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生并沒有詢問嚴曉遠嚴大掌柜所來何事,只是說道:“少掌柜可以轉告嚴大掌柜,他若有所求,就先幫我做點事吧。”
嚴曉遠二話不說,直接道:“我可以代家父答應許少,許少請明言。”
許半生笑著擺了擺手,搖頭道:“這事兒你做不了主,還是等你父親來了吳東之后再說吧。”
嚴曉遠皺了皺眉頭,并沒有因為許半生輕慢而感到不悅,而是問道:“許少知道家父此行所為何事?”
“后院葡萄架搖搖欲墜了吧?”許半生笑著說完,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教室。
嚴曉遠卻是聽了心中暗驚,許半生雖然沒有明言,但是這話一聽就知道他的確是已經推演出嚴大掌柜為何要來吳東了。
說起來這還是嚴曉遠種下的惡因,他來吳東,是嚴大掌柜所不贊同的,但是嚴曉遠想試一試,嚴大掌柜也就隨他。
嚴大掌柜從一開始就知道嚴曉遠此行不善,但是他還是允許嚴曉遠來了,這就是為何在知道嚴曉遠被廢了之后,嚴大掌柜依舊可以平靜以待的原因。
對于嚴曉遠的遭遇,他不可能不心疼,那可是他唯一的兒子啊。
但是,這本就是嚴曉遠命中之劫,嚴大掌柜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無法讓嚴曉遠避開此劫的。而且對方又是如此大能,嚴大掌柜就更加沒有報仇之心。
當然,最關鍵的是嚴大掌柜知道嚴曉遠今后還有修行的緣法,也就是說,目前看起來嚴曉遠似乎已經廢了,斷了修行之路,但是其實他還是有機會再回到修行者之中的。這就讓嚴大掌柜更加生不出報復之心,并且他很懷疑,解鈴還須系鈴人,廢了嚴曉遠之因落在許半生身上,說不定最后還需要依靠許半生才能讓嚴曉遠恢復如常。
這是題外話。
嚴曉遠來到吳東,除了自己深受其害,成了廢人,還給僵尸道也種下了隱患。
除了嚴大掌柜,僵尸道也有很多人不滿嚴曉遠的作為,這尤其在許半生把嚴曉遠廢了之后,矛盾就更加突出。
嚴大掌柜上次來了一趟吳東,幾乎什么也沒干,就回到了湘西。即便嚴曉遠是他的兒子,這種不作為的行為也遭到了僵尸道很多人的詬病。
嚴大掌柜強行將其壓制下去,但是矛盾依舊在暗中積累。
到了今天,這些矛盾終于爆發出來,一經爆發,就連嚴大掌柜也有些控制不住了。
壓力當然不會全來自于僵尸道內部,說穿了,僵尸道也是嚴大掌柜自家的生意,再如何發難,也還不會到達不可收拾的地步。尤其是嚴大掌柜加上孟可這個絕對忠心的擁躉,致使僵尸道上下,也絕對無人敢直面挑釁嚴大掌柜的權威。
但是,任何一個門派,或者一個家族,都會出現意想不到的人。
僵尸道也不例外。
同為嚴姓的還有許多分支,一個從三代之前開始就逐漸脫離僵尸道核心的分支,在這樣的時刻突然爆發了。
首先是那一支出了一個修行的天才——任何一種形式的逆襲,都必然伴以天才的產生,沒有天才,就意味著實力太差,而在絕對的實力差距之下,是絕不會有人膽敢試圖逆襲的。
有了天才,就意味著實力大幅的逼近,縱然比起嚴大掌柜和孟可二人的聯手還是差了許多,但是至少那個叫做嚴琦的家伙,已經完全不怵孟可,甚至和嚴大掌柜也未必就沒有一戰之力。
若僅如此,嚴琦也不敢輕舉妄動,直到他招攬到了一個強援。
在修行路上真是沒有公平可言的,整整一個家族,或者一個人數龐大的門派,在面對一個絕對的高手面前,就可能什么也不是。
在單純的武道之上,一個人的實力再強,他能一對十,未必能一對百,而一對百,已經絕對是極限了。
就好像當年的趙子龍,說起來長坂坡七進七出何其威風,但是,那是建立在曹操下令要活捉他的基礎上的。若是曹操宣布死活不論,趙子龍面對曹操十萬大軍,又怎么可能從容進出?說句不好聽的,一支百人的長矛隊,就足以讓趙子龍飲恨長坂坡。甚至于,二十人的弓箭手,就足以將趙子龍留在長坂坡上。
但是在修行者中,一對百乃至數百,都并不是沒有可能。
不可否認的是,林淺若是愿意,哪怕面對昆侖這種超級大派,也絕對可以從容的單槍匹馬闖入昆侖,予取予求,殺的昆侖毫無還手之力。
而若是對上僵尸道這種本就相對微末的門派,林淺一人就足以將其屠戮一盡。甚至于,如今的許半生都未必不能做到。
嚴琦找到的幫手就是如此,那是一個道門的高手,出身門派都不詳,甚至連名字嚴大掌柜都認為是假的。
但是嚴琦卻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是看到了奪取掌柜之位的希望,在確認羅偉正的確是個高手中的高手之后,他就帶著羅偉正找上了門。
理由冠冕堂皇,無非是說嚴大掌柜連自己親生兒子的仇都不敢報,并且當初嚴曉遠去往吳東,本就遭到僵尸道上下的反對,嚴大掌柜教子無方,已經不再適合坐在大掌柜的位置上了。
孟可勃然大怒,他對嚴大掌柜那絕對是忠心不二,誰想挑戰嚴大掌柜的權威就必須先過了他那一關。
一怒之下拔刀相向,可孟可就連嚴琦都打不過。
本身的實力就略差,加上怒火攻心又影響了發揮,嚴琦有恃無恐信心爆棚,于是很快占據上風。
眼看著孟可就要為嚴琦所傷,嚴大掌柜不得不出手相助,那個名為羅偉正的道士,喊了一聲“無量天尊”,便出手將嚴大掌柜攔下。
高下立判,只一招而已,嚴大掌柜就知道自己絕非那個羅偉正的對手。
羅偉正就如他的名字一樣,裝的十分偉光正,他一掌將嚴大掌柜攔下,卻任憑嚴琦一拳打在孟可的胸腹之間,受了重傷,口中還得了便宜賣乖的說道:“大掌柜如此以大欺小,貧道雖是外人,卻也看不下去。算起來,嚴琦小友乃是你的孫輩,嚴大掌柜如何不顧身份,竟然向其出手?”
