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如同小雞一半被那大漢單手提了起來,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一雙手不停地虛抓,奈何對方的手如同鐵鉗一般,怎么掰也掰不開。
唐安心里氣的直罵娘,這勞什子狗屁侯爺,不過是說了句不敢茍同就要人命,還有沒有王法了!
想到程采夕就在屋子里,有那女土匪在,或許能救自己一命!掙扎著想要敲門,奈何力氣逐漸消失,怎么也碰不到近在咫尺的木門。在這大漢面前,他簡直就如同一個被污染的小媳婦,除了閉著眼享受之外別無他法。
媽的,那黑衣魔教妖女都殺不死老子,難不成因為一句不輕不重的話就要死在這里么?
“且慢!”
一直帶著一臉溫和笑意的田公子微微抬手制止道,抓著唐安的大漢看看秦闖,似是在等他的命令。
秦闖瞪了那人一眼,道:“蠢材!沒聽見田兄讓放人么!”
那大漢一聽,趕忙松開手來。唐安立刻像攤爛泥一樣癱在地上,捂著脖子不住咳嗽,惱怒地白了秦闖一眼。
一旁的夏雨看的又是心疼又是著急,忙給唐安使眼色道:“唐公子,這兩位是今天的貴客,勞煩你還是先行退下吧!”
唐安站起身來,知道夏雨是一片好意,可是卻也被這侯爺?shù)陌缘佬袕郊て鹆诵闹械呐瓪猓P直的站在幾人身前,卻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道:“侯爺好大的威風。”
秦闖眉頭微皺,聽出了他話里的諷刺意味,道:“你是哪家的下人,莫非還要報復本侯不成?”
“小人一介草民,怎敢和侯爺叫板。”唐安說道,“不過就算是再普通的老百姓,也有發(fā)言的權力。若是朝廷不聞民聲,又怎么知道老百姓所想所知,怎么更好的改善民生呢?就好比方才侯爺根本沒有給小人說話的機會,便先是著人用強,未免有失妥當吧。”
夏雨心中大急,這位小侯爺?shù)谋┢庠诰┏强墒浅隽嗣模热恢懒藖砣说纳矸輩s仍這般不給他面子,不是找死是什么?
秦闖臉色寒了下來,道:“你這人恁的不識抬舉,竟敢嘲笑本侯,來人!”
“哎!”田公子伸手擋住了秦闖,饒有興致打量著唐安,一臉的好奇。
須知秦闖身份顯赫,尋常人一旦知曉了他的身份,必定會繞道而行。而眼前的小家丁非但知道他是誰,而且剛剛還被恐嚇了一番,按理說早就應該膽戰(zhàn)心驚的退到一邊才是。可這人非但沒有退卻,反倒是據(jù)理力爭,一副秦闖不道歉他便不讓路的架勢,頗有幾分膽色。
讓田公子有些意外的是,簡簡單單的一件事,這個家伙卻上升到了民生的高度,而且說的有理有據(jù),話語里透著智慧,根本不像出自一個下人之口,著實讓人驚奇。
田公子笑道:“不知道這位少年怎么稱呼?”
唐安不卑不亢道:“小姓唐,單名一個安字。”
“唐安…天佑大唐,國泰民安,好名字!”田公子喃喃念道,“你方才說,對小侯爺?shù)脑挷桓移埻@怎么講?”
秦闖不屑道:“一個下人而已,竟也敢偷聽我和田兄說話!”
我靠,你方才聲音那么大,整條走廊沒有聽不到的,怎么叫偷聽!唐安心中不岔,說道:“方才小侯爺說風花雪月的歌舞容易消磨我大唐男兒的意志,這一點唐某不敢茍同。”
田公子道:“自古銷魂窟便是英雄冢,這話有什么不對么?”
