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朱高煦這樣的魄力,或許比他大哥更容易成為一個有作為的皇帝吧……”
夏潯暗暗思忖著,除非是野心勃勃,一開始就打算把老板變成一個由自己控制的傀儡,否則誰不希望自己的大老板是個有魄力的人?不過,為此改變初衷?
夏潯又不免有些猶豫,他輕輕嘆了口氣,張開眼睛,便看見一輛駟馬高車迎面而來。馬是駿馬,車是華車,車子左右還有侍衛(wèi)跟隨,夏潯不禁多看了兩眼,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張既想看又怕看,此時絕對不適宜看到的面孔:“茗兒!”
茗兒正看著他,很驚奇地看著他,一雙眼睛越睜越大……“嘭!”
那雙亮晶晶的眸子里燃起兩簇危險的火苗,秀氣可愛的眉毛正慢慢豎起,猶如兩片飛刀。
夏潯的酒意給嚇醒了,他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茗兒,忽然察覺左大腿上有只小手,看都沒看,趕緊甩開,然后又察覺右肩膀上呵氣如蘭,頭都不扭,趕緊伸手一推,推手軟綿綿一團,然后耳邊便是一聲嬌羞的驚呼。
“這下完蛋了!”
夏潯心中一聲慘呼,就見對面車上茗兒的雙目驀地又睜大了些,有些不敢置信的樣子。
兩車交錯而過,夏潯好不懊惱:“好死不死的,怎么這時被她看到?”
“奇怪,她又不是我老婆,我心虛甚么?”
夏潯不斷安慰著自己,卻難以平息那種懊悔、慌亂的心情。
在茗兒面前,他實在做不來一個為愛不惜一切的勇士。不是因為他怕承擔愛的后果,勇士,不是不怕死就是勇士,也有可能是亡命。勇士的表象雖與亡命相同,可他骨子里堅持的東西不同。夏潯不敢接受,甚而缺乏勇氣,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敬畏,茗兒那高貴的身份,讓已有了家室的他有點自卑。
所以,在他誤會了茗兒,重重地傷了茗兒的心之后,他沒有追上去解釋辯白,而是像烏龜一樣地縮了起來。既然不會有結(jié)果,干嘛拖著人家一個好姑娘?長痛不如短痛,不如就此做個了結(jié),時間會撫平一切,她早晚會找到屬于她的幸福與未來。
可是,他不想被茗兒看不起。結(jié)果,昨天剛剛傷了人家的心,今天就左擁右抱招搖過市,茗兒會怎么看他?他拒婚是念舊戀家好男人么?茗兒只會認為他是一個口是心非、齷齪無恥的混蛋!別的女人管不了他輔國公,一個后臺強硬如皇后的郡主老婆,卻是管得了他的,所以……他不接受她,是因為他不想放棄這種放蕩不羈、逍遙自在的生活!
“主啊……”
夏潯情不自禁地發(fā)出一聲悲鳴,換來的卻是兩個龜茲美人的熱情擁抱。
兩個美人兒緊緊抱住他的胳膊,兩雙海藍色的大眼睛歡喜地望著他,雀躍道:“我的主人,你也是真主的信徒嗎?”
夏潯欲哭無淚,結(jié)束了,這回真的結(jié)束了。這不正是我希望得到的結(jié)果么?為什么……心里這么難受?
“主人,主人……”
兩個女孩發(fā)現(xiàn)夏潯臉色有點難看,不禁著起慌來。
夏潯瞟了她們一眼,緩緩問道:“你們……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西琳。”
“奴婢叫熱娜。”
“哦!西琳,熱娜……”
“主人請吩咐!”
夏潯有氣無力地道:“你們……別抱著我了,拜托你們,坐開點成嗎?”
“那個無恥的大混蛋!騙子、騙子、大騙子,還以為他改邪歸正了呢,說的那么好聽!那么冠冕堂皇!結(jié)果……結(jié)果他……”
茗兒越想越生氣,突然大聲嚷道:“回去!去皇宮!”
“啊?郡主,咱們不去‘歸園’了么?”
正趴在另一側(cè)車窗上,哼著歌兒看風景的侍婢巧云回過頭來,驚奇地問道。
茗兒雙目噴火,憤怒地道:“不去了!我去找姐姐,讓姐姐給我選、女、婿!”
馬車一個急拐彎,朝著皇宮方向急馳而去……馬車在府門前停下了。
夏潯走下車子,腳步有點虛浮,不過已經(jīng)清醒多了。
他大步往府里走,兩個龜茲女奴亦步亦趨地隨在身后。
“老爺回來啦!”
二愣子熱情地上前相迎,然后很驚奇地看著老爺身后兩個怪里怪氣的女人,怎么頭發(fā)是黃的?眼珠是藍的?這也太嚇人了吧!
“她們是什么人?”
聞訊迎出來的梓祺看見夏潯身后站著兩個身材惹火的異族美人,馬上問道,那股酸溜溜的味道,簡直就像開了一家釀醋廠。
夏潯尷尬地道:“這是……二皇子贈給我的舞姬。她們……你們叫啥來著?”
“奴婢叫西琳,主人!”
