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霏不得不佩服蕭丹,寢室長就是寢室長。那天在小武當山,她和郝天終究沒趕上看日出,最后坐了纜車到山頂,就見到打得火熱的蕭丹和岑荊。
十一以后就是各大社團的招新和學生會的招聘,蕭丹不費吹灰之力,免去了一系列的面試,直接到了學生會團委做委員,她們寢室的人見到五花八門的社團都看花了眼,也有人慕名想進系學生會,卻被慘兮兮的刷下來,蕭丹說,多虧在山頂和岑荊搭訕。
依霏想著便覺得不可思議,岑荊這斯在蕭丹嘴里簡直是一個完美的極品男,依霏在心里對蕭丹說,那是因為你沒見過此人的真實面目。
依霏問了老爸意見,報了一個瑜伽社,為著強身健體,聽說還能減肥美容,室友們也都報了一兩個社團,紀文蔚和蕭丹一樣,被學生會挖過去,免去所有面試。
十一以后開始正式上課,大一通常都是兩三個班在一個大教室上公共課,依霏去網(wǎng)上下載了課表,發(fā)現(xiàn)她們班和郝天他們信息管理班一個星期有五六節(jié)大課在一起上,馬上高興的告訴蕭丹,蕭丹這會兒才想起來告訴依霏:“你們家郝天也在學生會。”
難怪他總是這么忙……依霏趕緊問蕭丹:“你們學生會還招人嗎?!”
“招完了。”見依霏低下頭,她接著說:“不過,你去跟岑荊說說,一定能進去的。”
“不是吧?一定要找他么?”依霏對岑荊討厭都來不及,何況要自己低聲下氣去求他,“你可不可以叫你們部門的部長把我弄進去?”
“你又不是不認識他,他不是還認識你爸媽么?再說了,郝天在宣傳部,和我們部門隔著十萬八千里,你要進我們部是可以進,可是見他的機會就少了。”
依霏長長的‘啊’了一聲,蕭丹手上的鼠標還在不停的點擊,一會兒跳起來大叫道:“依霏!不好了!”
依霏被蕭丹嚇得不輕,只聽到她繼續(xù)粗著嗓子叫嚷:“紀文蔚也在宣傳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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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她去求岑荊,不可能不可能,依霏心里閃過無數(shù)個不可能,想著那人一見她就‘千金小姐’,她心里馬上爬上千萬只毛毛蟲,難受得緊。
只好聽蕭丹的,每天她都會去辦公室值班,依霏只要拿著作業(yè)去辦公室坐著陪她就行,反正學生會那么多號人,老師也不知道誰是誰不是。
第一天還有點做賊心虛,以后就越去越順。學生會辦公室裝修得比教室要好很多,蕭丹他們團委辦公室光空調(diào)就有兩臺,聽說岑荊他們那更是夸張,連真皮沙發(fā)都有,依霏知道院長公子這回事大家都不知道,看來他真的以權(quán)謀私,偏偏說曹操曹操就來了。
岑荊見宋依霏趴在桌上轉(zhuǎn)著圓珠筆,該在這里值班的蕭丹卻不見人影。
依霏見到岑荊,立馬豎起了戰(zhàn)斗的警覺性,整個人坐直起來,隨時準備迎接他的攻擊。
“千金小姐,這么給面子,光臨我們學生會?”岑荊見她的反應不禁好笑,本來有事要忙,這會兒也停下來逗弄她幾句。
“××公子,如果不想暴露身份,我勸你趕緊離開我的視線。”
岑荊不急不惱,對她說:“××講學回來了,要你今晚去我家吃飯。”
依霏還在想,什么××,蕭丹從門外飛奔進來,身后還跟著郝天,見到岑荊,都笑著打了招呼,郝天見依霏也在,對蕭丹瞪了幾眼。
岑荊交代了工作上的事情,叫了叫發(fā)呆的依霏:“宋依霏,還不走?”
