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尸體只剩下了下半段,單從身上的衣著打扮來看,應該是個成年男子,而且年紀不會很大,估計是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
杜小月俏臉慘白,失魂落魄地就想往前面走去。
秦風骨連忙一把拉住了她,臉色十分嚴肅,接著搖了搖頭道:“不用上去看了,那個不是浮生?!?
聽到這話,身旁二人皆不由回頭過來看著他。秦風骨也不賣什么關子,只是言簡意賅地道:“他的腿太細了?!?
二人一聽,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心知秦風骨這話并非沒有道理。浮生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接受登高的訓練,那四肢的肌肉遠比一般人要結實得多,而且身材高大,絕對不會像眼前這具尸體這般削瘦。
這么一想,他們心中又不由松了一口氣。只要沒有見到浮生的尸體,那么他就仍然還有活著的可能。
對于浮生此時的生死與否,秦風骨心中自然擔心,可是他也心知現在就算再怎么擔心也是無濟于事。落陽村遭此一劫實在太過突然,秦風骨實在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對落陽村的人們有著這么大的仇恨,這才作出這等慘絕人寰的景象。
是山賊,還是敵對的村落所致?
秦風骨曾聽杜簡秋說過,這個離恨島上雖然是由百余個大大小小的村落組成,卻也有著不同勢力的劃分。
或許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紛爭的存在,即便是這個與世隔絕的孤島也一樣不能避免。
自古以來,島上各個村落之間的明爭暗斗從來都沒有間斷過。
這個島上的勢力組成大致可以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個是位于離恨島正中,居住在那神樹上面的天演村。
這是一個神秘而強大的村落,就仿佛島上的圣地,對于島上人們來說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而離恨島上每過三年一次的神樹節,也是一直由天演村的人來操持。
不過天演村雖然在島上有著崇高的地位,但是一般情況下絕對不會參與島上其他村落的爭斗里去,他們自詡神的使者,一直以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俯視著島上的眾生。
第二個層次,則是由位于離恨島中部的幾個勢力比較龐大的村落組成,它們在這個島上的地位,儼然就像神古大陸上各大帝國的存在一樣。周邊那些勢力弱小的村落,就只能選擇臣服,或者是被這些大勢力所吞食。
至于像靈龍村和落陽村這樣,生活在島上邊緣地帶的村落,則是屬于島上最為底層的存在。而且這樣散落在各處的小村落,也是這個離恨島上最常見,數量最多的。
總的來說,也就是越是距離神樹位置最近的幾個村落,在這個島上的地位也就越高。跟外界里的各大帝國一樣,掌控著這個離恨島上的權力中樞。最后剩下的,就只能是接受奴役的底層了。
而如果要想打破這種世代被人奴役的命運,處于生活底層的人們就只能寄托于每三年一屆的神樹節。如果能夠登上了那神樹的頂端,就可以進入到天演村當中,成為島上人人敬仰的一名神使。
即便是一次成不了神使,但如果實力出眾,表現足夠突出的話,也極有可能被那幾大村落所看中,就此從那底層村落里脫穎而出,從而徹底改變自己的人生。
這也就是為什么浮生他們這些人,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這么渴望著參加神樹節的原因。
但即便是神樹節,那也并非什么人都可以參加的,尤其是這些位居底層的村落,更是有著嚴格的名額限制。自古以來,這些小村落為了爭奪參加神樹節的名額,沒少發生沖突。
就像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處于離恨島上勢力底層的這些村落之間的爭斗更是無比殘酷。甚至為了一兩個名額,兩個村子爭得兩敗俱傷的情況也并非少見。
這次落陽村遭此滅頂之災,秦風骨就不由懷疑,是不是因為哪個村落想要跟落陽村爭奪參加神樹節的名額,這才落到了如此凄慘的地步呢?
想了想,秦風骨還是不敢確定,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這個原因,那么對方一定是跟落陽村有著難以磨滅的積怨,否則也不會狠到將整整一個村子屠盡的地步。
三人又繼續在村子的滿地尸體里找了許久,始終沒有見到浮生的蹤影。夜幕逐漸降臨,在這滿地尸山血海的落陽村里面,忽然顯出一分陰森的氣息。
秦風骨三人心中都是無比的沉痛,感覺再在這村子里多待一刻都是一種巨大的折磨。忽然,秦風骨似乎感覺到了一絲不對,臉色忽地一變,給身后的二人打了一個小心的手勢。
“怎么了?”崇越走到一旁,看著秦風骨輕聲問道。
秦風骨一臉肅然,眼神不經意地朝著右側方瞥了一眼,低聲回了一句:“好像有人在暗中盯著我們?!?
聽到這話,崇越和杜小月二人也頓時一臉警惕起來。
秦風骨凝聚神識,仔細探尋了一番,果然在不遠外的一堵破墻后面,感覺到了兩個微弱的氣息。
是幸存者,還是別的什么人?
秦風骨給了二人一個留在原地的手勢,然后悄悄從側面繞了過去。在一堵坍塌的圖強下面,秦風骨似乎隱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
這下面有人!
