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安邦心情舒展了,李信暗暗鬆了口氣,心卻沉沉的提不起來,本朝厚待文人,立國以來,至少還沒有處死一甲的先例,陳安邦這個榜眼,卻要在兩年後身首異處,兩年後……聽說皇上身體一直不大好……
寧遠(yuǎn)的心思卻在季疏影身上,他和季疏影十分不熟,可李桐的交待是一定要辦好的,這不得不好好動動心思,寧遠(yuǎn)一邊轉(zhuǎn)著心眼,一邊往季疏影身邊湊過去,要找機(jī)會,得先搭上話。
季疏影緊挨呂炎站著,呂炎正和李信低低說著話,“文先生就是文濤?”李信點頭,呂炎掃了眼眉宇舒展、不知道說到什麼,正哈哈大笑的陳安邦,聲音壓的更低,“聽說文濤極其精通周易,六爻卜事,聽說極少有錯?”
“先安了他的心,不然,也無事無補。”李信低低答了句。
寧遠(yuǎn)雖然離的略遠(yuǎn),可他耳力極好,聽的清清楚楚,心思微轉(zhuǎn),伸頭接話道:“這大霧的事,我也聽說過一回。”
季疏影、呂炎和李信一起轉(zhuǎn)頭看向他,寧遠(yuǎn)上身往前,低低道:“綏寧伯世子姜煥璋,跪在大相國寺後院的事,你們都該知道吧?”
李信皺眉,他不知道,呂炎看向李信,他也不知道這事。季疏影眼皮微垂,這事他是知道的,因爲(wèi)這事,當(dāng)時阿爹發(fā)了很大的脾氣。
“不知道?”寧遠(yuǎn)彷彿有幾分尷尬的嘿笑幾聲,“我也不是盯著他,我這個人,好事,也是巧了,聽說他跪在大相國寺後院,非要見一個誰也沒聽說的人,我這個人麼……對吧,就讓人盯一盯,誰知道,那天半夜,大雨過後,滿天星輝,別的地方都好好兒的,就姜煥璋跪的那地方,起了一團(tuán)濃霧,濃霧過後,姜煥璋就站起來回去了。”
季疏影臉色微變,李信和呂炎愕然看著寧遠(yuǎn),寧遠(yuǎn)攤著手,“都是平白起的大霧,這事兒……我當(dāng)時嚇壞了。”
“這點小事能嚇著你?”李信失笑。
“我這人膽子小。”寧遠(yuǎn)一臉認(rèn)真,呂炎忍不住笑,李信哼了一聲,季疏影卻彷彿沒聽到這幾句,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信看著季疏影,微微蹙眉,正要關(guān)切一句,季疏影衝他擺手,“我沒事,沒什麼事,這園子裡景色極佳,我出去逛逛。”說著,轉(zhuǎn)頭看向?qū)庍h(yuǎn),“一起走走?”
李信和呂炎對視了一眼,默契的看著季疏影和寧遠(yuǎn)一前一後出了花廳。
季疏影和寧遠(yuǎn)一前一後,各賞各的景,沉默不語走出很遠(yuǎn),季疏影腳步微頓,回頭看著寧遠(yuǎn),“你進(jìn)京城之前,姜煥璋就是晉王府長史了,你一直盯著他?”
“是。”寧遠(yuǎn)極其乾脆的答道。
季疏影又沉默了,低著頭,又走出很遠(yuǎn),才帶著絲猶豫問道:“你盯著他,覺得他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嗎?”
“不對勁兒的地方太多了,你說的是哪個地方?”寧遠(yuǎn)圓滑的反問了一句。
季疏影又不說話了,走到湖邊,沿著九曲橋一直走到伸入湖中的亭子裡,目光遙遙看著湖對岸,好一會兒,才垂下目光,“前一陣子,晉王妃懷了胎。”
寧遠(yuǎn)一怔,這事他不知道。
“沒保住,剛診出孕脈沒多久,就滑掉了。”季疏影看著寧遠(yuǎn),“晉王妃懷胎,連晉王妃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姜煥璋就知道了,他是怎麼知道的?”
寧遠(yuǎn)愕然。
“姜煥璋不但知道晉王妃懷了胎,還知道她這一胎保不住,很快就會流產(chǎn),而且,姜煥璋說,流產(chǎn)兩個月後,晉王妃會再次懷胎,這一胎,會順順利利生下晉王的長子。”
季疏影一口氣說的很快,寧遠(yuǎn)眼睛越睜越大,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臉上表情變幻不定。
他知道邵師說的那個逆天改命的人是誰了!
“你和我說這些?爲(wèi)什麼?”寧遠(yuǎn)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震驚和激動。
“你用不著這樣。”寧遠(yuǎn)的激動都落在季疏影眼裡,季疏影有幾分好笑,“阿爹以爲(wèi)這是晉王天命所歸,我不這麼認(rèn)爲(wèi),姜煥璋無德無行,由他來說明晉王的天命所歸,道義何在?這不是天命,這是妖孽。”
寧遠(yuǎn)看著季疏影笑的春天一般,季疏影皺起眉頭,厭惡的看著笑的花兒一般的寧遠(yuǎn),只覺得心裡一陣惡寒。“你笑什麼?”
“我替季兄高興,季兄是真正的青出於藍(lán)。”寧遠(yuǎn)心情愉快極了,想不笑都憋不住。
“哼!”季疏影真有點惱了,擡腳就往岸上走,寧遠(yuǎn)緊跟其後,一邊走一邊笑問道:“我還有件事想問問季兄,不知道季兄的親事定下了沒有。”
“怎麼?你要給我說門好親?”季疏影譏諷道。
“這容易!季兄看中了哪家姑娘?只要你看中了,我保證給你娶回去,是哪家姑娘?”寧遠(yuǎn)話接的極快,季疏影哼了一聲,沒理他。
“以季兄的人品才情,這京城裡,不是,滿天下,能配得上季兄的,也就那麼幾個,楚家娘子?解家娘子?也就這兩位吧?對了,墨家姻親,明家小娘子也不錯,你看中了哪個?”寧遠(yuǎn)步子盯得緊,話盯的更緊。
“噢!是了。”見季疏影一聲不響,寧遠(yuǎn)擡手拍了下額頭,一聲噢表示自己明白了,“你害羞,那這樣,咱們無言就是默許,我說到哪家姑娘,你一聲不吭,那就是同意了,現(xiàn)在開始,楚家三娘子?”
“婚姻連兩姓之好,這是要由父母長輩作主的事。”季疏影要是不開口,就成了無言就是默許,寧遠(yuǎn)這個人,說了要替他說成哪門親,說不定就真能成了,他不開口肯定不行了。
“都聽長輩的?你自己一點主意沒有?平時瞧你不象是這樣的夯貨,你真沒看中哪家姑娘?”寧遠(yuǎn)壓根不相信季疏影會全聽長輩安排,季疏影被寧遠(yuǎn)這幾句話戳的心裡一陣痛楚,“聽寧七爺這意思,你看中哪家姑娘了?”
“當(dāng)然看中了!”寧遠(yuǎn)嘆了口氣,“我看中了人家,可人家還沒看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