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茍一路罵罵咧咧,明明是大夏天的,這鬼地方怎么下起了雪?要不是杜先生說那東西必須拿到手,她真想甩手不干了。
流七月特別好脾氣,變戲法似的從背包里拿出了一件薄薄的斗蓬披在畢茍身上,好聲好氣說著:“這可是高沙族的秘寶,特別暖和,你快披上。”
“你是不是知道這里會下雪,所以早就準(zhǔn)備了?”畢茍一邊吸著鼻涕一邊說道。
“對啊對啊。”流七月開心地笑起來,能跟畢茍單獨相處整整二十天啊,他簡直要高興壞了。
“早知道下雪你都不提醒我?”畢茍瞪了他一眼拉緊身上的披風(fēng)。
“我準(zhǔn)備好了嘛,你只要往前走就是,吃的喝的的穿的用的我都準(zhǔn)備好了,銀子也夠夠的。”流七月笑得眉眼都彎了,伸出手就要拉畢茍,被畢茍一把拍開,罵他臭流氓。
只是她罵聲還未落就踩到了一處空地,白雪覆蓋了一處地穴,她沒能及時探路一腳踩空!
流七月眼疾手快抓住她,縱身一躍趴在地上拉著懸在半空的畢茍:“畢姑娘,我這回可不是耍流氓,我不抓住你你可就要掉下去了。”
畢茍簡直要讓這個人氣笑了,喊道:“快拉我上去!”
“好勒。”流七月跟著畢茍久了也學(xué)了幾分她說話的語調(diào),手上一用力就拽著畢茍躍上來,流七月接住她兩人在雪地打了個滾化去力道,畢茍正好被他壓在身下。
兩人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別說說話了,連大氣都不出。畢茍的野蠻彪悍勁兒也找不到地方使了,流七月漂亮死了的臉蛋就湊在畢茍跟前,這男人長得實在好看得過份。
“啾!”
“流七月你作大死,老娘殺了你!”雪野里響起畢茍的鬼嚎聲和流七月的求饒聲,他不過是一時沒有忍住親了一下畢茍的嘴唇,怎么還惹來了殺身之禍?
兩人翻了一座雪山來到一個山崖前面,畢茍找著青藤就往上跑,只要去到這山崖后面,就能到任務(wù)地點了。
她爬到半路卻發(fā)現(xiàn)流七月正在下面抬著頭叉著腰望著自己,她喊了一聲:“你趕緊上來啊。”
“啊……其實這個,那個,就是,嗯,旁邊有條小路可以過去。”流七月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不敢直視畢茍要殺人的眼神,手指指了指旁邊的茂密草叢,當(dāng)然又免不了要被畢茍揍一番:“旁邊有路你不早說,害我爬了半天!”
“你屁股挺圓的,我娘說屁股又圓又大的好生養(yǎng)……啊,下手輕點,痛痛痛!”
也真怨不得流七月不說,是畢茍動作太快速了些,這里是末族跟他高沙族的交接這處,之前翻的雪山之類正是高沙族的地盤,杜畏好精妙的心思,安排了一條絕對安全快捷的路線給畢茍,又避開了瘴戾之地,有自己在,畢茍可以最快的速度到達(dá)末族。
到了晚上的時候兩人蹲在草叢里看著下方來往的人群,畢茍奇怪道:“這是哪一族,怎么地圖上沒有?”
“末族。”流七月揉著被打得發(fā)青的額頭細(xì)心解釋。
“你怎么知道?”畢茍問他,這一路上流七月像是未卜先知一樣,什么事情都知道。
“嗯……我娘是末族人,末族是不準(zhǔn)跟外族通婚的,所以我娘那時候是逃出去的,被打得可慘了,我算是有半個末族的血統(tǒng)吧,所以我知道一些末族的事。”流七月知道這話告訴畢茍不好,可是他不想騙畢茍,他半點謊話也不愿意對畢茍講。
“難怪,杜先生和杜微微也是末族的呢。”畢茍一邊說一邊往下走。
“我知道,他們是杜家的人。”流七月說著拉住畢茍,繞過了一條幾棵大樹藏起身形,“這里是末族禁地,每過一個時辰會有人輪值一次,我們等他們輪值班的時候再潛進(jìn)去。”
“你知道我要拿的是什么東西嗎?”畢茍又問。
“知道。”
“是什么?”