秦風骨心中頓時一動,然后給杜小月二人招了招手,讓他們趕了過來。
接著將那坍塌的墻土慢慢扒開,赫然見到一堆木柴,在木柴下面,有一個用木板蓋了起來的廢井。
“下面有人嗎?”秦風骨三人接連喊了幾次。
沒聽到有人回答,但分明感覺到了那下面傳來一陣動蕩的水聲。廢井里面的視線很黑,秦風骨探出腦袋看了好一會兒,才依稀看到在那廢井下面,有兩個瘦小的身影正瑟瑟發抖地依偎在一起。
秦風骨幾人連忙在村子里找來了一些破布,撕開之后編成了布條,杜小月和崇越二人在外面拉著,秦風骨則緩緩下到井底去。
來到下面,這口廢井里還是有水的,但是不深,只是淹到了他的膝蓋處。
在那井底的一個昏暗的角落,秦風骨看到了那兩個人影,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男孩大概十歲左右,而女孩最多只有五六歲。
看到秦風骨從上面下來,那個男孩立即一臉警惕地看著他,瘦小的身體下意識地擋在了那個女孩的前面。在那男孩滿臉污垢的臉上,秦風骨看到了一雙憤怒且滿是殺意的眼睛。
女孩顯然是非常的害怕,拼命將自己的腦袋躲進南海的背后,口中忍不住顫聲喊著:“哥哥,我怕……”
男孩只是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身體,眼神一刻不離地盯著對面的秦風骨。
“你們是村里的?”秦風骨問了一聲。
那兩個孩子沒有說話,依然警惕地看著他。
秦風骨連忙將身子稍稍放低一些,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地道:“你們不用怕,我是從靈龍村過來的,是……我跟你們村里的浮生是朋友,浮生你們知道吧?”
那個男孩明顯猶豫了一下,接著看著秦風骨,低聲問道:“你、你認識浮生哥哥?”
秦風骨微微一笑:“當然,我剛不是說了,我跟你們的浮生哥哥是朋友。我是來救你們的,跟我上去吧。”
說著,秦風骨便向著那兩個孩子伸出了自己的手。
小女孩兒尚且年幼,似乎不是很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滿是好奇地看著秦風骨。
那個男孩也是在那躊躇了一會兒,終于還是選擇相信了秦風骨的話,朝著前面走去。秦風骨用那根布條將兩個孩子系牢,再給上面的杜小月二人打個招呼,然后相繼送出了這個廢井。
當秦風骨最后一個從那廢井里上來的時候,只見杜小月正將那個小女孩抱在懷里,顯然不愿意讓她看到村子里這副慘象。至于那個男孩,則一把跪在地上,任憑兩行眼淚默默地留著,竟然也不哭出聲音。
秦風骨有些暗暗稱奇,這個孩子夠堅強的哈,一般人看到村子里這副人間煉獄一般的景象,只怕嚇也給嚇壞了。而這小子竟然這種時候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杜小月從身上拿出來一點干糧,那個小女孩吃過之后,沒一會兒就累得睡過去了。秦風骨走到那個男孩的身邊,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們村子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男孩正在拿著杜小月給的干糧在那狼吞虎咽,被困在井底的這兩天,他身上唯一帶的一點兒食物,已經大部分給了他的妹妹,自己確實已經是餓壞了。
男孩吃的急了,有些噎著了,秦風骨連忙拿出竹筒,給他倒了點水,這才好不容易緩了過來。
看著面前的秦風骨三人,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周圍村子里的這副慘象,男孩的眼睛忽然再一次紅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地道:“我叫流云,她是我的妹妹流雪,我們村……我們村子……”
這個自稱流云的男孩神色十分悲痛,眼淚已經嘩嘩地不住留下來。
當下秦風骨和崇越對視了一眼,三人當即決定暫且將這兩個孩子帶離這里,到了村子外面山地的一個小樹林旁。
小白那家伙又不知從那兒逮了兩只兔子回來,秦風骨一邊燒烤著兔肉,一邊聽流云在那斷斷續續地講述著村里發生的事情。
只不過因為當時村里的這場災難發生得太過突然,而且還是在村民們正自熟睡的黎明之前,流云兄妹倆根本就沒來得及反應發生了什么,就聽到村子里傳來了一陣陣凄慘的叫聲。
然后不久,就見幾個人破門闖入了他的家里,跟他的父母纏斗在了一起。至于那些闖進村子里的都是些什么人,流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沒過多久,他的父母就已經相繼死在了他們的面前,眼看著他們兄妹倆也即將喪命在那些兇徒手下,這時浮生忽然出現,及時救下了他們。
可闖進村子里來的那些兇徒實在是太多了,浮生也根本應付不過來,不得已之下,只得暫時將他兄妹倆安放在那廢井里面,讓他們在那里等自己再回來救他們。
而這一等,就足足等了兩天,浮生卻是再沒有了消息。
兄妹倆一直躲在那廢井下面,流云感覺村子里好像已經沒有了聲音,這才試了幾次想要從那井底上來。奈何這井口被那坍塌下來的墻土掩蓋了一半,不管他怎么用力,終究沒能將那井口的木板推開。
如果不是秦風骨感覺敏銳,恐怕這可憐的兄妹倆,就得活活困死在那口廢井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