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味靈草,我已著人去尋,想來不日便會有消息了。”荀慧生抿嘴道。
聞易只點點頭,卻是未有說話。
但見那荀慧生眼珠兒一轉,忽而嬉笑問道:“還記得那日與你相遇,你身旁還跟有一個小廝,他到底是什麼人?難不成是你的道童麼?”問完自顧自搖了搖頭:“我看來卻是不像,他那副樣貌,怎麼說也得有四五十歲了吧!做起道童,恐怕還是老了些!”
聞易聽得哭笑不得,只得回道:“那是小徒,日前與我走散……”說完還不自覺的看了荀慧生一眼:“現(xiàn)下怕是不得我的消息,自行返山了吧。”
“哦?你不過十九歲,就有徒弟啦?”荀慧生不信道。
聞易答道:“所謂聞道不分先後,達者爲師,便是這個道理了。”
荀慧生聽罷似懂非懂,欠了欠身,做到牀邊雕木紅椅之上,又是開口問道:“那你的山門,又在何處?所屬何門何派?”
聞易道:“青牛山,三清派。”這話確是說到了那永平真人身上,他雖不在三清派中,卻也受得永平所託,受青牛山庇佑,得三清觀落腳,倒是不算信口開河。
荀慧生突然把手一招,手裡頭立馬多出一個銅牌,叫聞易看的心頭直嘆氣,想這些東西昨日午時之前還是自己囊中之物,可眨眼的功夫,卻是易了主。
不過他也沒有十分在意,畢竟這乾坤袋中的物什也不算什麼稀罕物。被這小姑娘得去了也傷不到自己的筋骨。反而是這一手御使乾坤袋的功夫,頗叫聞易刮目相看,這荀慧生的心神強勁,大大出乎了聞易的意料。
荀慧生舉起牌子一面拿手在牌子上摩挲。一面開口問道:“就是這塊牌子麼?”
聞易道:“沒錯。大凡我修士出門在外,身上必定有門中信物,若是在其他地界遇得了同道,只消出示山門信物,便可知其來歷,也好盤桓一番。”
荀慧生點點頭,把那銅牌收了回去,接口道:“那我?guī)煾冈觞N未有給我發(fā)上一塊?”
聞易道:“散修同我道門之士又有不同。他們便如那浮萍草根,或有奇遇,或得氣運,從而踏入道途。可也無依無靠,爲求資源,打家劫舍,無所不用其極,是以散修多是些窮兇極惡之輩。倍受道門中人白眼,爲道門之士所不齒,而道門正統(tǒng)修士,多有仙山福地庇佑。山門所向,這信物便是臉面。這散修既無門面可言,怎會做得那信物出示於人?”
荀慧生哪裡知道這些事項。
今日頭一回聽聞易講來,卻是對那仙途滿是崇敬,對這仙道更是充滿了興趣。
但轉念一想,自己便是散修之徒,即使踏入了那修真界,亦是要受人白眼,不得人待見的,一時心中又提不起精神來。
見得她荀慧生愁雲滿面,聞易心中也能猜出一二,但見那荀慧生眼珠兒一轉,忽而開口道:“你上面可還有甚師門長輩?”
聞易搖頭道:“我門派長輩據已飛昇,此時門中僅有我?guī)熗蕉肆恕!甭勔啄难e能不知道這小姑娘心裡打的什麼主意?想她資質不錯,光這心神一塊,裡頭恐怕還有文章,但畢竟出身荀家,若是自己容了她,還不成了這修真界的公敵了?這種引火燒身的糊塗事,他聞易可是做不出來的。
荀慧生瞥了一眼重傷在牀,爛泥一般的聞易,鼻頭一緊,想是心中掙扎無比。
聞易一看,這事情須得趕緊推掉,可不能耽擱了,於是張口就道:“姑娘若是想入道門,在下也有三兩好友,可以代爲引薦,不知荀姑娘意下如何?”
想他聞易萬年前好友不過兩三個,萬年後又哪裡有甚好友在了?唯一一個最有出息,活了萬年之久的不周道人,也就是如今的永平道人,業(yè)已功德圓滿,飛昇而去了,眼下的修真界,他聞易可說是舉目無親,他比那散修來說也差不了多少,只不過,比他們多出一個空殼子山門可以倚靠罷了。
那荀慧生可不知道這些,陡然一聽,愁雲立散,連忙抓住聞易的胳膊道:“此言當真?”
聞易胳膊吃痛,咬牙咧嘴,忍不住瞪了荀慧生一眼,她荀慧生此時有求於人,倒也沒說什麼,發(fā)覺自己失禮,連忙撤回了雙手,吐了吐舌頭。
聞易道:“的確如此,日後姑娘若有此意,儘可來尋我便是。”
荀慧生聽完,那張櫻桃小口立時一撅道:“怎麼,你還想走?”