孟可雖然一口血噴了出來,但是聽到羅偉正這黑白顛倒的話,還是氣的怒斥道:“你算個什么東西,我們僵尸道內部的事情豈容得你一個外人插手?嚴琦目無尊長,不知尊卑,竟敢挑戰大掌柜的權威。漫說掌柜的教訓他一番,便是殺了他,也與你一個外人無涉。”
羅偉正哈哈大笑,道:“孟可,你維護嚴大掌柜情有可原,可難道因為長幼尊卑,他嚴大掌柜就能夠一言堂了么?我只看見嚴琦力諫不得,便行使彈劾之權,難道你們僵尸道已經到了掌柜的便可一手遮天不分黑白的地步了么?就連我這個外人都看不下去了,你們這僵尸道中,也不知道多少門人弟子早已不忿,只是礙于大掌柜的淫威,不敢聲言罷了。”
此話一了,縱然一聽就是強詞奪理,而且簡直滿口胡言,但是卻得到了許多嚴琦的支持者的附和和擁護。
縱然也有人站在嚴大掌柜這邊痛斥嚴琦的,可是,嚴琦有恃無恐。
嚴大掌柜不過初登舌之境的實力,即便是嚴琦自己,也有一戰之能。縱觀其左右,沒有一個達到舌之境的高手,而嚴琦這邊,卻有一個身之境的高手相助,他又豈會有半點忌憚之意?
來之前,嚴琦多少還有些心慌氣短,畢竟挑戰大掌柜,這是犯了極大忌諱的事情。但是看到嚴大掌柜和羅偉正有一招的交手,他就看出,嚴大掌柜遠不是羅偉正的對手。就算是整個僵尸道的人都站在嚴大掌柜那邊,羅偉正加上他嚴琦,也足以顛覆整個局面。
更何況,他這邊可也有不少支持者。
而嚴大掌柜那邊,支持者雖有,可更多的,也都是在看風向隨時準備見風使舵之輩。
這真是一種悲哀,任何一個門派或者家族,都少不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大家只想著反正不管誰當掌門或者掌柜、族長,總歸輪不到他們,只要他們的利益無損,誰愿意當這個領導者就讓誰去好了。而且,爭斗的越是激烈,他們這些旁觀者能獲得的好處就越多,他們雖然談不上樂見其成,也絕對靜觀其變。
尤其是嚴曉遠的所作所為,平日里在僵尸道中也是張揚慣了,知道他出事,現在殃及嚴大掌柜,這些人心里竟然還會隱隱有些快意。
“掌柜的,曉遠叔當初說要去吳東,我們一直在反對,這你認同的吧?”嚴琦占了便宜,看著嚴大掌柜安排人為孟可治傷,他還要故作姿態的說著。
嚴大掌柜冷冷的掃了他一眼,也不知為何,嚴琦心中竟然閃過一絲慌亂,這長期以來,嚴大掌柜在僵尸道中建立的絕對權威,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隨便挑釁的。
但是嚴琦很快意識到,嚴大掌柜現在已經是秋后之蟬,自己完全無需對他有任何畏懼。現在自己是帶著他那一支所有人的希望來征討嚴大掌柜的,這掌柜之位,他勢在必得。
見嚴大掌柜沒回答,心里稍有些發虛的嚴琦,又大聲喊道:“這幾年來,我這一脈,在我父親和我的共同努力之下,已經超過了掌柜您那一脈,成為僵尸道中最能賺錢的一脈,這一點,大掌柜想必你也不會反對吧?咱們雖然是修行者,但也是生意人,生意人自然要以利圖之。大掌柜你賺錢賺不過我,曉遠叔又犯下如此大錯,你作為大掌柜竟然都不敢為我僵尸道去報仇。這讓江湖上的朋友們,怎么看我們僵尸道?以后我們出去,豈不是得夾著尾巴做人?”
“以你所見呢?”嚴大掌柜心知肚明,便干脆逼嚴琦說出他最終的目的。
嚴琦絲毫都不遮掩,直接說道:“你讓出大掌柜之位,有能者居之,曉遠叔的仇可以不報,但是必須為我僵尸道正名!誰做到,誰便是新任大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