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末族三圣女,咱不能不提一提這三圣女選拔之嚴(yán)苛。
末女并不是三大家族里隨意指定的,也不是三大家族里出來的人,而是從整個末族中挑選出來的三個女子,七歲以上十歲以下的女子,每隔十年選一次,容貌氣質(zhì)皆要最頂尖的,比之皇帝選妃還要苛刻嚴(yán)厲。
選出來之后的三位女子便送到長老樓,從此以后,常居長老樓,便是逢年過節(jié)也不得出去一趟。
再過十年,選出來新的圣女之后,之前的那三位便再難活命,聽說她們將被奉獻(xiàn)給天神,怎么個奉獻(xiàn)法,也只有三大長老知道,但自此以后,再也不能見到她們是真的。
就算如此,末族的人也萬分熱忱地自愿奉獻(xiàn)上自己的女兒,每到選圣女的時候,有年齡合適閨女的家中,早早就會提前來到長老樓前排隊,將親生女兒推進(jìn)長老樓,祈求長老位選中自己的女兒。
若自家女兒能成為圣女,這一家人能興奮上好幾個月,在他們看來,這是莫大的榮耀,足以自豪高興一輩子。
這三圣女年紀(jì)小小的就被送進(jìn)長老樓,做著別人一輩子也不可能了解的事,聽說是守護(hù)一個什么祭壇,但從來沒有人見過這個祭壇長什么樣子。
可就是如此重要的三圣女,活生生讓傅啟明從末族偷走了,一個也沒放過,末族的人居然也就此放過,不曾多有追究,也實為怪事。當(dāng)時的傅問漁對這末族了解不多,只以為是卓罕德替他瞞住,現(xiàn)在看來并非如此簡單。
唯一可能的,就是傅啟明把這三圣女偷走的事,是末族三長老一起點頭同意的,否則任何一方不愿意,都有可能鬧出大事來。
既然圣女如此重要,三長老又怎么可能允許傅啟明把三圣女偷走?
傅問漁就好心情地去找上那位嬸子聊天,她一臉疑惑不解又天真的樣子:“聽說末族是有三位有如天人的圣女的,怎么不見人說起呢?”
嬸嬸可是個精明的,她才不相信傅家妹子真的這么天真呢。她只是放下手中的針線,歪著頭想了一想:“聽說一年多前圣女們通通為天神收走做了靈童,所以傅家妹子你來末族的前一年左右,又重新選了圣女的。”
傅問漁便一臉的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
嬸子把手中的針線放到一邊,拉起傅問漁的手,笑起來時滿臉的慈祥,她說道:“傅家妹子,圣女在族中的地位僅次于你,她們?nèi)羰浅隽耸拢婚L老必不會放過的,你問這個做什么?”
傅問漁偏頭微笑,笑意深深:“是啊,若是圣女出了事,三位長老必不會不做追問,那當(dāng)年死在望京城傅啟明手中的三個圣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傅家妹子你在說什么?”嬸子大驚失色!
這倒不是她裝出來的,方景城和杜畏可沒有告訴末族圣女曾出現(xiàn)過在望京城,也沒有說過圣女死在了他人手中!
末族雖不閉族,但離著望京城實在太遠(yuǎn)了,遠(yuǎn)到要爬一個月的山出到外面,又要坐幾個月的馬車才能到,那個繁華的地方傳說的那些故事要流傳到末族,需要太長太長的時間,有的時候,很多故事,并不能傳進(jìn)末族里。
更何況,若是有人故意壓下這個故事,末族的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當(dāng)年若真是三大長老默許了此事,末族圣女在望京遭人凌辱射殺這一樁驚世丑聞,末族的族人就絕不可能知道!
傅問漁微露出些驚異,看著這嬸子:“嬸嬸你不知道嗎?當(dāng)年在望京城盛傳,卓家少長老卓罕德幫著傅啟明偷了三圣女出去,在一個叫醉骨樓的地方把他們畜生一般出售羞辱,任由人奚落,最后還把他們殺了。莫非這三圣女并不是被天神收走做了靈童,而是因為這事兒太丑陋了些,所以三長老瞞著了?”
嬸子目光緊緊地看著傅問漁,她向來知道這傅家妹子不簡單得很,牽得少主的心七上八下,但她沒想到,這傅家妹子好像比她想象的還要厲害。
送走了傅問漁,嬸子便坐不住,收拾了一番悄然去了方景城的屋子,看著杜畏和方景城,嬸子一臉的嚴(yán)肅:“傅家妹子說的那事可是真的?”
方景城頭也不抬,只點了點頭,翻過一頁書,說道:“是真的。”
“族中竟有如此丑聞!”嬸子氣不過,好說她也是末族的人,族內(nèi)出了這樣的事,他們這些普通的族人被蒙在了鼓里!
