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蘊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陳駿生被剛剛那位夥計引進了一間包間。
劉蘊拍了拍郭延喻的肩膀:“陳駿生畢竟是陳閣老的孫子,京城這地界向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走,我們過去打一聲招呼。”
郭延喻雖然面色不愉,卻也還是與劉蘊一起起身,扯了扯嘴角道:“你說的對,我來京城也不是一兩日了,早該習(xí)慣這京中之人看碟子下菜的本事了。”
那邊陳駿與三兩友人進了包間之後疑惑道:“之前不是說連雅座都沒有了嗎?這包間……”
夥計笑道:“陳公子有所不知,這包間原本是給衛(wèi)家定下的,因您來了,衛(wèi)公子那邊就交代給您挪出來了。等陳夫人和陳小姐來了,小的便讓女掌櫃領(lǐng)著她們?nèi)チ藰巧系难砰g。”
陳駿生的好友周淸聞言哈哈一笑,衝著陳駿生擠眉弄眼:“原來是衛(wèi)家啊!難怪了!衛(wèi)漢章那小子現(xiàn)在可不得上趕著討好你!”
有人不解:“哦?這當中難道還有什麼緣故?”
周淸笑道:“還能有什麼緣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古以來這姑爺可不是要先巴結(jié)好小舅子麼?”
陳駿生笑罵道:“就你話多!”
外頭,正要進來打招呼的郭延喻臉色發(fā)黑地僵立當場,似乎下一秒就要擡腳將那半掩著的包間門給踹開。
萍嫂子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有再說什麼就退下了。
夥計臉色一紅,正想說點什麼,一個僕婦打扮的婦人東張西望的跑了過來。
賀林晚不由得彎了彎嘴角,笑意卻有些冷。
賀伶見陳宜晗動作自然,以爲只是巧合,所以雖然沒有再湊過去,卻也沒有放在心上。賀林晚坐在旁邊卻是將陳宜晗的肢體語言看得清清楚楚。
餘氏臉上不由得有了幾分古怪,正聽賀伶說話的陳宜晗不由得往褚蓉兒那邊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低頭抿嘴一笑。
當初楊唯真雖然與薛行衣有婚約,可是與薛晚晴的交情卻極爲一般,兩人在外頭遇見了也不過是打個招呼寒暄兩句,外頭還有傳言說兩人不合。當初陳宜晗與楊唯真交好,跟薛晚晴沒有什麼交情。
賀阿嬌拉著褚蓉兒的手一臉感嘆:“不是我自誇,我這女兒容貌才幹德行都是沒得挑的。”
餘氏一邊誇著霍氏頭上那根碧玉簪一邊悄悄朝著自己的女兒使眼色,賀伶想起餘氏事先交代她讓她與陳宜晗結(jié)交的話也學(xué)著自己的母親恭維霍氏那樣恭維起陳宜晗來。
於是幾個大人聊天喝茶,賀林晚則與陳宜晗、賀伶坐在了一起,褚蓉兒則被賀阿嬌拉著與她一同坐在了霍氏身邊。
直到走遠了,劉蘊纔不解道:“他們那話是什麼意思?衛(wèi)漢章不是與你妹妹早有婚約嗎?”
賀阿嬌和陳氏寒暄的聲音打算了賀林晚的思緒。
“咦?這不是大姑娘身邊的春曉姑娘嗎?你在這裡幹什麼?”那婦人一眼看到了美貌丫鬟,驚訝道。
挽著霍氏的手站在那裡的陳宜晗衝著賀伶和賀林晚抿嘴微笑。
賀阿嬌越聽越滿意,若不是礙於臉面,她倒是想自己親自下去相看女婿了。褚蓉兒一臉?gòu)尚叩匾蕾酥约旱哪赣H。
說著春曉指了指不遠處的包間,小聲道:“陳公子就在裡面,你去瞧瞧好回去向你們夫人回話,我先走了啊。”春曉說完就跑了。
陳家姑娘陳宜晗與楊唯真同年,她的長相隨了她祖母,五官不算頂出色但是看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笑的時候會給人一種鄰家妹妹的親切感。陳宜晗的父母常年在任上,她和她哥哥都是祖母霍氏帶大的,自她幼時霍氏就時常帶著她在楊家走動,賀林晚還記得陳宜晗甜甜的喚她“唯真姐姐”的樣子。
萍嫂子是賀阿嬌的心腹,聽了這話之後沒有說什麼,趁著夥計送茶水點心的時候在門外好好打量了陳駿生一番,然後便回去向賀阿嬌回稟。
夥計聞言有些爲難:“這……”
餘氏的座位原本是衛(wèi)氏的,不過餘氏搶先坐了,衛(wèi)氏也沒有說什麼,坐到了賀阿嬌母女下首。衛(wèi)氏向來不多話,只在需要她說話的時候偶爾答個腔。
霍氏從聲音到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勉強。
餘氏撫掌而笑,對賀阿嬌道:“如此聽來與蓉兒妹妹倒是般配”
