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潁川絕對不會相信師姐竟有如此魄力。之前一直以爲靜宸設計的陣法主要是用於住所的防護,然而等她大致講過一遍後,潁川覺得自己錯了,錯得很離譜。
師姐確實要構築一個防禦陣法,然而不是一個或幾個地方,而是整片山脈,他們所居住的整片山脈!
他們現在所處的這片空間不在原界之中,然而卻是萬界崩潰中得以保留下來少數幾個之一。整個空間呈狹長狀,東西方向較短,南北偏長。潁川他們所居住的這片極道山脈處在中間位置,橫貫東西,將南北兩面截斷。
雖然極道山脈東西面較短,但那是相對於寬廣的南北地域而言,其本身的跨度也有好幾百裡,也就是說,靜宸設計的防禦陣法囊括的面積應該在一千平方公里以上,這正是令潁川震撼的地方。
然而,四師姐的設計圖已經做出來了,更何況她本人執意要完成整個陣法,所以靜宸這段時間閒著沒事就四處溜達,尋找合適的陣眼。
事實上,靜宸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著手準備這件事了,現在材料基本都收集全了,下一步就是進行實踐了。
不過,整座山脈實在是太大了,靜宸的想法是隻先把一些核心區域的陣法做出來,然後如蜘蛛織網一樣,慢慢地進行拼接。不管怎麼看,這都是一個任務量驚人的工程,對於心神的消耗實在是太大了,幾天下來,靜宸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潁川跟在師姐身後,也是累得夠嗆。
事情在佈置第二個陣眼的時候出現了轉機,第二個核心陣眼設在大師兄居住的和風谷。
看著身前面色發黑、頭髮枯得捲起的兩人,蘇離第一反應是:他們這是被雷劈了嗎?不對呀!今天天氣這麼好,哪兒來的雷呢?
若是此刻靜宸和潁川知道他們大師兄是這麼想的,不知道會不會直接一腳踹上去。
“小川,吃慢點,還有。”看著最小的師弟在廚房裡一陣狼吞虎嚥,蘇離終於是在斷斷續續的話語中弄清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立即把所有的師弟師妹召集到和風谷,一起商量這件事。
對於大陣的設計衆人一致支持,只是在如何實施這個問題上一直沒有明確的解決方案,如果只是靜宸一個人做的話時間和精力絕對是耗不起的。
“師姐,你看這樣行不行?”一直沒有說話的鶴羽薰說到,“你把陣眼的位置定好,連接的事情交給我們,到時候每人負責一片區域,這樣效率估計會高一些。”
“可以。”靜宸點頭,心裡一陣溫熱,這樣的話大陣的主體設計還可以再提一個檔次,說不定以後能派得上用場。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靜宸一共佈置了十一個陣眼,她用一個月的時間將它們的核心全部做了出來,其中有七個安置在他們居住的地方,由於季塵情況特殊,靜宸那裡多安放了一個。
崖坪處有兩個陣眼,最後的兩個分別在山前和山後。
而其餘人則是在空餘時間去自己的區域轉一轉,把那些錯綜複雜的陣線連接起來。不過他們確實做得很認真,每一次用的都是品質最上乘的材料,儘量讓大陣的效能發揮到極致。在陣法的設計與製作上,他們對靜宸是毫無保留地相信。
半年後,大陣已初具雛形。對於這個大陣,靜宸還是很滿意的。他們七個人曾試過一起進行攻擊,大陣不僅將攻勢盡數擋住,還把這些能量轉化到陣眼處,爲下一步的反擊作準備。
期間符凌來過兩次,指出了幾個大的缺漏,其餘的事情他一概不管。在習道修行上,符凌並不是那種嚴苛的人,相反,他一直鼓勵弟子去做自己喜歡的事,遇到處理不了的麻煩找他就行。
再說大陣,雖然主體本身是出來了,但細節方面還有很多欠缺。之後的事就只能交給靜宸了,畢竟是自己設計的陣法,她最清楚哪裡是薄弱環節。
這些細節往往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大陣的運轉,交給別人自己也不放心,靜宸索性將他們都支開,自己靜靜地研究。
不過,相比於其他人的清閒,潁川還是很忙碌的。
極道山脈最西側,藥皇海。
碧綠的海水一遍遍沖刷著白色沙灘,似要把它洗得更乾淨一些。陽光的角度正好,溫暖而不灼眼,若是此刻在這裡丟把躺椅,或許會有人以爲是個度假的小島。
海風襲來,沒有預想的腥味,反而是一股異香撲面而過,透著濃郁的生機,讓人忘卻憂愁,想在這裡待上片刻,哪怕只是一秒。
這裡不是受災前原界的度假小島,這裡是林楓的居所,藥皇海。離海邊約一公里的地方,是一片很大的楓樹林,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栽種的,每棵樹的樹幹都粗得驚人,兩個成年人絕對合抱不過來。
楓樹林一條小溪旁,身著白衣的少年擡起溪裡的竹簍,樂呵呵地看著裡面兩條肥美的鱸魚,利索地將它們取出。破肚,去鱗,掏鰓,用清水洗淨後丟入鍋中,架上火。當然,少年沒有忘記丟入那些藥草與香料,藥草都是三師兄囑咐一定要加進去的。
想起幾天前林楓師兄給他藥草時一臉肉疼樣,潁川都忍不住想要捶胸頓足,一時的憐憫之心,換來的是他一個月免費的勞力。
太奸詐了,三師兄實在是太奸詐了,那幾種藥草哪兒有他說得那麼金貴,在藥皇海旁邊被他栽得簡直像草一樣。
少年正是潁川,現在他的身份是藥園臨時工一名,每天的工作就是給藥草翻土、澆水、育苗。對於這些簡單的工作,林楓的要求還特別高,水必須是藥皇海每天半個小時內漲潮的海水,翻土必須仔仔細細,每一塊地得翻三回,每天把潁川折騰得夠嗆。
當然,對於潁川來說以上的都不叫事,更大的問題在於……
正想著事呢,潁川一下子看見三師兄的身影,赤紅的長袍空敞著,手裡拿著個小玉瓶,臉上是潁川很熟悉的那種笑容,就是那種餓狼看見小肥羊一樣的表情。潁川二話不說,立刻撒腿就跑。
“唉!”林楓當時就急了,“小師弟你別跑啊!”末了他還補充一句,“這次你放心,絕對沒問題,我保證!”