“你不知道嗎?”流七月很詫異的樣子。
“不知道啊,不過我不能問你了,任務(wù)以外的東西我不能多問,這是蛛網(wǎng)的規(guī)定。”畢茍沒有太多好奇心,應(yīng)該說蛛網(wǎng)的人都不能有太多好奇心。
只有流七月低聲咒罵:“這個杜畏簡直太過份了,居然都不跟你說。”
他們要取走的是一粒大小如同鴿子蛋一般的石頭,這石頭被放在一個古怪的陣形里,畢茍按著杜畏給的方法輕易就進(jìn)去取走了這石頭,只是出來的時候卻遇上了末族的守衛(wèi),流七月原來武功也不錯,跟畢茍合力之下不落于下風(fēng),正激戰(zhàn)之時,末族外面好像燃起了大火,畢茍知道這是蛛網(wǎng)的接應(yīng)之策,拉著流七月一路逃躥,未費多少力氣就甩開了末族的人。
流七月神色有些凝重,畢茍或許不知道,但他卻清楚,要拿走“異人璃”有多艱難,畢茍按著杜畏給的方法如此輕易就得手,只能證明這些年來,杜畏有人在末族潛伏已久,早已摸透了末族,而且那外面接應(yīng)的人來得如此之快,也想必是早就準(zhǔn)備好了。
整個蛛網(wǎng)行事從來都是多方配合,從不互通風(fēng)聲,卻默契十足,堪稱完滿。
這樣的蛛網(wǎng),有沒有在高沙族也埋下潛伏的種子?
“走了流七月,你在想什么?”畢茍見流七月不動拉了他一把。
“沒什么,走吧。”流七月回過神來,看了一眼畢茍藏在胸口的異人璃,笑得眼彎彎拉起畢茍就跑。
這傻姑娘,可知道自己抱著的是何等可怕的東西?
回京的路也很順暢,杜畏接過異人璃時并未驚訝,有流七月在,畢茍拿到這東西并不難,當(dāng)然他也不意外流七月眼中對他有些不滿:“一路辛苦流公子了。”
“不辛苦,倒是讓畢姑娘受驚了。”流七月微有些不悅說道。
“畢茍,少主已下令還你自由身,從此你自由了。”杜畏說著離開,把時間留給了那兩人。
畢茍有些怔住,自由對蛛網(wǎng)的人來說,太珍貴了。她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尖叫一聲,最后整個人掛在了流七月身上:“帶我去吃好吃的,吃遍全世界所有好吃的!”
“好好好!”流七月眼中那絲不痛快也煙消云散,有些小小得意畢茍主動抱著了自己,雖然依然是要吃的。
相比這兩位的激動,杜畏的興奮寂靜無聲,只是把那顆被畢茍隨意塞在衣服里的異人璃放在了方景城桌子上,聲音微微發(fā)顫:“少主,真的要這么做嗎?”
“國師可準(zhǔn)備好了?”方景城握住那顆小小的石頭一樣的東西,看向坐在一邊的沈清讓。
沈清讓臉上全是猶豫的色彩,他并不確定這么做是不是對的,所以他的眼神掙扎萬分,最后只說:“可以讓我看看她嗎?”
方景城扭動桌上的機(jī)關(guān),傅問漁正安靜地躺在里面,四周是沒有溫度僅僅照明的夜光石,她睡在水晶棺里一動不動。
“少主,末族和瘴戾其他二族的人已經(jīng)走了,只有溫太子也準(zhǔn)備這兩日離京,流公子的話似乎無意離去。”杜畏說道。
方景城點了下頭,流七月走不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的人趕緊離京。
“替溫太子安排一場送行宴,本王作東。”
“是,少主。”
總要把這些礙眼的人都送走了,才好做那件事。
沈清讓看著傅問漁看了很久,也不說話就只看著,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傅問漁還在作夢,而她的夢兇險萬分,她缺一個把她從夢里叫醒的人。
從國師的身份來講,他應(yīng)該就讓傅問漁如此一直夢下去,永遠(yuǎn)夢下去不要再醒來。
從沈清讓的身份來講,哪怕傅問漁是醒來繼續(xù)恨他,厭他,也比這樣了無生氣好。
他不知道該不該救她。
當(dāng)她再睜眼,沈清讓再也改變了不她的命格,改變不了這天下的命運,他不能這么做,辜負(fù)天下蒼生,救活傅問漁,他做不到。
“對不起,城王爺。”
許久以后他走出來,對方景城抱歉說道,轉(zhuǎn)身離開,而無人知道當(dāng)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也宛如刀割,若他不是國師,多好?
方景城所有的希望在一瞬間被沈清讓的一句“對不起”打得粉碎,他好像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像是正在慢慢龜裂的大地,裂出無數(shù)道裂縫就要崩潰。
“等一等。”他叫住沈清讓。
沈清讓轉(zhuǎn)身看他,他自書案后緩緩走來,每一步都似云淡風(fēng)清,走到沈清讓跟前時,突然微微一笑,抬手撩起前袍,毫不猶豫,雙膝一曲,直直跪下!
“不可啊,少主!”一邊的杜畏驚呼一聲連忙跟著跪下。
沈清讓如遭雷擊驚駭不已,連退數(shù)步,難以置信地看著方景城,方景城正跪在地上,半低著頭,墨色的長發(fā)垂在他身后,筆直的脊梁第一次為一個人彎曲:“我求你,救她。”
“你瘋了嗎?”方景城何等傲骨之人,何等烈性之人,幾時為他人屈過雙膝,如今竟然愿意為了傅問漁,向沈清讓彎膝下跪!
方景城稍微仰起頭來看著沈清讓:“對,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