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趕到哈密,準備由哈密王派兵送他返回西涼。在此期間,夏潯與傷勢剛見痊愈的風烈炎見了面,又探望了一些因傷、殘等狀況暫時滯留于哈密的將士,臨走時自然要把他們都帶回甘涼的。
哈密王脫脫連日來大排酒宴,廣邀賓客,為夏潯接風洗塵,慶祝他大難不死,終得脫身。由于強敵已退,西域人心的招攬也不是一時半晌就能辦到的事,夏潯在沙洲以鐵血手段鏟除異己的方法在這里也行不通,所以夏潯對與哈密官僚飲宴歡聚興致缺缺。
五天以后,該召見、安撫的人也都見過了,夏潯便要求馬上啟程,哈密王很希望這位朝中重臣在哈密多住些時日,這對他擴大自己的影響、鞏固自己的地位非常有用,不過他也知道夏潯失蹤達半年之久,已是歸心似箭,因此不敢強留,所以馬上便安排駝隊騎卒,照應夏潯上路。
此時,攜帶著夏潯書信的秘使,已然扮作一個小型商隊,先行上路好幾天了。
肅州城里,近日漸漸又興旺起來,肅州本是酒泉一帶最為興旺的城市,自去年年末以來,因為大戰(zhàn)臨近,商賈絕跡,一些有條件的士紳都逃離當?shù)兀w往內陸了,所以這里荒涼了許多,現(xiàn)在因為帖木兒帝囘國的軍囘隊已經(jīng)撤回撒馬爾罕,大戰(zhàn)解除,很快又恢復了興旺景像。
拓拔明德此刻就在肅州城里,租住在一處莊院。這處莊院,是肅州豪紳馬家的一處下院。
因為擔心帖木兒軍殺到嘉峪關前,自己遭受池魚之災,有條件的甘涼大族年初的時候都撤到關中去了,這里的莊院都只留了幾個下人看囘管,這些人以經(jīng)商為主業(yè),腦筋靈活,此時若有人租住他們的宅院,憑白又得一筆收入,他們自然是肯的。
為了執(zhí)行堅壁清野的戰(zhàn)略,平羌將軍宋晟把沙洲的豪商巨賈都遷到了嘉峪關里,拓拔明德順勢跟著混進了關內,這些沙洲的豪商巨富拖家?guī)Э凇⑵蛷娜缭疲瑳]有哪家客棧能住得下,再說這西域的客棧大多是大車店,要找個居住條件好的非常困難,所以他們大多選擇了租住甘涼豪紳的莊院。
拓拔明德也裝模作樣地租下了一處莊院,就是馬家這處下院了。
本來,拓拔明德一直滯留在嘉峪關附近,不肯再往內撤,因為等帖木兒大軍殺到時,他要負責里應外合,打開嘉峪關,放帖木兒軍入城,孰料左等右等,最后卻等來了帖木兒汗病逝,三路大軍齊返撒馬爾罕,開始內戰(zhàn)的消息,這一下拓拔明德可傻了眼。
當沙洲權囘貴、富紳紛紛返回敦煌的時候,拓拔明德沒有急著跟去,因為他在沙洲也沒有住處,暫時來說,各方巨賈富紳都忙著重整家園,一時半晌的不會再集結商隊赴西方交易,他到了沙洲也只能滯留在那里,與此處又有什么分別?
