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水滿成患,之前維持治安的順天府與五城兵馬司方面又抽調(diào)了大量人手去看護永定河河壩,于是城里的一些宵小之徒便漸漸不安分了起來,多有趁火打劫的事情發(fā)生。
面對如此情況,朝廷自然要出重手整治,也不知是誰提的建議,很快地,錦衣衛(wèi)就接到了巡防京城的任務。對此,楊震自然心知肚明,這其中一定有馮保在里面使了暗勁了,因為這差事可是吃力不討好哪,若真出了差錯,他們的罪責自然不小,即便錦衣衛(wèi)上下小心辦事,最終也不可能有什么功勞。
不過既然都有內(nèi)閣的意思傳達下來了,楊震這個如今錦衣衛(wèi)里的一把手也不好推辭,趕緊調(diào)派人手進駐京城各處加以防范控制。也好在如今的錦衣衛(wèi)上下被楊震管束操練得頗有些精銳模樣了,這才能放心把如此要緊的差事交給他們來處置。
可即便如此,楊震也不敢掉以輕心,決定接下來一段時日里就留在鎮(zhèn)撫司衙門里以應付隨時可能出現(xiàn)的大小問題。不過在此之前,于黃昏時分,楊震先回了一趟家里。
在好生安撫了一番張靜云,又向家里的奴仆們交代了一番自己不在時要緊守家門,莫要隨意外出,真出了什么狀況就趕緊去鎮(zhèn)撫司找自己等等話后,楊震便帶著些日常物品想要回衙門了。
可才剛來到二門附近,他卻一眼瞧見自家兄長楊晨雙目無神,腳步踉蹌地走了進來,就好像丟了魂似的。楊震一見,就趕緊讓手下的錦衣衛(wèi)先把東西帶出去,自己則迎上去問道:“大哥,你這是出了什么事了,怎么如此模樣?”
被兄弟這么拉住一問,楊晨才有些回過神來,神色頓時一緊,說道:“二郎,這次真要出大事了,永定河很可能會潰堤!”
“什么?”楊震聞言大驚,趕緊拉了兄長走進一旁的小廳之中,確信沒人過來后,才趕緊道:“大哥你怎的說這話?難道你記起什么來了嗎?”他只道是楊晨憑著前世的記憶,想起了如今這個時候有京城大水患的記載呢。
但楊晨卻輕輕搖頭:“不,就我所知記載里是沒有這等事情的,但我卻有七八成的把握說這次永定河要遭殃?!?
“這話是怎么說的?”若是換了旁人,咱們的錦衣衛(wèi)鎮(zhèn)撫大人聽了這話,只怕早就命人將這個胡言亂語擾亂人心的家伙給抓起來了。但自家兄長這么說來,他卻不敢輕視,趕緊問道:“大哥,你是怎么判斷會出這等災禍的?”
“我……之前你不是好奇我為何會在工部衙門受到排擠嗎?就是因為這永定河攔閘之事了。當時,我剛到京城,工部衙門就接了這么個命令,不少官員就提出了各種建閘的方法和位置。這其中,侍郎翁汝達便提出了現(xiàn)在建閘所在,因為那兒河道緊守,能使工程量大大減小。而我,在看了那邊的地形地貌后,卻堅決反對,甚至和翁侍郎起了好一番爭執(zhí)。
“這位翁侍郎在工部權(quán)勢極大,又與
尚書郭朝賓關(guān)系密切,故而最終他們不但否決了我的提議,還好生訓斥了我一番。之后,我因為不想朝廷犯錯,便單獨上了奏疏向內(nèi)閣說明此中情由……結(jié)果,這奏疏不知怎的卻落回到了他們手上,于是所有人都把我看作了告密背叛之人,大肆排擠于我……”說到最后,楊晨不覺又是深深的一陣嘆息。
楊震聽了,神色間也顯得很是嚴峻:“大哥,你這事確實有些不妥,這么單獨上疏已然犯了官場大忌,怪不得這些日子里你舉步維艱呢。”
“當時我只想阻止他們這個錯誤的決定,壓根就沒有往深里想哪。結(jié)果還是叫他們把事情給辦了。其實若只是建閘,事情倒也不至于有多糟??涩F(xiàn)在一旦朝廷拿定主意要開閘泄水,問題卻極其嚴重了?!睏畛坑行┘鼻械匾话牙钫鸬氖郑骸岸?,你可一定要信我哪?!?
“大哥,我自然是信你的。不過你也得告訴我這開閘到底有什么危害啊。”
“那邊的地形……”楊晨把之前勸說郭朝賓的話再次說了一遍,隨后又強調(diào)道:“一旦河水倒灌,京城本就積蓄的內(nèi)澇將會數(shù)倍增長,到那時候,就真的大難臨頭了?!?
楊震在聽了這番話后,神色也是急劇變化,變得極其嚴峻:“若真如大哥你所說的,事情可就真的一發(fā)不可收拾了,咱們必須趕緊阻止他們開閘?!?
