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那名帶上美食和一天話題的王國士兵，在上次約好的地方，見到了反叛軍的老邁克。
果然，對方帶上了現在只有反叛軍占領區才有出產的查蘇酒。
“噢、邁錫尼在上！老邁克，你真的把查蘇酒帶來了，你就不怕你們的長官發現嗎？”
邁錫尼是阿斯蘭大陸神話傳說中的一位大地之神，在這個分裂的國家中有些廣泛的信仰。
“哈哈哈，小子，我只是帶了一點酒而已，我的長官還帶上了旅行馬車，聽說里面美食、美酒、女人，什么都有！他才不會我這一點可憐的查蘇酒呢。”
“……我們這真的是在打仗嗎？我本來還抱著死在戰場上的決心參軍的，沒想到每次上戰場竟然都只是來聊天！”
“這難道不好嗎？本來就是一場無聊又無用的戰爭，要不是被聯合王國和東部聯合逼著，根本就不會打起來，或者說早就結束了！”
“……我們王國的分裂是聯合王國和東部聯合造成的……這個傳聞是真的么？”
“當然是真的！要不然你以為哪個戰場能夠出現敵對的士兵像我們一樣悠閑的？還不是因為這場戰爭本來就不是咱們想打起來的……”
類似這樣的一幕在在這出戰場上四處可見，這些扎堆聊天的士兵們，有的是多次對陣的老交情，有的甚至原本就是親友關系。
“和平真好啊……”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樣的畸形和平，已經維持不了多久了，甚至連他們的生命，都將化為兩個龐然大物互相算計中的、能夠使己方話語更加‘有說服力’的一個數量詞。
……
半個月后，一個消息傳遍阿斯蘭大陸：
聯合王國宣稱，位于中部聯盟的、因東部聯盟介入而導致分裂的塔斯科王國，在王國方原意簽訂和解協議、十年的內戰即將迎來終結的時候，反叛軍以東部聯盟提供的魔法師團隊為尖兵，對準備握手言和的王國軍發動偷襲，導致毫無防備的王國軍死傷數百人；聯合王國的法師團隨后趕到，殺傷地方士兵近數百人后驚退東部聯盟的法師團。
本來松散的中部聯盟內部國家發生戰爭這種小事是不會吸引整個大陸的目光的，但顯然大家的關心點都不在那個小國家的和平與否上，而是在內戰雙方背后的勢力上。
東部聯盟和聯合王國的沖突升級了。
為了替塔斯科王國復仇，以及為了表示對對東部聯合在毫無人道的偷襲行為的‘譴責’，短短十天之內，聯合王國的法師團在塔斯科反叛軍的占領區內展開了閃電般的報復襲擊。
而一開始偷襲戰場前線部隊的‘東部聯合法師團’，卻在每一次和聯合王國法師團的遭遇戰中都迅速敗北，最終竟是逃得無影無蹤……
塔斯科王國軍緊隨聯合王國的法師團，僅僅半個月就將分裂近十年的王國歸復統一。
耐人尋味的是，十年來一直對沖突持保守態度的聯合王國圖突然強勢起來，而十年來一直強勢的東部聯合卻在最初的襲擊之后、在這次事件中悄再無動作。
陰謀的味道傳遍整個大陸的有心人鼻間，但現階段所有人都還在保持觀望。
沒有人相信有戰神阿特尤斯撐腰的東部聯合會縮卵，他們在等東部聯合對這件事情的反撲。
果然，習慣了唯我獨尊的阿特尤斯并沒有讓大家失望。
……
“命運議會！很好……仗著有個老家伙撐腰就干放肆起來了？居然在挑起爭端后還嫁禍給我……哼、戰神殿組建也有一些年了，之前為了搜集魔法的資料而一直在追捕那些野魔法師，是時候讓整個大陸知道，神明的威嚴不容挑釁！”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的阿特尤斯，得到消息后氣憤的咆哮聲傳遍整座戰神殿。
