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著眼睛等了很久,蕭莜白卻遲遲沒有動手,時間每過一秒鐘,都像是一把鐵錘在我的心上敲擊了一下。
“動手啊!”
我再也忍不住,猛地睜眼衝蕭莜白大喝一聲,心裡忽然一陣劇痛,血就不停地從嘴裡涌出,堪比彼岸花的豔紅就這樣染溼了我胸前大片衣襟。
“唔!”立刻用手捂住口,血從指縫裡涌了出來,流得到處都是。
胸口一陣一陣猛然涌上的疼痛,似要將我全身的骨頭揉碎,額頭兩側(cè)的太陽穴如同有人在用兩隻鐵錘一下一下的重?fù)簦舫鲎爝叺臍庖埠孟駚碜陨蕉吹娘L(fēng)聲,越來越急躁!
“小、小凡!”
這還是蕭莜白第一次沒有連名帶姓的叫我,一聲‘小凡’夾帶著心急,卻又讓我感到一絲絲親切。
我擡頭看著蕭莜白眉頭緊皺,深黑色的瞳仁閃爍著讓人心碎的悲傷,爲(wèi)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要死了,你該是很開心纔對啊!
可是爲(wèi)什麼看到你的眼神這麼憂鬱悲傷,我突然又恨不起你來了!
顫抖著將手摸向他冰冷而蒼白的臉,強(qiáng)忍著胸口的痛意,淡淡微笑道:“呵,怕是不用鬼君你動手了?這彼岸花毒發(fā)作的還真是及時呢!”
“蕭莜白,其實我知道我是沒有資格怪你的!你殺寒梅和狐雪靈也只是按照地府的規(guī)矩行事,你討厭我,報復(fù)我,也只是因爲(wèi)千年前心魔害你和你的鬼後慘死!”
猛地一口氣上不來,一股腥甜涌了上來,血再次不停了從嘴裡涌出,比剛纔還多出幾倍的血,我慌忙用衣袖去擦,片刻袖子就溼了大半。
“不、不!趙長青快帶解藥來!”蕭莜白猛然衝著身後紋絲不動的趙長青喊道。
他急忙又將頭轉(zhuǎn)向我,茫然若失的眼睛盯著我,空洞而又悲傷,白晳修長的手猛地搭在我撫在他臉上的手背上,然後五指收緊,將我的手緊緊抓在他的手心,道:“不要亂想,小凡,你聽我說,現(xiàn)在什麼都不要想,我不會讓你死的!”
聽到他這麼說,我笑了一聲,原來從千年前轉(zhuǎn)世投胎開始,都只是自欺欺人的一場幻夢罷了。
從始至終我連讓蕭莜白恨的資格都沒有!
“蕭莜白,爲(wèi)什麼你要長得這麼好看呢?”意識開始有點混沌,蕭莜白的臉漸漸有些模糊,我強(qiáng)撐著眼睛,不想閉上,嘴角拉開一個難看的笑容,抽出自己的手,再次摸向蕭莜白的臉,不由得笑容更是愉悅,輕聲道:
“你要是個醜八怪那該多好,這樣千年前你救了我,我也不會有想要以身相許的念頭,也就不會跑到東靈山哭,也不會遇到趙長青,也不會讓心魔鑽了空子,害了你和秋蝶
!”
“小凡,你再胡思亂想,我可要生氣了!”
蕭莜白伸手將我緊緊攬入懷中,然後將他的臉埋在我的頸窩,啞著嗓子威脅道。
“呵呵。”他一厲聲,我本能的就想笑,猛地感覺到頸窩處溫?zé)岬臏嵋猓胰淼难合袷悄Y(jié)住不流了,心像被老虎鉗子鉗住在使緊的擰著。
蕭莜白,他哭了?
“啊——”一陣撲天蓋地的疼痛再次襲上我的胸口,全身像是被撕裂了般,巨痛難忍!我渾身顫抖,半張著嘴,再也無法忍受的發(fā)出一聲嘶啞的驚叫,感到像刀劈開了胸膛!
“小凡、小凡!”蕭莜白猛地拉開身子,雙手扣在我的肩上,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最後看見蕭莜白的臉嚇得像窗戶紙似地煞白,滿眼驚慌!
