上。
紅蓮寺正在借助這次安平州之亂凝聚的氣運,修復天地靈機,注入一株沉睡多年的萬年紅蓮中,催生萬年紅蓮子,準備新煉一爐紅蓮渡厄丹。
這一爐新的紅蓮渡厄丹,將會是三萬年來,紅蓮寺出品的第一爐新丹。
哪怕手法不如古時的宗門先輩,但是畢竟藥力新盛,比起盧峻、盧屹服用那兩顆,強出了不止五六倍來?
為了鼓舞士氣,振奮門下弟子在這天地恢復的大爭之世為宗門出力,佛門三宗三寺三禪林的高層一致決定——這一爐紅蓮渡厄丹,大致不會超過九顆,將全部授予安平州一戰中立功的弟子,大體就是大金剛寺領軍作戰的弟子。
而熊泰斗,他在領軍奪取了安平州所有的城池后,已然向大金剛寺發文敘功,將自己和其他十幾名大金剛寺的外門弟子,列在了功勞簿的第一欄內。
“老和尚們說,天地靈機崩碎這么多年,宗門辛苦攢下來的那點老底子,省了又省,還是消耗得差不多了。”
“在山門真正的恢復元氣之前,大體也就能湊齊一爐紅蓮渡厄丹的藥材。”
井月看著盧仚,很認真的說道:“我和一眾師妹,都不喜歡熊泰斗,當年他跟著他師傅跑去紅蓮寺拜會,我們養的一群兒兔子也沒得罪他,居然被他生火烤了吃。”
盧仚看著井月,緩緩點頭。
果真,不要得罪女人,看看熊泰斗吧,如果不是井月巴巴的跑來送信,這消息盧仚如何能知道呢?
盧仚也不多說話,他只是讓親衛在椓郡最好的點心鋪里,將最上品的蜜餞果子、點心酥餅之類的一掃而空,用食盒裝了,用蒲草打成了一個極大的包裹。
井月嘗了蜜餞后,眉開眼笑的直夸獎盧仚是一個‘大好人’,她和一群師妹都會記住他的‘好兒’!
而井月的那頭坐騎,那頭翼展極大的紅鶴拎著一丈見方的大包裹,略顯狼狽的騰空沖起的時候,這廝轉過長長的脖子,很是幽怨的瞪了盧仚一眼。
盧仚不搭理這顯然有消極怠工情緒的扁毛畜生,很熱情的站在屋頂朝井月揮手致意。
等到井月的大鶴飛入云層不見了,盧仚臉色一變,急匆匆的跑到了椓郡的城墻上,就看到了正騎著蒼狼,和幾名亂軍‘大將’走馬燈一樣打著玩的盧峻。
盧仚搶過身邊幾名士卒手中長槍,一聲大喝,手中長槍化為雷霆,帶著巨響沖出,瞬間洞穿了幾名亂民‘大將’座下的坐騎。
幾頭高頭大馬整個爆開,血霧噴出了十幾丈遠。幾員‘大將’狼狽的騰空飛起,被長槍上巨大的力道震得大口吐血,落地后連連翻滾,好一會兒爬不起來。
亂民大軍一如盧仚剛到椓郡的那一日,他們一聲吶喊,頓時丟下了自家將軍轉身就走。
盧峻、盧屹見到盧仚突然出手,知道有事發生,他們急忙讓麾下大軍返回營地,自己則是帶著親衛急匆匆的趕了回來。
盧仚將井月帶來的消息說了一遍。
“熊泰斗和我,是有仇的。在鎬京白馬坊,他就托了大將軍樂武的侄兒樂山對我下殺手。”
“這紅蓮渡厄丹,無論如何也不能落入,或者全部落入他手中。”
“否則,得到紅蓮渡厄丹的,盡是他那一派的外門弟子,他和我不對付,未免未來,他就成了咱們在大金剛寺內最大的威脅。”
盧峻、盧屹面色嚴肅的思索著這個問題。
盧仚說得極有道理,這紅蓮渡厄丹,是絕對不能完全落入熊泰斗手中的。
大家沒仇也就罷了。
既然大家有仇,那么天曉得熊泰斗和他的人實力飆升后,會作出什么來?