此時戰神殿和東部聯合的高層，都戰戰赫赫地站在位于藍山之顛、由前藍山王國王宮改建而來的戰神殿中央大殿中，俯首傾聽阿特尤斯的話語，一動也不敢動。
阿特尤斯發泄完之后，向侍立在一旁的頭號戰士安東尼說道：
“安東尼，我的戰士，我準許你再次帶領圣殿騎士團出擊、掃滅聯合王國的那些卑鄙小人，用這一次的勝利來洗刷你上次失敗的恥辱吧！”
“是、吾主！”自從榮光騎士團近乎全滅、放開身心接受了戰爭火種的安東尼，心智已經變得不再完全屬于自己，對主人阿特尤斯的話語完全不會拒絕。
不過另外一些戰神殿的高層圣殿騎士卻提出了疑問。
“吾主，聯合王國在命運議會的暗中操縱下，這些年已經發展出數量和實力都十分可觀的龐大法師團，如果發動圣殿騎士團和聯合王國法師團的全面戰爭，勢必會抽調絕大部分正在追捕在野魔法師的‘捕獵隊’成員，這與我們之前‘盡量扼殺魔法傳播’的方針不符！”
這些高層圣殿騎士說話直來直去，但阿特尤斯卻完全不在意，這些高層圣殿騎士都一定程度上接種了他的戰爭火種，雖然不如安東尼強大也不如安東尼好用，但在忠誠上卻是值得信賴的。
因此阿特尤斯也只是語氣正常地說道：
“無妨，之前以為‘魔法’這一超凡途徑的背后也是某一個想要成神的家伙……，但現在我已經確定了那只是四個自大的‘凡人’罷了，因此之前的方針可以作廢了！現在、是命運議會這邊的勢態更重要……對方的背后，可是有著一個明確存在的偽神啊！”
“什么、偽神！”
“這是褻瀆！”
“那個狂妄的命運議會果然應該在神火中接受凈化！”
阿特尤斯很滿意自己這些忠仆們的反應，頭盔的面罩之下的嘴角翹起，但表面上還是保持威嚴地說道：
“好了！對異教徒的懲戒不應該只停留在嘴上，用你們的行動證明你們對我的虔誠！”
說完，就揮手讓他們退去。
而從頭到尾都沒有發言權的東部聯合高層，也在行禮之后，轉身面無表情地跟著正眼都不看他們一眼的圣殿騎士們離去。
“菲利普。”
阿特尤斯突然喊住了正準備離開的東部聯合高層的其中一個人。
被叫到的人轉身，再次對阿特尤斯行了一禮后問道：
“偉大的戰神冕下，請問有什么事嗎？”
其他東部聯合高層不敢回頭，但腳下步伐都不禁放緩、耳朵豎起——菲利普是他們的領袖之一，戰神冕下對他說的話顯然也會對他們的將來很有影響。
阿特尤斯并不關注那些凡人們的小心思，他向菲利普說道：
“菲利普，你是凡人中不可多得的值得我信賴的人，從四十五年前還是一個乞丐的你跪倒在我面前開始，你就一直是我虔誠的信徒。”
菲利普單膝跪下，唱誦道：
“偉大的戰神阿特尤斯冕下，您是戰爭的主宰、人類的永恒庇護者，菲利普永遠是您忠實的信徒。”
阿特尤斯點頭，繼續說道：
“這么多年來你經營東部人類聯合體，讓被精靈壓迫的人類從苦難中崛起、成為大陸上當之無愧的最強國之一，你的虔誠我切實感受到了。”
“一切都是戰神冕下您的榮光照耀的結果，菲利普只是您的園丁。”
阿特尤斯很滿意菲利普的話，接著問道：
“那么、菲利普，我問你，你愿意成為我的第二名選民，像安東尼一樣，獲得我神力的加持，立于我的神國之上、享受永恒的生命嗎？”
永恒的生命！