那邊賀阿嬌正對霍氏道:“……蓉姐兒不眠不休照顧了我三天三夜,最後我病好了,蓉姐兒自己卻病倒了。這孩子啊,自小就孝順。”
賀阿嬌坐直了身子朝著衆(zhòng)人使了個眼色,還伸手幫褚蓉兒整理了一下額發(fā)。
霍氏在他人眼中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不怎麼愛反駁別人的意見,賀阿嬌越是與霍氏接觸越是覺得與陳家結(jié)親這事兒可行,於是對霍氏越發(fā)熱情周到,時不時的還要拐著彎兒誇一誇自己的女兒,餘氏坐在霍氏另外一側(cè)極力配合著賀阿嬌。
萍嫂子正猶豫著要不要順便提一提郭家公子的事情,一個丫鬟跑進來稟報道:“夫人,掌櫃領(lǐng)著陳夫人和陳姑娘上來了。”
陳夫人霍氏雖然年近五十,看上去卻並不顯老,她的頭髮烏黑看不見一絲白髮,皮膚白皙臉上的皺紋也極少,臉上總是掛著和善的笑容。
她的家人卻是已經(jīng)散得一乾二淨了。
不多會兒一個女掌櫃就領(lǐng)著陳家祖孫進來了。
萍嫂子熟練地往夥計手裡塞了幾個銅板,夥計猶豫了片刻便將剛剛陳駿生和郭延喻的事情加油添醋地說了。
春曉笑著揚了揚手裡的茶葉罐:“喲!是萍嫂子啊?趙姑娘給我們大姑娘留了些好茶葉,大姑娘讓我下來拿。”
陳宜晗點頭:“正是她。”
劉蘊一看不好,一把拉過郭延喻轉(zhuǎn)身離開。
霍氏笑著點頭:“真是難得。”
霍氏想了想,笑道:“我家這丫頭也是個愛熱鬧的,既然大家都喜歡熱鬧那就不用麻煩掌櫃擺屏風(fēng)了,我們兩家坐一處如何?”
“……陳公子人長得斯文端正,白皙俊俏,看上去脾氣很好,奴婢剛剛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聽陳公子跟人說話也條理分明,很有學(xué)問的樣子。”
夥計安頓好了陳駿生之後從包間裡退了出來,一個丫鬟裝扮的美貌少女從暗處踱步出來衝著那夥計甜甜一笑,朝他豎了豎大拇指。
陳宜晗被賀伶逗得“咯咯”直笑,賀伶自以爲自己與陳宜晗關(guān)係親近了,故意湊到陳宜晗耳邊去與她說悄悄話,陳宜晗卻是往後躲了躲,伸手去端茶碗趁機隔開了賀伶靠過來的身體。
賀伶驚訝:“薛姐姐?難道是薛閣老家的那位小姐?”
賀阿嬌笑道:“……相逢即是有緣,陳夫人道謝就見外了。我們這雅間大,就坐我們這幾個人顯得空曠了,也不夠熱鬧,讓掌櫃把屏風(fēng)一拉分成兩個雅間不就正好了?”
餘氏聞言便道:“那敢情好!我家伶兒也是個愛熱鬧的,想必能與陳姑娘聊到一塊兒去。”
賀林晚不由得回想以前楊唯真和陳宜晗之間的交往,雖然外面都傳楊唯真是個溫柔和善的女子,可是事實上楊唯真是個冷情的人,與同齡友人交往也習(xí)慣保持距離,而陳宜晗以前很喜歡去挽楊唯真的手臂,楊唯真也總是藉故避開。
陳宜晗看了一眼手裡的帕子,笑道:“我哪裡有這手藝?這手帕是我求了薛姐姐繡給我的。”
萍嫂子狐疑地看著春曉的背影,想了想,招來了剛剛的夥計,小聲問:“剛剛那個小丫頭在這裡看什麼?”
賀伶見陳宜晗放下茶碗之後拿出了一塊手帕擦嘴角,反應(yīng)極快地驚歎道:“呀!陳姐姐你的繡工真好!瞧這隻蝴蝶看著跟真的一樣呢。”
賀林晚道:“陳姐姐跟薛姑娘很熟?”
大家都不說話了,似乎有些冷場,接著陳夫人依舊隨和的聲音在屋裡響起:“是個好孩子,今後誰家能娶回去是誰家的福氣。”
她們都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半點都沒有變。
賀林晚想著能這麼面不改色說瞎話的陳夫人又怎麼可能真的是一個善良謙和,性子軟到?jīng)]有脾氣的人?
郭延喻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一腳踹翻了旁邊的一盆迎客鬆盆景,在衆(zhòng)人都朝著他這邊看過來的時候,郭延喻快步走出了茶樓,劉蘊立即擡袖遮臉追了出去。
霍氏這話正中賀阿嬌的下懷,之前說用屏風(fēng)將雅間分成兩個讓出一個給她們不過是怕自己的目的太明顯罷了,能坐在一處纔是賀阿嬌想要的。
陳宜晗點頭道:“我跟薛姐姐家算是世交,我們自幼就相識。”
賀林晚看了陳宜晗一眼,微微一笑:“世交麼?原來如此。”
陳宜晗突然覺得身上有些發(fā)冷,她不由得朝賀林晚看去,賀林晚臉上帶著笑伸手從桌上的琉璃盤裡拿了一顆丫鬟剝好的杏仁,隨手把玩著。
陳宜晗覺得自己想多了。
賀伶湊到陳宜晗面前笑問:“我聽說薛小姐雖然才貌過人可是性子清冷,向來不怎麼與人結(jié)交,沒想到陳姐姐居然與薛小姐關(guān)係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