“唐某認為,話分兩面。”唐安伸出兩根指頭說道,“人之所以為萬物之靈,是因為并非只憑本性做事,而是知道通過運用智慧改變自然和生活,有對美好事物的品鑒和追求。像歌舞這樣的高雅藝術,便是人們在滿足物質生活之余所追求的精神層面的滿足了。舞蹈充分展現(xiàn)人體藝術之美,同時表達了人們對美好東西的向往,乃是有品位有追求的人才能欣賞的。”
秦闖和這位田公子既然身在此處,自然也算得上是“有品位有追求”了。唐安不著痕跡拍了個馬屁,讓秦闖臉色稍緩,卻仍是一臉不屑,道:“說的好聽,但有多少人來此不過是為了貪戀美色,心中打著齷齪的主意?”
“小侯爺說的好,相由心生,不同的人看不同的事,所看到的東西自然也不同。有些人為了賞舞而來,有些人則為了權色交易,差別并非在這里,而是在人心。”唐安指著自己的胸口,“若是人心壞了,哪里都是英雄冢。”
田公子眼睛一亮,想不到一個小小家丁竟然會有這番見識,實在是讓人大開眼界。相反秦闖雖然貴為王侯,可是卻不由自主的站在了自己階級利益的一方,徒將那些買醉笙歌之人的腐化行徑歸咎于舞姬的勾引,未免太過片面。
田公子問道:“不知道唐公子如今在哪高就?”
唐安見這位田公子對自己重視起來,心中騷騷一笑道:“不敢,在下乃是程府高級伴讀小書童。”
一個小書童就有這等見識,那看來他家少爺今年最不濟也能評個二品品正。田公子心里思量,卻怎么也不記得哪位姓程的公子如此威武。
旁邊的秦闖道:“好一個巧言善變的小書童!本侯承認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便收回方才的話。”
這位小侯爺雖然脾氣差了一點,但是也算是有擔當,敢作敢為,不失為一條好漢。
唐安點點頭,道:“侯爺胸懷似海,小人佩服。不過小人還有幾句話想說。”
旁邊的田公子一臉笑意,覺得這個小書童實在是太有趣了,道:“你但說無妨。”
唐安道:“文化乃是延傳萬世的根基,我大唐想要四方朝拜萬古長青,所仰仗的不能僅僅是鐵血大軍,更要有自己的文化滲透,而舞蹈也是文化的一部分。試想一下,如果百年之后,我們的子民只能欣賞外來的舞蹈,熱衷于他人的詩集,那是何等可悲的一件事!”
唐安的話并不是危言聳聽,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人永遠不會明白,但唐安卻是深有體會。當自己的同袍沉迷于別國的動漫,欣賞的是他人的音樂,而自己卻尚不自知的時候,那是一種怎樣的悲哀!
田公子也算是聰明人,仔細思量唐安的一番話,頓時覺得心中一驚,背后的冷汗?jié)B滲而下,嘆道:“你說的有道理。”
“所以今日魅舞妖姬前來挑戰(zhàn),便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她要用大夏國的文化來影響和感染我們。”唐安說道。
秦闖略一思量,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按照你的說法,那咱們將這魅舞妖姬趕走便是了。”
“我大唐威加四海,若是針對一個舞姬,豈非讓人笑我朝沒有容人之量?”唐安笑道,“而且文化無國界,我們并不能一味的將好的文化拒之門外,而應發(fā)憤圖強,用自己的文化來引領別人,而不是永遠跟在別人屁股后面。”
田公子點了點頭,深深看了唐安一眼,道:“那依你看來,今晚柳傾歌的勝算如何?”
問我這個問題算是問對人了。唐安傲然一笑,伸出拳頭道:“十成!“
“哦?”這一次連秦闖都有些好奇了,想來恐怕柳傾歌自己都沒有絕對的把握吧,為何這小書童卻如此有信心呢?
田公子問道:“為何你說的這般肯定?”
唐安高深莫測地笑笑,道:“我若說是直覺,兩位會不會相信?”
秦闖不屑一笑,而田公子則笑道:“你的直覺若是能靈,我便服了你了!”
老子要你服有什么用!不過場子既然也找回來了,心中的不痛快也隨之掃清,唐安懶得再和二人說下去,做了個“請”的手勢,笑道:“結果如何,二位很快便會見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