“這些日子,我們也和大金剛寺的外門弟子有過接觸,交換過情報信息,很顯然,熊泰斗是知道仚哥兒和我們統軍在外,所以他特意提前請功,就是為了不讓我們得到好處。”
盧峻冷聲道:“嘿,天下哪里有這么好的事情?咱們兄弟領軍出來了,功勞就必須有我們一份……管他是誰,敢獨占功勞,就打破他的狗頭!”
盧峻、盧屹都身量極高,身形魁偉,此刻兄弟兩同時黑著臉,一臉煞氣,渾身冷氣直冒,真個猶如兩尊殺神降世,附近的親衛都不由得連連倒退。
盧仚看著兩位堂兄,微笑道:“既然如此,他做得,我們也做得。他們接下來的計劃是……”
盧仚湊到盧峻、盧屹面前,將他的想法提了出來。
盧峻瞪大眼看著盧仚:“如果是這般,你的風險太大。”
盧仚笑著搖頭:“想要長生,想要進益,怎可能沒有風險?就按我說的做,不要忘了,這寶貝可只有我才使得好。”
盧峻、盧屹相互望了一眼,然后同時點頭。
當天中午,盧仚就以監軍的名義,向困在安平關進退不得的王璞大軍發了訓斥令,責問他為何在安平關踟躕不前,浪費糧草。
盧仚更是在訓斥令中表示,如果王璞無法平息叛亂,那么他會向鎬京申請,派一個更有能為的統帥過來坐鎮。
盧仚更讓人傳話,他將統轄監軍大軍進入安平關,清點戰損的士卒人數,清點消耗的物資輜重等等,如果查到有人在里面上下其手,貪墨軍資,則一定嚴懲。
等到訓斥令發出后,盧仚就一聲令下,駐扎在椓郡多日的監軍大軍拔營而起,朝著西面緩緩進發。
只不過,他統轄的大軍行軍速度極其緩慢,從下午出發,一路行到日落時分,距離安平關還有數十地,而盧仚也一聲令下,大軍就在馳道邊安營扎寨,埋鍋造飯。
安平關內,王璞則是緊急召集一應將領,應對盧仚突然插手這件事情。
他們討論的核心要點就是——盧仚突然表示出強烈的插手意愿,是不是鎬京城,有大人物對文教世家的行為有了察覺,是否有人想要對他們暗下黑手了。
一群文教出身的官員、將領紛紛擾擾,吵吵鬧鬧,沒能吵出個名堂。
而盧仚,已經趁著夜色,悄然來到了安平關外。
取出歸墟寶瓶,一滴玄元神水落入腹中,盧仚神魂靈光震蕩,神魂之力化為無形大網,迅速融入四周虛空。
剛剛下了一場春雨,山林中頗為潮濕。
腦海中,三眼神人圖冉冉浮現,他手中的水龍光芒大盛,盧仚腳下,一縷縷白色霧氣就猛地竄了出來,然后迅速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去。
玄元神水化為滾滾熱流,支撐著盧仚施為。
大黃等五位大爺也趁著白霧,熟門熟路的爬向了自己熟悉的方位。
它們悄無聲息的分布在距離盧仚兩三里遠的山林中,白色的霧氣中,五色氤氳悄然浮現,化為絲絲縷縷的光霞,不斷鉆進盧仚和它們的身體。
隨著五色氤氳的浮現,盧仚催生的白霧籠罩的范圍越來越大。
山林中有風,風推卷著白霧,一點點淹沒了安平關外的平亂軍大營,淹沒了安平關的城墻,又猶如流水一樣,順著城墻泛濫了進去,悄無聲息的順著安平關內的大街小巷一路擴散。
安平關中,巡邏的哨兵們低聲咒罵著。
戰爭時期,半夜起霧,這無疑加大了巡邏兵的工作難度,搞不好敵人都摸到自己面前了,他們還沒發現敵人長什么樣。
領隊的軍官只能命令士兵們提起精神,認真仔細,沒人能想到,這一場大霧居然是人為。
霧氣中,盧仚帶著大黃一步一步的走向安平關。
他身上穿著城防軍的甲胄,面甲放下來,遮擋住了面孔。
他左手杵著一根竹竿,上面掛著一面大旗,旗幟上畫著一朵殷紅的蓮花。
“紅蓮天女,咳咳……”盧仚輕喝了一聲亂民的口號,然后只覺得頗為尷尬,果斷的閉上了嘴:“我是來殺人的,口號什么的,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