方景城放下書,看了一眼嬸子,深邃的目光中透著淡淡的欣喜,他就知道,以傅問漁的能力,絕對會將此事放大到一個無法收拾的地步,那也正是他的目的。
“王嬸,你將此事傳播出去,不要提三族長老,只提卓罕德。”
這位嬸子本就有氣,又得了方景城的命令,于是她在河邊洗衣時,說起故事來也就越發(fā)的精彩紛呈,張家婆子李家媳婦兒,王家姑娘陳家嫂子,個個都是好八卦愛閑話的人,任何事只要告訴了她們,不出半天,半個末族都得知道。
流言蜚語如最可怕的瘟疫,能以最快的速度進(jìn)行傳播,傳到每一個角落,街邊的乞兒和酒樓里的貴人,紛紛聽說了三圣女在望京城被卓罕德背叛的事,又說那圣女死得猶為可憐,被人百般糟蹋死于非命。
一傳十,十傳百,傳到后來故事有點走形,人們樂意將故事添油加醋扭曲成更可怕更聳人聽聞的樣子,以證明他們知道得更多,滿足好笑的虛榮心。
于是那三個醉骨樓被一箭射死的圣女,在他們的嘴里變成了被無數(shù)人扒衣褻瀆之后,被人虐殺的樣子。
當(dāng)然,這里面少不得方景城的推波助瀾,他在看不見的地方,用他那雙滿是傷口的手,悄悄攪動著故事的原本模樣,也往前推進(jìn)著故事的發(fā)展。
圣女何其高潔無雙,在他們心目中是不容褻瀆不容詆毀的存在,竟然遭遇如此劫難,三長老不作為,卓家包庇,每一件都足以令末族的人憤怒難當(dāng)。
這憤怒迅速蔓延,燒到了三長老的府上,三長老沒有帶上小輩,只有三個老不死地坐在長老樓的密室里,準(zhǔn)備密談。
每一位長老都神色肅穆,大家彼此相望,不發(fā)一言,關(guān)于那三圣女是為何被傅啟明帶走,他們又為何不去做追究這件事,是一樁丑得不能再丑的丑聞,他們當(dāng)初放過傅啟明,也是無奈之舉。
“卓長老,此事說到底是因為你卓家而起,如今事發(fā),你卓家準(zhǔn)備如何交代?”藍(lán)長老越見衰老,胡子掉了一些,顯得稀疏。
卓長老眉目一冷,他在這三人中年紀(jì)最輕,平日說話也最沒有份量,但他的野心跟另外兩人一樣的大,所以當(dāng)年,他才會讓卓罕德主動去找傅啟明交好,籠絡(luò)好了這些京中貴人,他們?nèi)蘸蟛庞懈嗟牡讱猓皇菦]想到,后果如此不堪。
“藍(lán)長老此話謬論,圣女之事怎會是我卓家一家之事,當(dāng)年,藍(lán)長老拿的好處可也不少,現(xiàn)在既然事發(fā),藍(lán)長老欲圖主讓我卓家獨自承擔(dān),卻是想得太好了些。”卓長老說道。
“當(dāng)年若非卓罕德私入地室,還帶著傅啟明一同前去,圣女之事如何能被他知曉!卓長老,你現(xiàn)在推得這般干凈,叫人如何信服!”藍(lán)長老又將拐杖往地上一敲,但這一回卻沒敲進(jìn)多少威嚴(yán)。
“我卓家不指望你們信服,但此事,要死大家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藍(lán)長老,我卓家絕不會獨自背這黑鍋!”卓長老冷笑道。
一直沒有說話胖得跟個球似的尤長老呵呵兩聲,笑聲嘲諷難聽,他看著這兩位長老,笑道:“兩位都推得干凈,但我卻是想問一聲,這件事,是怎么傳出來的?”
“你什么意思?”卓長老望著他。
“誠然,當(dāng)年圣女被劫走之事,是我們?nèi)叶寄S了的,但從來沒有將風(fēng)聲走漏過,就連我們各家中的小輩們也不知此事,如今卻鬧得滿族風(fēng)雨,那么兩位可有想過,到底是做的?”尤長老瞇起那雙小得看不見的眼睛,掃視兩人。
“你的意思是……異人所為?”藍(lán)長老摸摸胡須。
尤長老繼續(xù)瞇著眼睛,望著頭發(fā)胡須皆花白的藍(lán)長老:“就算此事是異人放出的風(fēng)聲,也斷不可能在這么短時間傳遍整個末族,藍(lán)長老,我女兒欲嫁小開公子,兒子欲娶異人,你藍(lán)家是反對得最厲害的。卓家卓燕又準(zhǔn)備嫁給溫太子,你藍(lán)家依然只能眼睜睜看著,說來說去,我尤家和卓家都能尋到勢力相靠,唯有你藍(lán)家,一無所有,更莫提,當(dāng)年你女兒藍(lán)盛香嫁給我二子之后死于非命,還跟尤謂有關(guān),想必這些年,藍(lán)長老對我尤家恨得深切吧?”
他說了一大堆,藍(lán)長老聽得胡須都?xì)獾靡N起來:“你的意思是,我在暗中搗鬼不成!”
尤長老笑聲道:“此事發(fā)生之后,看似三族都有害處,但真正受害最大的卻是我尤家和卓家,畢竟你藍(lán)長老在族長之爭中,本就毫無勝算,再輸也輸不到哪里去,藍(lán)長老,你說我講可有道理?”
“你這是在信口雌黃,我藍(lán)家如何能為一己私欲做出此事來!”藍(lán)長老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