院長請客吃飯,這是依霏得出的結(jié)論,只好放棄了和郝天的相處機會,對蕭丹抱歉的笑笑,跟著岑荊出了門。
岑荊媽媽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的菜,政治部主任高叔兩夫婦也在,高姨十幾年沒見依霏,不禁紅了眼圈,摸著依霏的頭發(fā),一只手緊緊抓住依霏的手不放。
“你這是干什么!”高叔扯開妻子,自己坐到依霏身邊,問了一些生活和學習上的瑣事,依霏一一答了,岑院長也不時告誡一兩句,依霏腦袋里亂哄哄的,餐前教育就像在開政治□□會,斜眼見岑荊坐在地上正激烈的打著游戲,時不時給她一個嘲諷的眼神。
“開飯了開飯了!”岑媽媽的呼喚終于使依霏解脫出來,高姨拉著她的手,坐到餐桌上。
席間兩個大人物討論著學院里的大小事情,高姨怕依霏嫌悶,說起了她小時候的糗事。
“依霏啊,高姨最后見你那年你才一丁點大,扎著牛角辮,才五歲,白白胖胖的,整天黏著高姨不放呢!”
依霏印象中高姨的形象已經(jīng)淡化不見了,努力回想著那個時候自己的樣子,卻好像只有血淋淋的一片。
拿著筷子的手劇烈的抖了一下,依霏感覺高叔看向自己,只好露出笑容,努力把青菜塞進嘴巴里。
明明是清甜的生菜,依霏卻味同嚼蠟,腦海里不斷的浮現(xiàn)一幕幕凄厲的畫面,說了聲‘對不起’,便推開椅子往洗手間沖去。
高姨在門外著急的拍著門,直到吐出胃里的苦水,依霏才洗了把臉,打開門。
“依霏呀,怎么辦啊?跟高叔去醫(yī)院看看吧?”
“不用不用!對不起高叔,可能中午吃壞肚子了,沒事兒的,你們先去吃飯吧,我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四個大人都圍著依霏,仿佛不相信她的話,高叔始終不肯放依霏走,岑院長見自己兒子一個人在優(yōu)哉游哉的吃飯,氣不打一處來。
“岑荊!帶依霏去樓上休息!”轉(zhuǎn)頭又對依霏說:“孩子,今晚歇在我家,折騰回寢室著急胃又不舒服了。”
見高叔高姨一副急壞了的模樣,依霏想,好好的一餐飯就這樣被自己搞砸了。
安頓好宋依霏,岑荊慢慢走下樓,這個女生還真不是一般的千金小姐,居然在吃飯的時候做這么惡心的事,到了餐廳外,果然見到四個大人坐在餐桌上,誰都沒有再動筷子。
“我說,說了那么多次,你還不知道怎么說話嗎你!”高叔刻意壓低的聲音,岑荊停下腳步。
“我也不想啊……那個孩子……憑什么就要讓一個孩子受這種苦啊!”高姨哭著說。
絮絮叨叨想起岑父岑母的勸說聲,剛準備走進去的岑荊念頭一動,站在了虛掩著的門外。
“這有什么辦法,事情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是瞞著依霏!”高叔仿佛壓制著許多怒氣,“老宋真是造孽,好好的一個家,好好的一個孩子……”
“可是楊柳怎么辦?就這么死不瞑目,死了連自己的孩子一起送給了那個狐貍精,見著依霏叫那個女人媽媽,我這心吶……”高姨聲音一下子提高,哭聲傳來,可是岑荊卻真真切切聽到了她的話。
“妹子,你別傷心了,當初楊柳想不開,依霏這孩子又撞見了,你沒看見今天你說起她小時候,肯定還是記得的,我看她臉色一下子白了,也是啊,那么小的小孩,見到那個血淋淋的畫面怎么受得了……”是岑母的聲音。
岑荊心中大驚,他幫宋父宋母拿機票的時候,因為宋母身份證上的出身年份特別留意了一下,比宋父小了整整六歲,這么算來,生依霏那年她才18歲。那時候見宋依霏一副小孩的樣子,想必她母親這么年輕也無可厚非,可是身份證上那個名字,絕對不是楊柳!
