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盛京後,謝璉就派身邊的護衛,送阿芷返回滄州埋葬其生母。
至於他,暫且等等看吧,等不到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作爲一個親王,能給對方的誠意,他都給了,若是如此阿芷還不同意,他斷然不會勉強的。
阿芷回去的路上,心神不定。
清心見狀,多少也明瞭小姐的心思,想來對那位溫文爾雅的敬王殿下,也並非就是無情。
“小姐!”
“什麼事?”
“孫嬤嬤在進京途中和奴婢說過,夫人的意思是,若是您遇到喜歡的男子,自可與他在一起,不需爲夫人守孝三年,若是小姐您真的懷念夫人,三月即可?!鼻逍碾m說有時候嘴巴不饒人,但是她對阿芷最是忠心不過。
當年她差點被餓死在冰雪之中,是夫人與小姐將她救了下來,自那之後她就跟在小姐身邊,與她一同長大。
名爲主僕,情分堪比姐妹。
“另外,臨終前孫嬤嬤還交代奴婢,務必要讓小姐將夫人葬在竹樓後方的墓室之中,隨後就帶小姐離開竹林塢,將那地方交給夏伯,當夜趁著竹林塢的人都沒有防備的時候,悄悄離開?!?
阿芷回過神來,仔細回味著這番話,“這是什麼意思?”
“奴婢聽孫嬤嬤說,夫人是擔心您留在竹林塢,會遭到他們的強迫。孫嬤嬤說夏昭對小姐一直心存覬覦,而小姐您不喜夏昭,夏伯這些年打理竹林塢,看似是夫人的僕人,實則已經徹底掌控了竹林塢。有夫人在的時候還好,至少能壓一壓,如今夫人不在了,即便夏伯礙於長者的身份,可夏昭卻不會?!?
“……”阿芷聞言,心臟不禁加速了跳動,“既然如此,母親爲何還要執意葬在竹林塢?”
這樣以後阿芷回去給母親掃墓,難免會再次遇到夏昭。
清心自然也問過孫嬤嬤這句話。
“孫嬤嬤說,夫人除了竹林塢,已經沒有別的容身之地了。”
阿芷這些年被宮夫人以及孫嬤嬤保護的很少,性格純善,從不與人結怨,更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陰謀詭計,真要落到夏昭手裡,她除了意思,根本沒有第二條路。
也正式因爲這樣的性格,肯定無法接受一個不喜歡的人做自己的丈夫。
母親不在了,阿芷也就沒有了可以留戀的。
“不過這次有敬王殿下派人送咱們回去,厚葬了夫人後,咱們就抓緊時間離開吧,小姐您說呢?”
“我自小就在竹林塢里長大,離開後我們又能去哪裡?”阿芷突然覺得有些茫然。
“咱們可以來盛京,夫人在這邊買了套宅子。”清心知道,以後就只有她陪著小姐了,“小姐,奴婢以後會保護小姐的。”
“嗯,謝謝你了,清心?!?
清心不難過嗎?
對她很好的夫人過世了,孫嬤嬤也爲了保護她被巨石砸死,親如姐妹的青禾爲了保護小姐死了,天大地大,如今真的只剩下她和小姐相依爲命了。
眼瞅著就快要過年了,尤其是大周境內的水泥路建設已經全部招標完畢,價碼都是在原定價格上低了近四成,這讓戶部美的差點沒發瘋,這得省下多大一筆錢吶。
雖說錢不是他們的,而戶部現在的錢,也是歷代帝王之最。
但是,以後不管是他們的月俸還是養老錢,甚至是之後陛下的揮霍以及軍餉,都需要他們戶部籌備,自然是得精打細算。
這給當今陛下管理錢袋子的活兒,可不是那麼好做的。
萬一銀子揮霍無度,最後真等到必須掏銀子的時候,而戶部卻捉襟見肘的拿不出來,到時候整個戶部衙門,都可能面臨陛下的盛怒。
並非開玩笑,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因此,在不影響當前局勢的情況下,陛下若是想揮霍,戶部衆僚肯定得私下裡商討,這筆銀子應不應該出,出的話是怎麼個出發,不出的話誰去勸諫陛下,一點都馬虎不得。
他們這位陛下,該殺人的時候可絕不手軟,寧肯把餘下的人指使的團團轉,看不慣的人也絕對不會饒恕。
他們可不敢拿自己的命來賭陛下的心慈手軟,賭不起呀。
“陛下,大學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幾位學子研製除了火炮?!?