聞易道:“事前在下多有不是,也已給姑娘道過歉了,姑娘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想來氣也消了吧。”
荀慧生還待再說,聞易連忙又道:“姑娘救命之恩,聞易銘記在心,待得傷好後,姑娘尋來那兩味丹所需靈草,我便著手爲姑娘煉製丹藥,以償姑娘相救之情。”
聞易言罷,荀慧生心裡一琢磨:這人見面時雖對自己不理不睬,甚至還不分青紅皁白便出手傷人,不過此時再看,倒也不是不明事理的渾人。他既已答應我爲我煉丹償還人情,我也不必太過苛責,不過……他既是道門中人,我可不能叫他跑了去,日後待其傷好,我便天天跟著他,直到他將我引入道門之中才算罷了!
想畢,荀慧生這才心滿意足道:“如此也好,不過本姑娘可也不是好欺負的!若然你不兌現(xiàn)諾言,將本姑娘舉薦給道門,那你可就得小心著點兒了!”
此時她荀慧生已經不用再求他聞易辦事,那副子刁蠻嘴臉又一齊涌現(xiàn),直看的聞易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又聊幾句,便聽聞易忽而說道:“姑娘大善之心,可否幫在下一個忙?”
荀慧生聽聞易講了半天這修真界的事情,正是興趣盎然,心情極好,當下便道:“你有何事,儘管說來,本姑娘在宏川城說話還沒有不好使的時候咧!”
聞易道:“那我就先謝過姑娘好意了。”只聽聞易接著道:“我那徒弟,姓唐名豹,日前與我走散,相約城外八里坡上林中相見,可我此時身負重傷,又得姑娘相救入住府中,實難與其赴約,特請姑娘代我送個口信於他,便說叫其自行返回山門,我多則一、兩年,少則八、九月,即會歸山相見。”
荀慧生眼睛連眨:“一年?有一年你就能促成本姑娘的好事麼?”這好事自然是指入道門的事情了。
聞易點頭應允道:“若無大礙,一年已是綽綽有餘。”
荀慧生立時眉開眼笑,當即對著聞易道:“甚好,本姑娘這便叫人去尋你那徒弟。”
荀慧生剛轉身要走,卻被聞易叫住:“荀姑娘且慢!”
荀慧生回過頭來問道:“你還有何事?”
聞易道:“荀姑娘可曾見過在下身上的一塊玉佩?”
荀慧生疑惑道:“什麼玉佩?”
聞易道:“便是雕工精細,玉佩上刻著一隻蟬,掛在在下脖子上的那塊。”
荀慧生搖搖頭,突然臉頰微微泛紅:“本姑娘沒有見過什麼玉佩!”說罷扭頭匆匆離去。
這卻叫聞易聽得一怔:不是這荀慧生拿去了,又掉去哪兒了?
荀慧生一走,便有三個丫鬟魚貫而入,第一個抱著一個海碗,這碗中俱是濃濃的藥汁。身後兩人一人端四碟,碟中全是美味佳餚。
聞易見了,拿鼻子一聞,心中默數道:熟地黃、芍藥、當歸、川芎、人蔘、茯苓、白朮、甘草。這海碗裡是氣血雙補的八珍湯!
“我家小姐說了,今日先生得喝下這許多。”甜膩的聲音應時響起。
另有兩聲不時響起:“先生喝完了藥湯,便吃口這白玉糕來解解苦腥。”
聞易打眼一看,這第一個丫鬟肌膚微豐,閤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
第二個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
第三個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其釵環(huán)裙襖,三人皆是一樣的妝飾。
聞易被那丫鬟攙扶著起了身,想他聞易活過千年,卻從未有過這般待遇,此間立時如同從人間煉獄化作天堂一般,鶯鶯燕燕,滿堂****。
聞易有些不習慣,怎奈何身體無力,卻也拒絕不得。
聞易右手使喚不得,只把左手伸來,輕輕扶住那丫鬟遞來的海碗,大口一張,“咕咚咕咚”便喝了起來。
一碗黃湯下肚, 那丫鬟已是瞪大了雙眼,直誇聞易:“先生好厲害,這般多的藥湯,鶯兒可是不敢喝呢!”
媚!這是聞易的唯一評價。
女子皆是過眼雲煙,聞易心中如是想到。
那鶯兒把空碗端了下去,又上來一個丫鬟,手中捧著一個瓷盤,盤中堆羅著方方正正九塊白糕。
這糕清如璞玉,方如紅磚,甜如膩脂,軟如棉紗,果然是大家名廚所做,聞易只吃得一塊,便忍不住多嚼了兩口,可這糕入口即化,聞易也不過空有脣齒摩擦,卻無真正的口感。
這丫鬟見聞易不自覺的動了口,想來聞易愛吃,忙說道:“這白玉糕甚是美味,先生如是喜歡,且讓燕兒再喂先生食上一塊吧。”說罷又拿起一隻,遞到聞易嘴邊。
便說這聞易在屋中口舌生津,享盡齊人豔福,外頭卻有一人,站定門口,側耳傾聽,口中輕聲道:“呆得久了,本姑娘卻不信你還能有那般清高!到時候,還不得乖乖受本姑娘擺佈!哼!”(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