“是啊,可我的話他們是不會聽的,恐怕到了明日,一切就都無法挽回了?!睏畛棵偷囟迥_,很是不安地說道。
“大哥你不必心焦,這事交給我來辦,我一定不會讓這等慘事降臨到北京城里的。”楊震趕緊安撫了兄長一番,隨即便疾步離開了家門。
不過這一回,楊震趕去的卻不是鎮(zhèn)撫司衙門了,而是直接就趕到了鐘裕的府上。這事是出在官場之上的,能阻止工部之人胡亂做事的,也就只有官場上的力量了。一時間里,楊震能想到的幫手自然只有鐘裕了。
在上次錦衣衛(wèi)和東廠拼斗取勝之后,為了自身形象的考慮,鐘裕便有意識地拉遠了自己與楊震的關(guān)系。畢竟在官員們眼里,錦衣衛(wèi)和東廠都是一丘之貉,誰也不比誰高尚,能不與之產(chǎn)生瓜葛還是不產(chǎn)生的好。而楊震也明白鐘裕的立場,雖然感激對方在三司會審里幫了自己,卻也沒有登門道謝,落人口實。
所以對于楊震突然到來,鐘裕著實感到有些奇怪。不過兩人關(guān)系畢竟不錯,他又知道楊震不是個無的放矢之人,又是京城正處于水深火熱之時,所以在略作猶豫之后,他還是把楊震請進了自己的書房會面。
而在聽完楊震的講述之后,鐘裕的神色也頓時變得極其嚴峻:“若真像二郎你所言的那般,這事可就太嚴重了?!?
“我相信我大哥的判斷,在水利一事上,他還是很有經(jīng)驗和能力的?!睏钫疣嵵氐匾槐溃骸八赃€望鐘大人能以京城安危和百姓為念,出手幫這個忙?!?
“好吧,我這就進宮去見陛下和閣老,向他們陳述其中利害,讓他們暫緩開閘!”鐘裕也不是個猶豫不決之人,又知道事態(tài)緊急,當即就答應下來,也不可楊震繼續(xù)客氣,就讓下人備轎了。因為京城如今的情勢,內(nèi)閣的幾位官員是全天都待在宮里的,本來日落之后不得進出的宮門這兩日也松了許多。
直到目送鐘裕匆匆離去的轎子消失在夜幕之中,楊震才稍微放松了些。只是他卻沒有發(fā)覺,就在自己附近的黑暗里,卻有幾雙閃爍著異樣光芒的眼睛正盯著那頂轎子,露出深思之色。
這一夜的雨并不見停歇,反而有加大的趨勢。楊震身在鎮(zhèn)撫司衙門里雖然淋不著雨,但心里卻一直不得安寧,整夜都在房中不時地轉(zhuǎn)著圈。不但自己手上的差事讓他無法安心,現(xiàn)在更多了下游閘門一事,任他心再大,這一夜也不可能安然入睡。
待天亮之后,一些巡夜的錦衣衛(wèi)便邁著疲乏的腳步趕回來交令。楊震這個鎮(zhèn)撫自然不能冷落了他們,在好生夸獎和安慰了他們一番后,才打發(fā)他們各去休息。而他自己,除了迅速又調(diào)派人手接替巡防工作之外,便叫過了身邊一名近侍:“可有鐘大人或是都察院那邊的人帶消息來嗎?”照他推算,只要鐘裕那邊有了結(jié)果,現(xiàn)在應該給自己帶信來了。
可手下的回答卻叫他很是皺了下眉頭:“回大人,并沒有任何人帶消息來?!?
“是嗎?”楊震小聲嘀咕了一句,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起來。這事可不光關(guān)系到兄長的名譽,更與京城和百姓的安危大有關(guān)聯(lián),怎能不叫他上心呢?
“不等了!”在略作躊躇之后,楊震還是決定主動去找答案,當即大步出了內(nèi)堂,命人備馬,他要趕去都察院那兒向鐘裕問問情況。
可他人才剛出鎮(zhèn)撫司大門,就瞧見一個下人打扮的男子疾步淌水趕了過來,這人他還有些印象,正是鐘裕府上之人。
見等的人終于來了,楊震稍微松了口氣,也隨之跳下馬來。只是當那人來到他跟前后,楊震的心卻又再一次揪了起來。因為來人臉上竟也滿是惶急之色:“楊鎮(zhèn)撫,還請你救救我家老爺吧。他昨晚出門之后就不見回來,小的去衙門和宮里都打聽了,他們說我家老爺都沒去過那兒……”
“你說什么?”楊震聞言神色大變,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領(lǐng),都快把人給提起來了。直到那人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后,楊震才有些頹然地松開了手,口中念念有詞:“怎么竟會發(fā)生這等怪事,鐘大人明明是去了皇宮,怎么就不見了?”
而在念叨了幾句后,楊震的臉色再次變得嚴峻起來,這下事情可就更麻煩了,沒有鐘裕進言,今天這河閘豈不是開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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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