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思廳裡,顧唯潘與崔明禮爭吵完,崔明禮憤然離去。顧唯潘喘口氣,環(huán)顧一下四處,上聽處的官員們已經(jīng)零零散散回家,此時留在集思廳的官員只剩下幾個。
“修改圖則的人可是找到?”顧唯潘問一邊剛進來的庫司部領(lǐng)馬繼寧,馬繼寧手上提著幾根油條。
“顧首席,今日咱上聽處的人,差不多都去了宮裡,誰會留下來改圖則?這事,很可能是工部那邊的人做的,要不您再過去問問?”馬繼寧本來想拿點新鮮的物事給顧唯潘嚐嚐,聽到這話他也退縮了,他怕顧唯潘纏著讓他去找改圖則的。
顧唯潘心裡犯了糊塗,心想,難道是上聽處鬧了鬼?好端端的一份圖則,無緣無故就被人改了,而且那圖則一直放在集思廳裡,這地方不論是誰進來都改有記錄。
顧唯潘斜眼瞥見馬繼寧拿進來的油條,累了一天,他自己也有些餓。
“這是什麼?”顧唯潘拿起根油條,以前沒見過,放在嘴裡嚐了嚐,味道還挺不錯。
“這是小東王殿下帶過來的,沒說是什麼,小東王已經(jīng)回去了,要不顧首席您明天問問?”
本來顧唯潘覺得這東西味道還不錯,但聽到是韓健帶來的,他登時氣不打一處來。那崔明禮如今腰桿硬了,說到底是那小子在背後撐腰。
“查出來了,查出來了。”一名屬官匆忙跑進來,把顧唯潘嚇了一跳,“從門房那查到,今日在上聽處沒招待外賓,除了進宮的,就只有東王在咱集思廳坐了坐……”
聽到“東王”,顧唯潘一時氣息不順,一聲咳嗽,差點把吃下去的油條全吐了出來。
“這可真是件怪事了……”顧唯潘無奈感慨了一句。
……
……
第二天,四月二十三,一清早韓健便要送三姨娘韓崔氏的馬車回江都城。同來不能同回,韓健覺得有些鬱悶,對他而言,半年之期有些遠了。
韓崔氏臨走前對韓健囑咐的話不少,但說了半天,還是不忘囑咐韓健多跟崔明禮學(xué)習(xí)。韓健忍了半天才沒問一句“讓我跟人學(xué)習(xí)怎麼鬥氣?”想想韓崔氏的苦心,韓健也就理解了。但他還是不理解,爲(wèi)何女皇把他留在京城,好似軟禁一樣的舉動,韓崔氏會如此淡然的接受。難道她也覺得自己留在洛陽城會有更好的發(fā)展?
別逼我,逼我急了大不了學(xué)司馬藉,浪跡天涯當(dāng)大俠去。
韓健心裡堵著一口氣,往上聽處的方向走,這次他是準(zhǔn)備來個誤工,反正沒人追究。可還沒到上聽處總辦所在的東路街,便見到路上不少的衙差成羣結(jié)隊匆忙而去,小攤販被鬧的雞飛狗跳,好似鬼子進村。
韓健拉著個匆忙而過的路人,問道:“出什麼事?”
那路人一瞅韓健,急忙道:“這位小哥還不知道?考試院那邊出大事了,軍隊都進城了。”
韓健琢磨了一下,考試院正在舉行會試,這才第二天,出什麼事能到軍隊進城的地步?再想問,那路人已經(jīng)跑的沒影。
韓健讓侍衛(wèi)去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了確切的消息:“考場內(nèi)有科場舞弊,整個考試院都被封了。廷尉府和防衛(wèi)所的人馬已經(jīng)將考試院團團圍住,搜查作弊考生。”
韓健撇撇嘴,事是有些大,但幾個考生作弊應(yīng)該不至於會鬧出這麼大的陣仗。背後可能有不爲(wèi)人知的隱情。
等他到了東路街外,不著急進去,先讓侍衛(wèi)回去,他則直接拐彎去了林小夙的茶寮。還沒到茶寮外,韓健便放慢了腳步,此時已經(jīng)過了早飯的時候,本來茶寮也不該有什麼客人,而此時一張桌子前,正坐著兩個老傢伙,面前擺著一盤油條,兩個人也不吃,就那麼坐著幹對眼。
韓健不由嘀咕了一句:“這倆老傢伙怎麼尋到這來了?”
