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到底是爲(wèi)什麼而死的？”段魂輕輕呢喃出聲，淤清已經(jīng)聽見了。

“魂，你曾經(jīng)跟我說過一次，你說如果你死了你就能跟羅旗永遠(yuǎn)在一起了，那一次自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抱著這樣的想法。”淤清雖然是這麼說，心裡卻早就是這麼認(rèn)爲(wèi)的。

“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記得了。表哥，我和羅旗之間還發(fā)生了什麼事情，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段魂瞪大的眼睛好像都不願意眨一下，向淤清索要更多的段魂和羅旗之間的故事，好像是在聽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故事一般，只是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恰好跟自己同名。

“我知道的大概也就這麼多，羅旗是鬼魂，我看不見他，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們倆個是什麼時候在一起。你最初明明跟費君翊那麼要好，好到我只能嫉妒，和費君翊之間的關(guān)係更是緊張的微妙，可是突然你就不跟費君翊在一起了，還極力的避開他，等我最終知道的時候，才知道你竟然跟一個鬼魂好上了，那時候也是我知道你不是葉兒的時候……”

那段記憶，再往下就是淤清自己的記憶了，那段記憶淤清無論想起多少次，心中都滿滿的都是沒落，淤清已經(jīng)不想再想起那時候的感覺了，接下來的事情跟段魂也沒有多少關(guān)係了，淤清也就不再繼續(xù)說下去了。

……

時間一點點流逝，段魂一直沒有說話，那個表情，是不知所措嗎？淤清不知道也看不出來。

段魂腦子一直迴盪著淤清說的話，想要回憶，卻什麼也回憶不起來，想要否認(rèn)那些聽起來荒誕可譏的事情，可是內(nèi)心深處的聲音卻一遍一遍的在叫囂著：這就是事實！段魂那一直尋找歸處的內(nèi)心深處，這個時候像是突然失去了地球磁場指引的鴿子，四處亂飛，撞的頭破血流卻找不到自己的巢。

“魂，如果羅旗是一個普通人，這些事情就算你不記得也不難接受，如今你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正常的，這些事情都不著急，你慢慢接受，天都快亮了，你休息一會兒吧，我就住在隔壁，天亮之後再來找你。”

段魂沒有回答，卻已經(jīng)站起身來一點一點踱向牀邊，淤清看著段魂的樣子就默不作聲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一直想著自己和羅旗的事情的段魂躺在牀上沒有一絲睡意，滿腦子都是淤清說的話。淤清說的話一遍一遍在段魂腦子中回放，每回放一遍，段魂好像就看見有什麼畫面在自己腦子中閃過。

淤清說段魂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段魂反覆回放這句話，睡意朦朧之間，段魂好像看見兩個陌生的面孔，那是她從沒有見過的髮型，一個男的留著很短的頭髮，段魂下意識的想到了剛還俗不久的和尚，還有一個女的，頭髮還不及腰，卻就那樣披在肩上，是粟色的捲髮，那樣的頭髮段魂也從沒有見過。段魂好像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一般，段魂突然被一個聲音驚醒：那是我的父母！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

自己，段魂都不知道的自己。

淤清說段魂跟羅旗是兩個相愛的人，說自己曾經(jīng)爲(wèi)了不讓羅旗受傷，讓羅旗回到地府，淤清的話在段魂腦子中反覆回放，竟然好像回放出了什麼畫面，那是段魂熟悉的畫面，一堆人在包餃子，那些人段魂都認(rèn)識，段魂身邊還有一個人，那是羅旗的樣子，但是好像其他人都看不見羅旗的樣子，自己鬧自己的，完全把羅旗當(dāng)做了空氣。

然後是一個庭院，那是段魂在康城住的時候自己的院子，院子裡還有那把藤椅，再這樣的畫面裡突然出現(xiàn)一件墨綠色的衣服，那衣服是那麼熟悉，跟羅旗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樣。畫面轉(zhuǎn)變，羅旗已經(jīng)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段魂跟前，那時候的羅旗一身黑紅相間的衣服，然後段魂就看見自己拿著那身衣服送給了羅旗，可是爲(wèi)什麼最後還有一個畫面是段魂燒衣服的畫面，彷彿做夢一般的段魂好像對這個沒有一絲懷疑，好像就是知道，這件衣服只有這樣燒掉，羅旗才能穿上這件衣服。

畫面再也停不下來了，每一幅畫面裡都有羅旗的樣子。接下來段魂就看見自己在跟羅旗說些什麼，雖然聽不見，但是段魂好像就知道一樣，兩個人在商量讓羅旗回地府修煉的事情。段魂明明是在看著，但好像自己又是當(dāng)事人一樣，段魂清楚地感覺到那時候段魂的不捨，那份不捨讓生著病的段魂當(dāng)時劇烈的咳嗽起來。 接著的就是段魂一個人在院子裡的畫面了。

