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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最後通牒

周星說完時,等待了一會兒,用眼睛溫和而明亮地查看了下會場,心裡暗暗得意。

他達到了目的。

幾乎全部的人,都高興起來,對他都有了善意的笑容,尤其是那個錢糧師爺,居然悄悄地伸出了大拇指,嘴巴一動一動的,其意思幾乎可以解讀爲:你小子行啊,剛纔嚇了我們一大跳!

“諸位大人,鄉紳高士,既然大家謙虛謹慎,我小子就不吝嗇自己的無知,斗膽將自己的方法拿出來,給大家聽聽。”周星說完,小心謹慎地看著大家,尤其是黃得榜:“老爺,我可以說嗎?”

周星的話引起了大家一陣鬨笑,黃得榜成爲大家矚目的焦點,略微有些尷尬,同時又有些得意,自己的管家敢這麼放聲言論,剛纔幾句話,就大大贏得了衆人的讚賞和信服,這可是不小的面子啊。所以,他裝作苦笑:“好大膽的奴才,你不是已經說了嗎?”、

“簫大人,我知道您是德高望重,淵博學術的謙謙君子,所以纔敢袒露淺見和誠懇,剛纔,我已經得到了家主的同意,現在,小人敢煩簫大人,是否準許小人信口開河?”

“好,可以!”簫知縣爽快得答應了,以顯示自己的慷慨和寬容雅量,同時,也是十分好奇,想知道這麼複雜的事情,他一個年輕人,小小的管傢什麼,要怎樣說話,能有如何的錦囊妙計。

老實說,要不是剛纔周星和黃得榜的對話,實質是告訴他周星的身份,他還真的未必就肯給他機會。

這年輕人是黃得榜的管家?黃家可是這一帶的大戶啊,關係錯綜複雜,要好好對待呢。

簫知縣立刻就將周星看成了黃得榜的代言人,自然不敢怠慢。

他更爲關心的是,這個人能夠給出一個怎樣的解釋!他現在對於縣裡的情況,已經是一籌莫展了。

這人能夠給一根救命的稻草?

周星將氣氛做足,這才彬彬有禮地講述了自己的意見:“簫大人,各位官差,各位鄉鄰高士,以小人之見,要解決目前千絲萬縷困境,倒也不太難,首先,縣府必須明確宣告,降低和減免稅收!”

簫知縣鼻子裡哼了一聲,絕對不贊同,他可不能這樣,他也沒有權利這樣做。

周星繼續解釋:“只有官府宣告了稅收政策,才能安定團結人心!這是問題的最關鍵。”

周星的話一說完,周圍的鄉紳們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這正是他們要的。

那邊,官差們都搖頭,錢糧師爺忍不住說:“這位小哥兒說得倒是輕巧,我等也都知道這樣做的好處,問題是,這是朝廷的意思,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再說,這樣做,不過是附和了愚蠢小民們的點滴心事兒,如此退讓,將來更讓這些愚民壞了規矩,動不動就隨意地起來鬧事兒,威脅官長!朝廷和制度,是斷斷不能隨意的。”

錢糧師爺的話,讓周星很是意外,這傢伙是個機靈人,思考問題很周到。

官差們聽了,都連連點頭,知縣簫大人,贊同地一聲長嘆。

周星笑道:“這位大人顧慮得極是,可是,小人說的是,這是唯一的道路,如果不減免稅額,愚民們繼續鬧著,我懷慶縣府,將不可收拾!”

“啊?”大家驚訝是必然的,更想知道的是如何不可收拾。

周星滿足了他們的願望:“依小人之見,此次懷慶之亂,全是稅賦增加引起!”

周星故意留下的空隙時間,立刻就有人反對了,好象是刑名師爺的一個乾瘦老頭子,兩隻眼睛雪亮,骨碌碌亂轉,很賊的樣子:“這位小哥差矣,爲什麼只有我懷慶縣治內有亂?難道其餘各縣各府,就沒有增加稅額?”

周星看見,所有的鄉紳,特別是黃得榜,都將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因爲,這是問題的關鍵,說不清楚這一點兒,鬧稅不會成功。

周星已經派遣人手,到了外縣去調查,這是他公關的習慣和基本功,調查研究比較嘛,他發現,各縣雖然都加了稅額,可是,款項數目不等,都沒有懷慶縣這麼多,顯然,知縣等人趁火打劫,做了手腳!

那刑名師爺的話,綿裡藏針,實際上是暗指各鄉紳在背後搗亂,慫恿鄉民鬧事兒。

簫知縣裝作喝茶,手卻停在空中不動,顯然是想聽聽縣裡最大戶的代言人怎麼講清楚。

周星輕輕一笑:“諸位官差大人聰明才智,自然知道周邊情況,我等愚蠢鄉民,怎麼知道外縣外府有沒有鬧事兒的,我等只在自己家裡守候伺弄莊稼,哪裡還能有那等閒心?不過,據我所知,到我縣裡搶劫作亂的,多數並非我縣內百姓或者盜賊,而似乎是外縣的盜賊,不知道諸位大人知道否?”

周星一守一攻,滴水不漏,也不和刑名師爺爭論,故作不知,也不否認外縣平安的真假,倒過來,簡簡單單一個疑問,將將事情挑明瞭。

“這!”官差們當然知道,盜賊多數是外縣的!最起碼,不是懷慶府河內縣的。因爲,彪爺等人,糾集了其他各路“豪傑”,多次侵擾懷慶府城,大喊大叫,就是明著要讓城裡的人知道!

孟縣一帶往南的人,隔著一條小河,與北面河內縣的人口音,迥然不同。

當然,這一切,也都是周星的巧妙安排。

“不錯,他們就該是南邊的口音!”幾個鄉紳以切身體會紛紛作爲佐證。

“對,還有西面的口音!”