“這麼快?”謝瑯不由得驚訝起來,“這纔多久?有半年嗎?”
高振哪裡知道呀,學校那邊他可管不著,也不敢把手伸進去不是。
見他在旁邊乾笑,謝瑯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只等著明兒去學校裡問問。
如今都臘月裡了,先後降下了好幾場雪,都不算大,估計大的雪還在後面。
京郊某處空曠的荒地,今日謝瑯衆人一起來這邊實驗麾下火炮的威力。
在她身旁,站著豐姿如玉,清俊出塵的周鈺。
對方一襲白色厚實長袍,外面還裹著一件黑色的大氅,雙手交疊塞在一副暖手裡,整個人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
謝瑯知道對方的身體不好,夏季畏熱,冬季畏寒,春寒料峭和秋意高爽,對他來說都有些不適應,總之這人的身體,一年四季都不舒坦。
不過現在瞧著,似乎比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好了許多。
“陛下爲何一直盯著草民?”周鈺年紀比謝瑯大,身高也多了一頭,雖說長得瘦弱,卻好歹也是個男人。
謝瑯勾起紅脣,“你長得好看?!?
周鈺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回答,好一會兒才展顏一笑,尤似冰雪消融,春光萬里。
“謝陛下美譽?!?
看著前面幾個學生忙碌的身影,謝瑯問道:“看你身體,似乎是好了許多?!?
“之前應先生爲草民配置了藥丸,是針對草民的病情研製的,服用大半年,的確是爽利了許多?!敝辽偻砩纤X不再冒虛汗,早起時手腳也不似往常那邊冰涼。
“這火炮,大多都是又你牽頭做出來的。”
“陛下過譽了,草民身子羸弱,只是動動嘴,大多都是他們做出來的。”
“分工合作本就是尋常,可你比大多數人都聰慧這也是事實?!彼钦娴南胱屵@人在自己身邊效力,而且長得也太好看了,總是忍不住令人覬覦。
“來朝堂吧,朕給你安排個職務,身體弱就給你安排個輕鬆的。”
“其實以陛下的能力,開疆拓土並不是難事。”這是周鈺的心裡話。
雷雲巨龍在盛京騰空,他是見到過的。
即便再不相信鬼神,可謝瑯的存在,卻讓他對自己的信念產生了一些動搖。
“的確不難,可人心,哪裡是靠著蠻力就能穩固的。朕也不是那種虛與委蛇的人,更不是個喜歡妥協的人,很多情況都喜歡以殺止殺,以暴制暴……”
“草民答應!”周鈺到底是沒有再次拒絕,這是她第三次邀請自己了,“只是希望草民日後有哪裡得罪的地方,陛下能饒恕草民的性命?!?
“你放心!”謝瑯擡手拍拍對方的肩膀,“朕對長得好看的人,一向很寬容?!?
“那倒是草民佔便宜了?!敝茆曋雷约鹤孕【烷L得好看,並非自戀,這點不承認就顯得虛僞了。
“你的身體本身就虛弱,或許不需要朕動手,你也活不太長?!?
“的確如此,不過既然在陛下的麾下效力,草民還是希望自己能活的時間久一點,陪著您開疆拓土,護我大周百年昌盛?!?
