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的房子,基本都是木制結構,彼此離的也近。一旦放火,馬上就是火燒聯(lián)營之勢。李如梓猶豫道:“國舅這主意好是好,可是這么一把活燒下去,這東廠可就剩不下啥了。倉庫怕也得燒個干凈。將來重建的時候,不知得花多少本錢。”
“怕什么。這回得抄不少人的家,得的臟銀,足夠蓋起幾個東廠。沒關系,給我燒。從外面給我圍住,不要讓人跑出去。”
鄭國寶這命令,下的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如果是早一些下達,那位播州駙馬龍驤就逃不掉了。等他下令點火之后,火焰升騰,東廠內一片鬼哭狼嚎之聲。外面又都被遼東軍圍了,舉手投降的,自然全都擒了。有些想要靠著一身好功夫殺出去的,卻全都被槍打箭射,一身武功不等施展出來,就全做了無名鬼。
東廠內的人,眼見出去是個死,留在這里等的是燒死。一部分人被迫投降,其余頑抗的,則不顧一切的努力救火,等到李家的軍隊再殺進來時,這些東廠的殘部,一個個臉色黝黑,熏的仿佛個灶王,累的只剩下在地上喘氣的份,連反抗的氣力都沒有,捆起來格外省事。
鄭國寶面帶冷笑,與寧中則攜手前行“咱們進去看看,張督公怎么樣了。是不是被大火燒的,直接見了閻王?要果真如此,那可就便宜他了。我可是聯(lián)系了京師里最好的劊子手,祖?zhèn)鞯氖炙嚒_€是要伺候張督公三天三夜,才讓他上路的。”他一邊說,一邊從一個倒在地上的番子身上踩過去,腳在對方肚子上用力一踩,順勢一碾“鞋底有點臟,正好擦一擦。”
寧中則噗嗤一笑“還有那么多千歲看著,你有點正經(jīng)模樣。如今你身份不同以往,天家給你加了一品大都督銜,以后還要掛帥征播州,可不能再像以往。”
幾位勛貴后面看著。也只是一陣大笑。并不多說什么。作為大明政治舞臺上背景陪襯一般的勛貴們,已經(jīng)沉寂了太多年。乃至于很多時候,人們都會把他們視為朝廷的米蟲,任人擺布的小丑。至于其祖上跟隨洪武大帝驅逐暴元。跟隨永樂天子起兵靖難。掃蕩蒙古。討伐安南等戰(zhàn)功,已經(jīng)鮮有人提起。整個勛貴集團,日漸邊緣化。在文官的眼里,成了朝廷的毒瘤,國家的累贅。當年成國公朱希忠冒火救駕之功都能被否定,擠兌的朱應楨自盡身亡。如今的成國公朱鼎臣,襲爵之時,也曾受過無數(shù)刁難,受了不知多少白眼,若不是有鄭娘娘一脈的幫襯,怕是也襲不了那么順當。
這些窩囊的日子,哪個勛貴能從心里忘了?這回文官們自己找死,去信了那君主立憲的鬼話,背地里搞起了小動作。而勛貴們全都團結在天子身邊,沒人去同流合污,這一寶,算是押準了。等到滅了東廠之后,只要大家不笨到去和鄭娘娘作對,將來大家都有好處。這回剿滅亂黨的事,天子特令各勛貴隨行,幫辦軍務,實際也就是個每個人刷戰(zhàn)功的機會。畢竟作為軍功起家的勛爵,還是得靠軍功再造往日輝煌。
這種男女間調笑,他們都會裝做沒看見,沒聽到。做了這么多年布景,裝瞎子當聾子,已經(jīng)是拿手的本事,誰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該哈哈一笑么?