“娘哦,有次,我正和他們撞見了,他們要追我,喊著話,我聽得清清楚楚,就是外縣人!”

周星等著大家說話,當鄉紳們說話時,官差們都不做聲,那就是不反對,這一條,是沒有多少疑問的。

周星莞爾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是說,這些來我縣府之中搗亂的傢伙,縱然不能排除我縣中有敗類餘孽作亂,也能說明,多數都是外縣來的,依小人之見,往年總是不見多少盜賊,我等地面,相當平安穩定的,既然今天突然冒出來了這麼多的外面盜賊,小人想,這必定是有重大原因,想來想去,也沒有聽說,只能想,是不是外縣的賦稅一漲,那裡的百姓也亂了?”

“嗯,對!”

“必定是了!”見周星這樣論斷,那邊鄉紳們個個都興高采烈,連聲支持,搞得這邊官差們鴉雀無聲,尤其是那個刑名師爺,正了幾張嘴,卻無話可說。

周星將話鋒一轉,不會在這樣搞分裂傷害感情的地方多停留:“外縣有沒有亂子,我等也暫時不用關心,還先解決本縣事情爲妙,小人剛纔講了,只有減免賦稅,纔是釜底抽薪的根本之道,增賦便是薪,有道是,薪不盡火不滅,”見那些官差的臉色都很尷尬,周星用眼睛的餘光看了簫知縣一眼:“如果能減免稅收,將有有重大好處!其一,愚民們立刻能夠得到浩蕩的皇恩,轉憤怒爲喜悅,即刻散去鄉里,不再爲難各位官差大人及鄉紳良善人家,懷慶府河內縣,頓將改變風貌,若是現有危機持續下去,愚民們走上絕路極端,不定也能釀成變亂禍害,轉而爲大股悍匪,都未能可知!減免稅能將此種危險,滅於無形。其二,外縣各處擁來盜賊,也將畏懼潛逃!因爲,正是由於我們河內縣境多數百姓,都往縣城鬧事兒,致使鄉村丁壯空虛,守備無人,纔給了外縣盜賊可乘之機!”

這些話,沒有人反對,簫知縣臉上,喜怒不形於色,其實就是默認了。

錢糧師爺則冷笑道:“這話這理兒誰都知道,可是,皇糧國稅,誰敢隨便減免?誰都知道,給百姓好處,能得官聲,但是,於朝廷那兒,如何使得?朝廷具體有數目下來,不能不完的。”

周星暗暗咒罵這個傢伙道貌岸然,趁火打劫,將上級政府的法令,當成了一個空口的蛇皮袋,自己有什麼無恥的勾當,全部往裡面亂裝。要不是縣級官差從中添加數目,也不至於漲這麼多。

“嘿嘿嘿。”周星笑了:“這位老大人,你的話正好說錯了!此情此景,此時此刻,不僅應該抓住良機,減免賦稅,還應該放心,我們減免稅收,沒有任何後患!”

周星說得胸有成竹,甚至爲了加強效果,在自己已經健壯起來的胸膛上,大大地拍了一巴掌。

所有的官差都震驚了,尤其是那個簫知縣,要見面稅收,他不是沒有想過,關鍵的問題是,他不能給上頭交差了!

他之所以要多收些,就是要給上頭表示,自己比別人更有本事,更有政績!要是減免了,怎麼張口啊?他已經向著知府大人打過保票了。

周星當然理解他這種行爲心理,因爲,在現代社會中,類似的無恥官員實在是太多了,爲了自己的破政績,不惜工本。

周星道:“皇糧國稅,雖然是動不得的,可是,要分時候,如果各位大人現在就宣佈減免稅收,不僅不會獲罪,反而會贏得讚賞,無論是上峰的還是朝庭的,大家都會讚揚你,不僅無隨意更改稅額之過,反而立刻就有隨機應變,治理百姓之功!”

他將自己的計劃詳細地講了一遍,更改了賦稅後,將詳細情況向上級稟報,懷慶知府在同一城中,自然可以爲佐證,而所有的在座鄉紳更是證明,可以具結上報,減免稅的理由有二,一是今年旱災嚴重,莊稼欠收,需要緩和民困,二來,有盜賊流竄作案,破壞嚴重,他提醒官員們,在上報的時候,要將旱災說得輕微些,因爲,萬一有人來調查,旱災的情況是明擺著的。要將盜賊的損害說得嚴重些。並且將愚民們在城中絕望鬧事兒的事情,也渲染一番等等。

周星將方案給官員們說完,又向他們保證,只要減免稅額,黃家保證,要交稅糧,第一個交足,最起碼,可以按照去年的稅額徵收。

會場裡安靜了很久,都沒有人說話,這是縣衙裡面,房間很寬闊,數十號人都靜悄悄地想著自己的心事兒。

“各位大人,你以爲如何?”周星覺得,自己已經將利害講得夠清楚了。

“這個,不行啊!”知縣還是搖頭,苦笑。

周星一眼就看出,那傢伙的表情有些做作,他久經鍛鍊,豈能不知道這狗官的心思?既然贊同,又抹不開面子,不好意思當即就贊成,所以,猶豫不決。

“小人的話已經說盡了,到此爲止!”說完,他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攙扶起黃得榜:“老爺,我們走!”

“哎哎哎,你們還不能走啊,正說事兒呢!”錢糧師爺趕緊往前攔截著,好言好語說。

周星決定起用在商談中的壓迫手段,提出了最後通牒:“除非縣府在一天之內宣佈減免稅額,否則,我等善良鄉紳,絕對不會再踏進這縣府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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