“抱負倒是不小。”謝瑯不由得笑出聲來,“朕倒是沒想那麼多,世間山河壯麗,風華萬千,浪的一日是一日吧,至於你說的大周盛世,對朕來說可有可無,不管盛世亂世,朕總歸是不愁找一處安閒之地,悠哉度日的。”
“……”周鈺被她的話愣了一會兒,隨後也勾起一抹笑。
是了,他在最開始就知道這位女帝是什麼性情了,現在何須再驚訝。
“陛下,都以準備妥當?!北渴汤缮锨皝碚埫笆欠窨梢蚤_始了?”
“嗯,開始吧?!彼挂纯催@火炮的威力如何。
那頭,一名禁軍舉著火把上前,火把上有煤油,因此即便是在如此凌冽寒風中,依舊不會被吹熄。
將火把湊近炮彈的引信,隨著一陣“咔噠”聲,那枚漆黑的炮彈瞬間飛出去,在很遠的地方落地後,然後轟然炸開,周邊的泥土都被掀翻,砸出一個五米見方的大坑。
那幾個學生見狀,都激動的連寒冷都顧不得,回頭滿眼期待的看著謝瑯。
雖說這炸開的面積不大,可再加上週邊餘波的震盪,足以擴散七八米左右。
在這個時代,火炮的出現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即便震懾的範圍不大,可後期還是能改進的。
等威力再次提升,大周才能真的立足不敗之地,到時候開疆拓土,就不需要謝瑯親力親爲了。
“陛下,您看這……”兵部尚書譚榮激動難耐,若是部隊裡配發了這個,以後不需要開炮,只是擺在那裡,就足夠很多人膽寒了。
比起一刀一矛的近身拼殺,火炮作爲大範圍的遠程殺傷力大殺器,已經比周邊國家領先了不止一星半點。
或者說已經領先了近一個時代。
謝瑯看著雙眼激動的放光的幾個學生,滿意的點點頭,“做的不錯,以後你們的大名必將載入史冊,另外每人賞銀千兩,以示嘉獎,以後你們還要繼續努力,大周的未來是屬於你們的?!?
“是!”衆人趕忙跪下謝恩,銀子倒是不太在意,關鍵是能夠被載入史冊,以後但凡提起火炮,肯定要有他們的名字出現,這想想就激動了,光宗耀祖呀。
隨後接連又放了好幾個,謝瑯也提了自己的意見,讓他們在現有的基礎上,將火炮的威力再提升一些,爭取在戰場上,一發炮彈能夠多炸死一些個敵人。
看完火炮的威力,謝瑯返回鸞駕準備回宮。
衆人跪地恭送,低頭靜待鸞駕離開。
周鈺等鸞駕離開,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泥土,也準備回家。
擡頭看著天色,似乎有些發暗,不知道今晚是否又要降下飛雪。
“周公子?!辈贿h處,一個身穿內監服的年輕小宦官跑過來,雙手恭敬的遞上來一枚玉佩,玉佩正面是一條飛騰的五爪升龍,背面則是孤零零的一個“謝”字,“這是陛下讓奴婢交給您的,陛下聖諭,命周公子明日卯時正入宮,遂諸位大人一起臨朝聽政。”
“……草民領旨,謝恩?!敝茆曉俅喂虻剡抵x。
小宦官忙側開身,避開周鈺的跪拜禮,前方陛下的鸞駕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自然看不到。
“那奴婢這就回去覆命了。”
“有勞小公公!”
臨走時,小宦官還在心裡嘀咕,公公就公公,幹嘛還要加個“小”字。
雖說他年紀的確不大。
當日晚飯時,葉尋得知周鈺接了陛下的差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你這身體抗的???”
“這大半年,一直服用應先生調配的藥丸,倒是爽利了不少。”
“你也說只是少了一些,可還是羸弱不堪,朝堂那豈是尋常人待的地方,我看你是腦子糊塗了?!?