可就在大家神情放松之時,死人堆里忽然有人喊道:“國舅小心,有刺客。”就在那喊話的同時,一具已經(jīng)被放到死人堆,正等著焚燒的尸體忽然躍起,長劍化做一道寒光,人劍合一,直取鄭國寶。
這一劍來的突兀,尤其那些死尸,都是遼東兵確認過的,往往還捅了幾刀,以證明死透了。誰也想不到,這尸體還能動手行刺,全都沒做防范。要不是那聲提醒,鄭國寶怕還真躲不開這一劍。寧中則雖與鄭國寶說笑,但絲毫沒敢放松。一聽提醒,手已經(jīng)放在劍上,見刺客襲來,二話不說,先是一把推開鄭國寶的同時,手中長劍出鞘,直接迎了上去。片刻之間,二人已經(jīng)對拆數(shù)招,那人攻勢受阻,身形落地,寧中則后退數(shù)步,胸脯劇烈起伏,呼吸急促。短短數(shù)招之間,她已經(jīng)幾次遇險,要不是五岳秘劍有成,怕是已經(jīng)傷在劍下。
“賤人!你還敢為了他,與我動手么。”行刺之人渾身血污,狼狽不堪,臉上也滿是灰塵,看不清五官。一條右臂已斷,只剩個袖子系在腰上,左手持一柄利劍。兩眼直盯著寧中則,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其食肉寢皮的模樣。此時,從尸堆里,又躍出一人,手拿寶劍,卻遙指那行刺之人的后心。“岳掌門,算了吧。你現(xiàn)在還要行刺國舅,不是牽連無辜么?扔劍投降,還來得及。國舅爺,我是青城掌門余滄海,剛才就是我提醒的您。我這算不算戴罪立功,能不能寬大處理啊?”
“師兄?”寧中則身軀顫抖,手中的寶劍,無力的指向地面。若是在之前,她一定會扔下寶劍,撲到師兄懷中,哪怕他當年殺妻也好,與自己的一切都是精心布局也罷。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都可以裝做,這些事壓根沒發(fā)生過。只要他肯回華山,自己還是會與他一起生活下去,走完后面的歲月。只是經(jīng)過了那一晚良辰美景奈何天之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不到這么決絕的撲向師兄,放棄國寶。可是現(xiàn)在兩人敵對,她又該如何抉擇?
“岳不群,你原來是投了東廠?”鄭國寶冷聲道“那之前劉三爺之死,也是你們東廠所為了?這辟邪劍法,想必也是東廠的人,給你的劍譜吧。我也是一時疏忽了。葵花寶典,本就是宮中之物,你學這個,自然是在宮中學比較方便一些。”
“師兄,你學了那葵花寶典?”寧中則對這神功并不熟悉,只是后來曾聽鄭國寶介紹過,自己的師父師叔,進宮后都學過這門神功。自知這功夫的厲害與練法,一想到師兄竟然已經(jīng)凈了身,更覺得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說什么才好。
岳不群一陣狂笑“不錯。你難道才剛明白?劉正風,曲陽,都是死在我東廠手中。誰讓他們執(zhí)迷不悟,不肯和我東廠合作,那就只好去做死人了。恒山三定,也是我殺的。可笑她們當時,還以為我是要找她們借錢,根本未加防備,也不知,我岳某自練神功之后,出手何等迅速,活該一死。寧中則,你這賤人與鄭國寶果然勾搭在了一處,鐵面御史之女,是個水性揚花的賤貨,真是可笑,可笑。”
“師兄!你聽我說,事情與你想象的,不一樣。”寧中則還想解釋什么,岳不群卻已經(jīng)說道:“別說廢話。我現(xiàn)在要殺了鄭國寶,你若是還想死后葬在我岳家的祖墳,就給我閃開一點。”
他身上有傷,卻似全不在意,暗運內氣,將長劍一擺,又待攻上。寧中則卻眼含熱淚,將身子擋在鄭國寶面前,手中截虹劍仿佛重有千鈞,勉強舉起,對著岳不群“師兄,對不住。我不能讓你,殺了國寶。要殺他,除非你先殺了我。”
“殺了你?”岳不群卻是怒極反笑,將頭一搖“愚蠢女人,你以為我會對你手下留情么?當年若不是為了拉你爹下水,我又怎么會布局設計,跟你睡覺。當初我對你還有點歉疚,可是如今,你居然真的和鄭國寶走到一處,我的歉疚,也都沒了。你就給我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