最后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么,岑荊回到書房,望著漸漸黑下去的天幕發(fā)呆。
“岑荊!怎么不下來吃飯?你高叔叔他們都走了!”岑母敲門進來,發(fā)現(xiàn)他靠坐在皮椅上,一動不動。
“媽,依霏她媽媽……依霏她媽媽是不是死了?”
岑母趕緊把書房門關上,示意岑荊小聲說話,走到他面前,問:“你都聽見了?”
見岑荊點頭,岑母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告訴了他。
“依霏她爸爸跟媽媽是父母包辦婚姻,后來宋叔叔大學畢業(yè)直接當兵去了,回來后依霏都兩歲了,就這樣也就好了吧,一家人好好過日子有什么不好,偏偏那時候你宋叔叔年輕氣盛,等依霏她媽媽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他和那個女人什么都收拾好準備私奔了。”
“你高姨是楊柳阿姨的好姐妹,楊柳這妹子也可憐,父母都沒了,又沒有兄弟姐妹,只有一個表哥還是什么人之類的在美國,她當然是不肯離婚了,宋叔叔家里條件還是很好的,年輕的時候又一表人才,婆婆見依霏是個女孩兒,也不太管他們兩夫妻的事,公公雖說很疼依霏,但一天到晚在外面工作,想顧也顧不上。兩個人天天鬧,那時候你高叔叔一家還在北京,依霏4歲以前基本上都是高姨帶的。”
“這些我也是聽你高姨說的,老宋和楊柳鬧了兩年,有一天真的丟下她們母女和那個女人私奔了,依霏的奶奶也是個厲害的角色,見楊柳不肯離婚,使勁把她往外趕,高姨那天帶了依霏去接楊柳回她家住,就這么一房間都是血。高姨知道壞事了,叫依霏去叫爺爺奶奶,自己往臥室走,楊柳早就死了幾天了,躺在床上,滿屋子都是尸臭,高姨還沒從驚嚇中回神呢,依霏就自己走到了媽媽身邊,也不哭,一下子嚇傻了。”
岑荊仿佛能感受到那種悲痛,一顆心早就被那個叫宋依霏的女孩兒吊了起來。
“依霏現(xiàn)在都不記得了?”
“哪能啊,這么嚴重的事情,你沒見這小孩兒今天在廁所吐呢,估計是想起了那時候的事。那時候依霏才4歲呀,老宋趕回來的時候依霏已經(jīng)不哭不笑,話都不會說了,還好老宋對女兒還是沒話說的,跟大家商量了一下,就馬上帶梅紅,哦,就是依霏那后媽,帶到依霏面前說媽媽還在這兒呢,可能依霏小時候都是住在高姨家,對自己媽媽的印象不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真的以為媽媽還沒死,認了梅紅做媽,老宋一家從北京遷到了廣州,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環(huán)境,本來知道這件事的人就少,也就這么一瞞就瞞了十幾年。”
岑荊想起宋母殷勤的樣子,問道:“那個梅紅,對依霏怎么樣?”
“那個女人!自作自受呀,老宋是不打算和她生孩子了,她也知道是自己害死了依霏她媽,依霏她爺爺那時候發(fā)大脾氣,要把她往死里打,她保證把依霏當親生女兒對待才和老宋結(jié)的婚,誰知道呢,表面上看是還行,反正自己也沒個一子半女的,要是依霏就這么把她當媽,她倒是不吃虧。你高姨高叔和你宋叔叔說了好多次要接依霏到他們家去,這個女人倒是攔在前面不肯。”
“這次依霏到我們學校啊,也是老高做的主,其實依霏高二去參加高考,也就是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沒想到還真上線了,本來吧,是可以去他爸爸那學校讀書的,高叔硬是把依霏弄到這來了,怎么說還是對梅紅不放心的。對了,這事你誰都不能說,以后對依霏要像自己親妹一樣,你不是老沖我們叫嚷著要妹妹嗎?現(xiàn)在給你送個現(xiàn)成的來!”
岑荊給母親遞過衛(wèi)生紙,岑母擦了眼淚,整整衣服,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