眼前正是崔明禮和顧唯潘。此時二人並未著官服,好似兩個富家老者出來遊逛累了坐下吃口茶,只是吃茶的氣氛有些不太對。
林小夙本來招待客人也很熱情,但見到兩個老者不遲東西,只是看著對方,而且目光中滿是怒火和敵意,她也不知該說什麼,就站在旁邊看著,直到發(fā)現(xiàn)韓健走過來。
“他倆來多久了?”韓健指了指,低聲問道。
“來了有些時候了,那個藍衣服的先來的,不久後面那個就來了,坐下什麼也不說,連東西也不吃……你認(rèn)識他們?”
韓健一笑道:“認(rèn)識,交給我了,你去忙你的。”
“哦。”林小夙正找了兩個工匠在院門口砌竈臺,準(zhǔn)備把炸油條的鍋搬到外面來,她也沒什麼事。見到韓健走過去,她後退兩步,接著瞧熱鬧。
韓健只是往桌前一坐,原本兩個人對眼,突然因爲(wèi)韓健的加入,變成三角關(guān)係而勢力均衡。
“兩位,在朝堂上鬥了那麼久還沒煩,吃根油條,這裡的油條好吃的緊。”韓健拿起根油條遞給崔明禮,崔明禮伸手接過,卻不吃。韓健再遞一根給顧唯潘,顧唯潘也接過,也不吃。
韓健一瞧這架勢,心想,兩個老傢伙別一會惡鬥,把林小夙的茶寮給砸了就好。
正想到砸攤,突然遠處街道口便進來一批人,氣勢洶洶的每個人手裡都拿著棍棒傢伙,像是來找茬的。當(dāng)前的一個,二十歲左右,身上衣服光鮮,一張馬臉好像跟顧唯潘這個大馬臉是父子一般。一走過來,那人喝一聲“動手!”一羣人便圍攏上來。
“你們……幹什麼?有沒有王法?”本來正在旁觀瞧熱鬧的林小夙站出來,喝止一聲。
“王法?哼哼!”那人冷喝道,“今天小爺不但要砸了你攤子,還要搶你的人,看什麼王法能製得住小爺……”
此人手底下的人,少說有十幾個,此時不由分說衝上來,拿著棍棒朝桌椅上砸了過去,連兩個工匠正在砌的竈臺也不放過。林小夙想阻止,可她畢竟是女子,沒能力,而兩個工匠見到這架勢早就開溜了,她只好求助地看著韓健這面。
“放肆!”顧唯潘朝這些人喝了一聲。
這些人暫時停手,打量著一身藍袍的顧唯潘。
那帶頭的馬臉冷笑著走過來,不屑道:“你個死老頭,說什麼?”
顧唯潘正跟崔明禮對眼對了一肚子火,被人罵“死老頭”,登時心裡氣不打一處來,他再喝一聲,道:“你說什麼?”
“死老頭,罵你怎麼了?”年輕馬臉一副“你有本事咬我”的神態(tài),用挑釁的口吻看著顧唯潘,令顧唯潘一張老臉變得青紫。
“老夫跟你拼了……”
顧唯潘雖然是文臣,但文臣也有文臣的暴脾氣,被人如此挑釁,他抄起椅子便要衝上去掄那年輕馬臉。年輕馬臉一看這老傢伙手腳還挺利索,趕緊避退兩步,令顧唯潘的這一掄掄空。
“他孃的,一起揍了!”年輕馬臉大喝一聲,手底下的人便朝顧唯潘撲了過去。
韓健一瞅,出事了。顧唯潘捱打本來跟他沒關(guān)係,但關(guān)鍵是顧唯潘是上聽處首席大臣,他要被打,出個三長兩短的,他在旁邊不出手幫忙,那就等於是賊人的“共犯”。
還有一點,他是顧欣兒的父親。
韓健無奈嘆口氣,這不是找麻煩嗎?當(dāng)下也不能考慮其它,抄起一張椅子當(dāng)成武器,左右掄了兩下,奪了一根棍子回來,纔有了趁手的傢伙。
韓健把棍子當(dāng)成是長劍,倒也應(yīng)付的來。眼前的人雖然多,但都是些莽漢,沒有真工夫的,他一時間還能應(yīng)付,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鐵打的,再不想辦法撤退,那他也要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