再者,他是帖木兒帝囘國駐守別失八里的大將索牙兒哈的親信,現(xiàn)在得到的消息是,哈里蘇丹殿下得知帖木兒汗病逝以后,已發(fā)動囘兵變,軟囘禁了前來接收兵權的蓋蘇耶丁,殺了索牙兒哈,把他的軍囘隊也掌握在手中,趕回撒馬爾罕去了。
別失八里此刻等于是四分之一掌握在明廷手中,四分之一掌握在瓦剌手中,四分之二在哈里殿下的控囘制之下,他不明情形,一頭撞回去的話,焉知不會自投落網(wǎng),成了哈里蘇丹的階囘下囘囚?因此拓拔明德沉住了氣,暫時留在甘涼觀望風色。
前些天,他又收到諸如皇孫哈里蘇丹稱帝、皇太孫皮爾麻黑馬稱帝、哈里塔思弒殺皮爾麻黑馬,皇太孫一脈的勢力已經(jīng)被沙哈魯和哈里蘇丹瓜分的消息,這一下拓拔明德更加慌張了。
他是皇太孫一派的人,而皇太孫已經(jīng)死了,皇太孫的勢力業(yè)已瓦解,此時自己回到帖木兒帝囘國還能投奔誰?若是他手中握有重兵還有被人招攬的價值,偏偏他現(xiàn)在手中只有一些財貨和區(qū)區(qū)百余名的戰(zhàn)士,誰會把他放在眼里?
拓拔明德現(xiàn)在手中握有一筆價值不菲的財富,同時,擁有百余名的精壯士兵,為了更完美地掩飾他的身份,從別失八里啟程之際,他還帶了一些女兵,這些女兵來自戴克部落,無論是騎射還是步戰(zhàn),絲毫不遜于男人。這些女兵現(xiàn)在分別扮作他的奴囘隸和家眷。
拓拔明德東來的時候,由兩個女兵統(tǒng)領冒充他的侍妾,其余的女兵則大多扮作侍婢,少數(shù)扮作女囘奴,如今有國囘難奔,滯留異域,拓拔明德無奈之下,就將兩男兩女四個侍衛(wèi)統(tǒng)領召集起來,把自己搜集到的情報對他們述說了一遍,商議一條出路。
這幾人聽說帖木兒帝囘國在短短時間內,就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故,也是吃驚不小,可要問計與他們,那就不用指望了,他們只是驍勇善戰(zhàn)的匹夫而已,智計謀略比他拓拔明德還差了一大截,因此四人都表示,愿意聽從他的安排,給這支孤軍找一條出路。
拓拔明德苦思幾日,竟然真被他想出一個辦法:投奔瓦剌!
帖木兒帝囘國已明顯沒有他的存身之處了,距離最近的非大明的勢力唯有瓦剌。
可是要投奔瓦剌,并受其重用,重新做回他手握重兵、揮斥一方的大將軍,他就需要一塊絕對給力的敲門磚,這塊敲門磚從哪兒來?最后,他就想到了此刻正游牧于甘涼的蒙古大汗直系后裔脫脫不花。
他知道,瓦剌現(xiàn)在的力量比韃靼強大,但是瓦剌想要一統(tǒng)蒙古草原,最大的弱點就是沒有一個黃金家族直系血脈的后裔可以號召蒙古各部,黃金家族盡管已成了蒙古諸部貴囘族手中的一個傀儡,但是對許多普通的蒙古人來說黃金家族還是有著相當大的號召力的。
這就像曹操手中的漢獻帝,不管他落到哪路諸侯手中,都是一個任人擺囘布的傀儡,可是能夠掌握他的人,就能夠出師有名,能夠招攬民心。韃靼的力量本來弱于瓦剌,就因為阿魯臺太師控囘制了本雅失里這個黃金家族的直系后裔,便得以和瓦剌抗衡。
如果他能把脫脫不花偷出去,送給瓦剌三王立為蒙古大汗,同韃靼爭正統(tǒng),不但瓦剌三王會重用他,脫脫不花這位傀儡大汗多少也能有些勢力,到時候也能為他所用。于是,拓拔明德悄悄打探起了脫脫不花的下落。
很快,他就通囘過流落在肅州的蒙古人,打聽到了脫脫不花和他的異母兄弟阿噶多爾濟的下落。這對難兄難弟正在祈連山下放牧呢,他們的部落養(yǎng)了大量的鹿,還開采玉器,部落中的女人還上山采摘雪菇等山珍野味。由于他的身份特殊,肅州衛(wèi)鎮(zhèn)夷千戶所就駐扎在他的部落外圍,予以特別看顧。