羅旗，羅旗，還是羅旗的畫面，不管畫面怎麼轉(zhuǎn)換，到處都是羅旗的樣子。有段魂跟羅旗談判條件的畫面；有羅旗帶著段魂從康城逃離的畫面；有羅旗給自己託夢說羅旗長時間在人間幫助段魂生命會受到威脅，說從今以後再也幫不了段魂了；有段魂爲(wèi)了羅旗衝上試煉臺上的畫面；有兩個人在一起之後，段魂因爲(wèi)突然消失的羅旗失魂落魄的樣子的畫面；有段魂爲(wèi)了給羅旗挑過年禮物時候的認(rèn)真、用心；有在牢房中再次與羅旗相見時候覺得這個世界再也沒有遺憾的心情；還有在自己死的時候看見的羅旗的樣子……

沒有時間順序，各種關(guān)於羅旗的畫面在段魂的腦海中閃過。

我想起來了！段魂一下子驚醒過來，天已經(jīng)大亮，段魂昨天晚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叩叩叩……”

還坐在那裡想事情的段魂的神思被敲門聲叫了回來，段魂擡頭看向門那邊：“誰？”

“魂，醒了就起來吃點東西吧，已經(jīng)中午了。”

已經(jīng)中午了，段魂都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那麼長的時間。

“好，我洗漱一下馬上就來。”

“我在樓下等你。”

段魂剛恢復(fù)記憶，心裡立刻就被羅旗填滿，再也沒有了那種尋找歸巢的感覺了。

在洗漱的時候段魂也滿腦子都是已經(jīng)三十年不見的羅旗，看著鏡子中自己鬢角的白

發(fā)和臉上的皺紋，段魂心想：三十年過去了，羅旗你還是那一副年輕帥氣的樣子，幾百年都不會變，可是我只是一個人類，我已經(jīng)老了，不再年輕，你再看到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還會喜歡我嗎。

從來沒有在乎過自己一天天年老的樣子的段魂此刻卻這麼在意，在意三十年不見的羅旗還能認(rèn)出現(xiàn)在的自己嗎？段魂完全忽略了昨天才見過面的羅旗。一直擔(dān)心這些事情的段魂儘可能的精緻的打扮自己，磨磨蹭蹭很久才下樓。

剛走到樓梯口，段魂就看到一樓坐著的淤清，已經(jīng)五十多歲的淤清看著也多了許多蒼老，不過也掩蓋不住他年輕時候的英俊，淤清的頭髮依然梳的整整齊齊，看著精神奕奕，不過段魂看見淤清的鬢角也多了許多。

看見段魂從樓梯口下來，淤清微笑著看著段魂，等著她下來。

段魂在淤清跟前坐下來：“謝謝你，表哥，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這麼快就想起了一切，淤清有些吃驚，不過淤清知道段魂想起這些是早晚的事情，也就沒有過多驚訝。

“魂，先吃些東西吧，吃完再說。”

“恩。”段魂確實是餓了。

雖然餓了，段魂也沒有心情吃太多，只是簡單吃了幾口就吃不下去了。

“我現(xiàn)在就想見到羅旗，怎麼辦？表哥，我現(xiàn)在就想見多羅旗。”

“彆著急，他肯定會再來找你的。你先吃好飯。”

“怎麼辦，我現(xiàn)在就想見到他，三十年了，我們錯過了三十年，我現(xiàn)在就想見得到他。”段魂說著說著，眼淚已經(jīng)開始在眼睛裡打轉(zhuǎn)了。

淤清還沒有開口說話安慰段魂，就看見段魂的情緒突然平靜下來，看見段魂擡頭看向自己的右上方，眼淚已經(jīng)留了下來，那個眼淚，淤清知道，是段魂看見羅旗之後激動的眼淚，淤清選擇悄悄地離開。

段魂想見羅旗的心情那麼迫不及待，好像不立刻見到羅旗，自己的心都要死掉了一般。段魂說著想見羅旗，眼淚就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在眼睛裡打轉(zhuǎn)了，就在這個時候，段魂突然感覺自己的右肩上好像搭上了一隻手，那隻手的溫度，那種微微帶著寒氣的氣息，這久違了三十多年的氣息，段魂知道，那是羅旗的氣息。

段魂向右擡起頭看過去，當(dāng)看見羅旗的臉的時候，段魂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下來。

看著段魂止不住的眼淚，羅旗也忍著淚花，笑了，笑的那麼溫柔。

“我還以爲(wèi)我真的要等到你壽終正寢之後才能想起我，才能正大光明地呆在你身邊，魂……”千言萬語都隱含在羅旗的擁抱裡，這個擁抱那麼用力，段魂也站起裡用力地迴應(yīng)羅旗的擁抱，也是那麼用力，恨不得一下子把三十年的都補回來。

人類是看不見羅旗的，段魂的樣子在客棧裡就顯得那麼怪異、突兀，但是那又有什麼關(guān)係，段魂不在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