“我願用我的生命,抵消心魔的罪孽,我願用我的生命,祁求鬼君的原諒。只願魂飛魄散,再不見你!”我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念出最後的遺言,心裡不禁有些得意,能在死前看到從來都高高在上的鬼君露出這般表情,也算值了!
話音剛落,我便沉淪入無窮無盡的黑暗裡,朦朧中似乎聽到了蕭莜白髮出野獸般的痛苦悲鳴。
但我知道,我終究是幸運的,最終沒有像寒梅和狐雪靈一般,眼睜睜看著蕭莜白親手殺了我自己。
那種親眼看著自己所愛之人殺掉自己的痛苦,會讓我死不瞑目的!
彼岸花,開在地府彼岸河邊的花,花根日夜被浸泡著惡靈的河水澆灌,花瓣紅豔如血,毒性巨大,饒是吃上一片彼岸花瓣,也會魂飛魄散!
這個連最基本的小鬼都明白的事情,蕭莜白那天卻會那麼冷靜地對我說出‘有他在,彼岸花毒便要不了我小命’的狂言?
是因爲(wèi)不在乎,所以纔會那般沉著冷靜吧!
若是當(dāng)時中了彼岸花毒的是那個秋蝶,蕭莜白怕是早都慌忙找解藥了!哪會耽擱一絲時間!
罷了,玉清宮裡的長老們和小魔們也安頓了下來,這個世上便再無任何牽掛了吧?
魂飛魄散對我該是最好的結(jié)局吧!
耳邊野獸般的嘶喊聲越來越弱,直至什麼也聽不到!
滴嗒、滴嗒。
悅耳的雨聲傳入耳中,一絲潮溼的泥土氣息灌入鼻間,我迷迷茫茫睜開眼,心中惆悵茫然,我不是魂飛魄散了嗎?
怎麼還會有意識?
眼前猛地伸過一隻手,額頭上一涼,然後頭髮被那隻手胡亂地揉了揉,耳邊立刻傳來一聲熟悉的輕笑聲,我詫異地扭過頭,蕭莜白髮絲凌亂,面容憔悴的跪在牀邊。
見我轉(zhuǎn)頭看他,他即刻貼了過來,用他那冰冷的臉蹭了蹭我的臉道:“你能醒過來,真好
!”
我躲開蕭莜白的臉,忍不住輕輕皺眉,“我沒魂飛魄散?”話一出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異常嘶啞難聽!
蕭莜白反常的沒有生氣,依舊好脾氣的抓住我的手,放在脣邊親吻了一下,才緩緩道:“我說過,有我在,彼岸花毒便要不了你的命!”
“爲(wèi)什麼!”我咬了咬牙。
“什麼爲(wèi)什麼?”蕭莜白一遍一遍摩挲著我的手,聽到我問他,立刻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著我。
被他這麼甜膩膩地一看,我猛地坐起身!
心口一陣血意翻涌,蕭莜白擔(dān)心地想要扶我,我向牆邊一側(cè),躲開他的手,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的不適,拳頭忽然間握緊,冷冷道:“爲(wèi)什麼又要救我?難道你看我的笑話還不夠嗎?”
心裡有種難過的感覺,像挖開什麼,卻又不知是什麼,只能任由它痛著,血淋淋的,幾乎難以呼吸。
蕭莜白嘴角微微動了一動,惱怒之色終於再次爬上那張憔悴卻又不失英俊的臉,終於裝不下去了嗎?
我微微一笑,看著他的眼睛,道:“這樣纔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冷血鬼君嘛!千方百計救活我,又想怎麼報復(fù)我?何必要假裝出一副捨不得我死的樣子,你放心,我既然沒死成,那麼我便會好好活著,你想怎麼處罰我,爲(wèi)你那個心上人報仇!儘管動手,我季小凡隨時奉陪!”
“住口!”蕭莜白暴怒起來,不知刺耳的到底是哪一句,竟讓他露出恨不得立刻殺死我的表情。
看到他這個樣子,我撲嗵撲嗵亂跳地心突然安靜了下來,蕭莜白就當(dāng)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突然露出那麼深情的樣子,讓我心臟不自覺又開始爲(wèi)他心動,這是一種危險的信號!
蕭莜白的心早已深陷秋蝶身上了,季小凡,你千萬不要再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