菲利普還沒有說話，幾名慢慢吞吞還沒走出大殿的東部聯合高層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人生走到他們這個地步，大愿什么的早就隨著藍山覆滅而完結，權勢也到達了頂峰，如果說還有什么是想要去追求的，大概也只有永恒的生命了
——追隨在戰神冕下的身側，還擔心會沒有權勢嗎？看看安東尼是如何從一個落魄騎士團長翻身的？
但是在眾人忐忑又失落的等待后，得到的確實菲利普拒絕的話語。
“……偉大的戰神冕下，菲利普感激您原意降下神恩的大度，但請寬恕您貪心的信徒菲利普……我想在升入神國、成為您永恒的侍者之前，帶領東部人類聯合體，完成人類的真正崛起！”
那些終于挪到大殿門口的東部聯合高層們，在聽到菲利普的回答后都有些失望，同時也有些暗恨：
菲利普這個老家伙，果然還是想占著元老會的最高席不走！
阿特尤斯有些意外菲利普非選擇，但想了一下確實找不到比他更適合管理這個龐大國家的人選了，于是也同意了菲利普的請求。
“我赦免你的貪婪，你也不必為此自責，菲利普、你的決定很對，不愧是我最虔誠的信徒之一！好了、都退下吧。”
菲利普第三次行禮，然后轉身跟隨那些步伐恢復輕盈的元老們離開了大殿。
……
走下藍山、離開了戰神殿的霧狀金光輻射范圍之后，菲利普無視了其他元老們離開前投向他的自以為‘頗有深意’的目光，獨自矗立在空蕩蕩的原野上，也不讓馬車夫駕車靠近，就這么靜靜地看著那座被金光籠罩的高山。
那是藍山，當然、現在叫做阿特尤斯之峰。
從前這里是藍山王國的國都中心，現在城市已經是一片荒野，只有這座高山孤獨的聳立在這里，霧狀的金光將一切膽敢靠近神座的生命湮滅、整座高山以及附近半徑數百米的范圍內寸草不生，大地和空氣都泛著微微的金光，威嚴、卻也冷漠。
十多年前，那里還是被一片常年的綠色所覆蓋，雖然山頂那座宮殿修建地越來越豪華、宮殿內的長耳朵們生活越來越奢靡，但那株使方圓上百里的土地都四季如春的生命之樹，還是為這座愈加腐朽的藍山增添了一絲溫暖。
菲利普轉身看向已經被青草覆蓋的某一處街道遺跡，那里曾經是藍山王國國都的貧民區。
菲利普眼神有些恍惚。
幾十年前，曾經有一個被精靈和有錢人類欺壓到失去家庭和親人、快要餓死的少年倒在那里，是一個藍山精靈少女的好心施舍救了那名少年。
少年一直不知道那個精靈少女是誰，但他銘記這份恩情，認為精靈并不都是驕奢淫逸的惡人，因此就算少年后來遇到了戰神阿特尤斯、獲得了超凡的力量，帶領人類反抗精靈的暴政并最終成為反叛精靈的聯軍首領，他也力排眾議、接受了似乎是‘好心’的黑暗精靈的加盟。
只是命運總是如此無常，直到他終于帶兵踏破藍山精靈‘生命王城’的大門、成為第一個踏上藍山之顛的叛軍人類時，他才知道：
那個少女竟然就是藍山精靈王國的公主——雪莉·道頓。
而這個少年，正是菲利普，那個雪莉數十年前救助過的人類乞丐，十多年前偷偷將雪莉放走的人類叛軍首領！
“從被精靈壓迫，到被神靈統治，人類依然只是‘凡人’、是仆人……什么都沒有改變！”
菲利普雙手握拳，眼神中透出一絲不甘，語氣也全然沒有了剛才在戰神殿時對阿特尤斯的畢恭畢敬。
“我的選擇是對的么？人類的真正崛起，自由與平等，都只是我的妄想么……這么多年來，我一手建立的人類聯合體中，沒有我所期待的自由與平等，只有新的壓迫和新的不公平……雪莉，我做的到底對不對？”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