“主人,奴婢叫熱娜。”
這時,由小荻陪著散步的謝謝也在花園里走了出來,堪堪聽到這番對話,妙眸一轉(zhuǎn),便對小荻微笑著吩咐道:“小荻,把穎夫人西邊那個跨院兒收拾一下,安排兩位姑娘住下,叫廚下準備熱水,侍候兩位姑娘沐浴更衣。記著,以后這兩位姑娘,就是咱家的人了,不可以下人對待。”
“是,夫人。”
小荻對這兩個生得如此古怪的女孩非常好奇,已經(jīng)忍不住想問點什么了,一聽謝謝吩咐,連忙答應(yīng)一聲,高高興興地領(lǐng)著兩位龜茲姑娘去了。至于吃醋……,似乎小荻發(fā)育的時候壓根沒長這部分感情細胞,所以毫無意識。
見謝謝這么大度地安排,盡顯大婦風范,梓祺也不好再給丈夫臉子看,不過還是悄悄腹誹了幾句:“就你大方,敢情你有了身孕,當然心里踏實了……”
夏潯松了口氣,走過去扶住謝謝,柔聲問道:“今天感覺怎么樣?”
謝謝掩口笑道:“還早著呢,我現(xiàn)在和平時沒甚么不同,就是聞著油膩有點不舒服,沒什么大礙。”說完反問道:“怎么,有點為難了?”
夏潯點點頭,臉色凝重起來:“二皇子……比大皇子難對付啊。”
說著,兩人走到了梓祺身邊,夏潯順勢攬住了梓祺的纖腰,梓祺作勢扭了一下算是掙扎,然后便溫順地隨著他向前走去。
夏潯伴著她們緩步走向花園,說道:“二皇子的禮,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咄咄逼人吶。”
梓祺一旁聽了,也馬上意識到,丈夫帶回來的不只是兩個女人那么簡單了,便也不再使小姓兒,關(guān)心地問道:“那……相公打算怎么辦,是站在大皇子一邊,還是二皇子一邊?”
夏潯苦笑道:“我想站中間。”
梓祺道:“官場上的事,我不懂,不過……我知道江湖幫派爭地盤的時候,想站中間的人,通常都是最先被吃掉的人,除非……站中間的那人微不足道,根本不值得雙方去爭取。否則,不會有人讓你這關(guān)鍵時刻一旦加入,就能令得局勢一面倒的人坐山觀虎斗的,這是兩面不討好!”
謝謝嫣然笑道:“官場也是一樣,只不過比江湖幫派爭的地盤更大罷了。”
她黛眉微蹙,思索了一下,問道:“那么相公覺得,大皇子和二皇子,誰的勝算更大一些?”
夏潯笑了笑,沉沉說道:“雨霏,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現(xiàn)在大皇子和二皇子是在博奕,最終的贏家,當然是他們之中的一個,可是依附投靠他們的人,不過是他們對奕的一枚棋子,即便是投對了人,也未必能堅持到勝利那一刻,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我明白了!”
謝謝的臉色也沉重起來:“皇子的博奕,是個機會,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同時也是一個萬劫不復(fù)的機會,相公已位極人臣,實在沒有必要摻和在里面跟著冒險。想要置身事外,只有不做棋子!”
夏潯反問道:“那么,什么人才可以不做任由他們擺布的一枚棋子呢?”
梓祺脫口說道:“我知道,有一種人,就是強大到了只要你不愿意加入,任何一方都不愿意招惹你的人!這樣的人,他們寧愿要你作壁上觀!”
夏潯搖頭,緩緩說道:“如果只是兩位皇子博奕,我還勉強可以置身事外。問題是,在更大的棋面上,就算兩位皇子也是棋子兒,只要入了博奕者的法眼,誰能強大到可以置身事外?”
謝謝臉色一變,失聲道:“皇子也是棋子兒,那誰才是下棋的人?皇上?還有誰?誰能與皇帝博奕!”
夏潯緩緩抬頭,向天上望去,意味深長。
天,灰蒙蒙的,好象要下雪了。
謝謝明白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說道:“這樣的話,就只有一個辦法,才能置身事外了。”
梓祺急忙問道:“什么辦法?”
謝謝說道:“君看橘中戲,妙不出局外。身在局外者,自然可以置身事外。”
梓祺急道:“哎呀,你不要打啞謎好不好?相公就在金陵城里,如何做個局外人!難道讓他出家做和尚不成?”
夏潯目光一閃,豁然開朗道:“你說的不錯,等來的機會太少了,我可以主動找機會,從明天起,我得多多關(guān)心一下朝野間發(fā)生的大事。”
謝謝又提醒道:“如果主動找也找不到機會,那就不妨自己制造些機會!”
夏潯會心一笑,頷首道:“我明白!”
梓祺頓足道:“哎呀,你們倆個不要打啞謎好不好?到底什么主意?”
夏潯凝視了她一眼,深深嘆了口氣道:“梓祺,你真愁死我了。”
梓祺呆呆地問道:“你愁什么?”
夏潯道:“等你有了孩子,要是像你一樣笨,那可如何是好?”
花園里響起來祺夫人憤怒的咆哮:“楊旭,你想死,就放馬過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