潁川哪裡聽這些,只顧得上亡命天涯。上次的教育可是血淋淋的,三師兄讓喝的“安神液”,讓潁川的頭髮瘋狂地長了三天。
不過話說回來,林楓確實是個天才,他搗鼓的那些藥液,大多藥性溫和,藥效極佳,連符凌都給出很高的評價。
當然,那是針對藥用性能確定後,至於藥效確定前……
“小師弟,沒事的沒事的!”林楓左手摟著潁川肩膀,右手拍著自己的胸脯作保證,一臉誠懇,那個樣子,簡直就是人畜無害。
總之,潁川就是被堵到了。直到現在,潁川還是不明白三師兄是怎麼追上來的。來藥皇海前,潁川一直跟著蘇離學習御風術,雖談不上有多精深,至少也是極快的。然而無論他怎麼跑,林楓總能等前方,笑瞇瞇地看著他。
潁川這位三師兄,雖然平日都是一副放蕩不羈的樣子,但他在藥草和花卉上卻能竭盡全身心力,精神十足。
反正是跑不了了,潁川索性把心一橫。“師兄,我答應你了。”
聽到這句話,林楓馬上就笑開了。
“不過……”潁川話有餘音。
“不過什麼?”林楓急忙問道。
少年轉過頭,溫和地笑著,“我要三顆凰樹的種子。”
“臭小子,我哪兒來的凰樹種子!”林楓臉色變了。
“少來,上次我都看見了。”潁川據理力爭,“就在你的那個小黑盒裡。”
林楓一時啞口無言,右手拍著自己的後腦勺,擡頭仰天,一臉鬱悶。
“眼睛倒是挺尖嘛!”林楓乾等半天,只見小師弟還是一臉溫和地笑著,這下子沒辦法了,“行,我答應你!”
“額……”這下倒是讓潁川有些吃驚了,他本來只是開玩笑的,因爲無論如何他最後都會幫三師兄的。林楓的體質有些古怪,任何藥物到他身體裡都不起作用,也就是說,他自己試藥是一點用都沒有的。
然而,林楓對於開發新藥液卻極爲執著,這也是爲數不多能讓他全力以赴的事情,所以無論如何潁川都會幫他。
至於凰樹,那是一種極度稀有的神樹,即使是當初的神界也不見得就能有幾棵。凰樹可以說是所有禽類夢寐以求的棲息地,至於真的吸引幾隻血脈純正的鳳凰來住,也不見得就是不可思議的事。
潁川知道林楓有凰樹的種子,但他也就是隨口開的玩笑,哪兒知道三師兄當真了,現在潁川懷裡就揣著三個木盒。
木盒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看著不大,拿在手上卻是沉甸甸的,凰樹的種子就放在裡面。
林楓對這凰樹的種子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他更關心的是藥液的藥效。潁川打開小玉瓶,喝了一口。
“怎麼樣?”林楓問道。
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喝,或者可以說,味道還不錯。綠色的液體順著咽喉滑下,帶著濃濃的藥香。身體的分子似乎都在渴求,四經八脈就像被疏通了一樣,說不出得舒服。潁川直接坐了下來,緩緩感受身體的變化。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潁川才重新睜開眼,眼底澄淨得毫無雜質,整個人氣質彷彿都發生了變化,顯得更加內斂。
“便宜你小子了。”林楓搖搖頭,裝作很無奈。
“嘿嘿!”潁川倒是笑著站起來,“多謝師兄!”三師兄一直守在旁邊,周圍百米內連蟲鳴聲都沒有。
“走,吃魚去,嚐嚐你今天的手藝怎樣。”
楓紅遍野,赤紅色的長袍漸漸與環境融爲一體,在他身後幾丈的位置,穿著白衣的少年亦步亦趨地跟著,不知爲何,這抹白色在這裡竟也如此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