周鈺豈是也滿足於如今的生活,只是謝瑯的話,終究讓他心生不安,無法拒絕。
但凡是一個心存報復的年輕人,所想的無非就是建功立業,即便心性淡泊,對自己國家的生死存亡也會放在心裡,一旦國家有難,他們還是會出山相助的。
周鈺這些年只是在暗中謀劃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如今陛下隆恩,許他官位,能盡一份心力,他自然不會拒絕。
“之前兩次拒絕是因爲身體的確不好,如今陛下第三次提及,我若是還拒絕,難保不會惹來陛下厭惡,到時候恐怕不用疾病發作,陛下那邊也不會放過我?!?
“……”葉尋被噎了一下,到底是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他倒是想說帶著周鈺離開,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再加上女帝戰鬥力逆天,恐怕真的生出想走的心思,城門都摸不到,就化成了渣渣。
“既然你意已決,我也不多說什麼了,朝堂終究是人吃人的地方,你切莫疏忽大意。”葉尋心裡是一千一萬個不放心,他知道表弟聰慧非凡,智多近妖,這些年他手中的一切,都是周鈺在背後出謀劃策,可不管周鈺如何,在葉尋心裡都是那個身體虛弱,需要他護著的小表弟,“但凡發現有何不適的地方,今早退出來。”
“好,我聽你的。”周鈺點點頭答應下來。
次日卯時三刻,所有的朝臣都已經候在太和殿等候女帝陛下。
周鈺過來的時候,依舊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對於突然出現一個新人,衆人都在私下裡議論。
一直到女帝陛下出現在寶座上,他們才停止交頭接耳。
掃視一眼殿內,看到周鈺已經規規矩矩的站在最末尾的位置,那裡靠近殿門,風聲呼嘯。
冷倒是不冷,畢竟殿內燃著火爐。
“朕親政之初,朝堂內結黨營私,貪官污吏橫行,後將其盡數斬殺,以至於朝堂空置大半,這三年辛苦諸位了?!贝@羣朝臣們見禮之後,謝瑯難得誇讚了他們兩句。
“臣等不敢邀功,都是陛下您的仁政佈施,如今我大周國泰民安,實乃天佑。”
“更是你們的功勞。”老天爺倒也是幫了忙,這三年內可謂風調雨順,豈能無功,“三年裡,內閣形同虛設。今日,免去蘇潁吏部侍郎之職,擢升爲中書省左丞相。吏部侍郎由左侍郎童林執掌?!?
蘇潁與童林此時起身出列,跪地叩呼皇恩浩蕩。
同時其他六部也做了相應的變動,總的來說還是維持在一個水平線上。
“謝璉!”
“臣在!”
“即日起,人命你爲內閣首輔兼戶部尚書,接下來要更加努力了?!?
“陛下!”謝璉倒是沒記者謝恩,“臣如今已經是戶部尚書兼宗人府宗人令,如今再擔任內閣首輔,恐無能爲力?!?
“嗯!”謝瑯點點頭,“朕知道你很累,所以給你一位副手。周鈺!”
“草民在!”周鈺起身上前。
“你是白身,但是我大周選拔人才,不看資歷,只看能力。你的能力朕以窺得一二,今日特別加封你爲集英殿大學士,日後須得盡心幫助敬王處理好一應事物?!?
“是,草民叩謝陛下皇恩浩蕩。”他聽到這個職務,不禁鬆了一口氣,幸好幸好,官職沒有高的離譜。
朝中有人心裡嘀咕,可卻不敢表現出來。
這位女帝與以往的皇帝皆不可同日而語,你可以提出反對意見,必須得言之有物。
若只是認爲周鈺沒有參加科舉,就入朝爲官這種藉口,陛下肯定不會聽的,即便是反對也沒用。
好在周鈺的官職不高,算是踩著那條線,剛好夠他參與早朝的。
如今的內閣就是幫著處理一些六部送上來的奏摺,內閣先查閱批覆,然後再將批閱後的奏摺送到謝瑯面前再做定奪。
如此能讓謝瑯瞬間輕鬆大半,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偷懶了。
或許是上輩子太過操心忙碌,如今一朝成爲女帝,她也變得憊懶起來。
一張一弛,無傷大雅。
朝堂清閒,證明百姓安居樂業,也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