拓拔明德若想把脫脫不花偷出來,必須得打通關節(jié),即便不能收囘買鎮(zhèn)夷千戶為其所用,也得與這位鎮(zhèn)夷千戶拉上關系,才能通囘過他的防區(qū),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一個大活人偷出來。于是拓拔明德就以要從祈連山下諸部采買貨物為名,千方百計地與這位鎮(zhèn)夷千戶拉關系。
這段期間,于堅并不在他身邊,到了肅州之后,于堅馬上把他在別失八里見到夏潯的消息密報了紀綱,對于那么遙遠的地方,紀綱也是鞭長莫及,只得囑咐他見機行囘事。如果夏潯滯留西域不能返回,那么還是有機可乘的。
可是等到有關帖木兒帝囘國的消息接踵傳來之后,拓拔明德的利囘用價值就近乎于無了。但于堅并沒有急著告發(fā)拓拔明德,因為拓拔明德一旦被囘捕,招認所犯罪行的話,沒準就會把襲囘擊夏潯的事情說出來,而這消息卻正來自于他。想要殺掉拓拔明德同樣很不容易,拓拔明德身邊就連一個女人都是驍勇善戰(zhàn)的武士。
刺殺他滅囘口不易,借助甘涼軍方的勢力抓他,又擔心連累自己,這拓拔明德竟成了于堅手中一塊燙手的山芋,不知該如何處置才好了。于堅無奈,只得借口回家省親,先行離開了拓拔明德身邊,將自己隱在暗處,然后與紀綱聯(lián)囘系,叫紀綱速派大隊的錦衣緹騎前來,用自己人來解決這個禍囘害。
如果這時拓拔明德就要離開,于堅投鼠忌器,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誰知拓拔明德欲投靠瓦剌,竟然打起了脫脫不花的主意。
于堅離開的時候,拓拔明德還沒有確定自己的去留,等他決心以脫脫不花投奔瓦剌的時候,于堅已不在身邊,失去了這個本地通的幫助,拓拔明德為了和那位肅州衛(wèi)鎮(zhèn)夷千戶攀上關系,著實花了許多冤枉錢,最后總算是通囘過本城的一個蒙古人,與這位千戶大人攀上了關系。
此刻,拓拔明德正跟這位剛剛結識幾天的鎮(zhèn)夷千戶邵望心邵大人杯籌交錯,喝得酒酣耳熱。
“呵呵,千戶大人,在下是頭一次到肅州做生意,在這邊沒什么門路,這件事還要麻煩你代為引薦,多多幫忙,事成之后,在下還有重謝!”
拓拔明德說罷拍了拍手,簾兒一掀,一個穿一襲石榴紅花裙子的婀娜少囘女便從外邊走進來,向兩人盈盈一福,含羞帶怯地瞟一眼邵千戶,便姍姍地退到了一邊。
這女人眼窩深深,鼻梁高囘挺,棕色的秀發(fā),五官明艷囘照人,身材修囘長婀娜,只是皮膚略顯黝囘黑,可那小麥色的肌膚比之嬌囘嫩囘白囘皙的膚色卻憑添了幾分健康、性囘感與活力,那種健美,與中原女子的美絕不一樣,讓男人很有征服的欲囘望。
邵千戶雙眼一亮,緊緊盯著這個美麗的女人,問道:“這是……”
拓拔明德道:“哦,在下聽說大人此來肅州,要在這兒住上三五天的,孤身一人,身邊沒有女人照料怎么成呢?這個女人叫比蘭,是在下從西域買回來的一個女囘奴,就把她送與大人侍候起居吧,希望千戶大人不要嫌棄!”
邵千戶摸囘著唇上的八字胡,微微瞇起眼睛,打量著那個可人的女囘奴,心中好生猶豫:“我萬松嶺一向是騙財不騙色、騙色不騙財?shù)模蛇@異域美囘人兒當真別有一番風味,我要不要破例一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