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快看,那個女孩在幹什麼!“一家咖啡店裡,一個男店員突然很興奮,他好像發現了新大陸。早上八點,咖啡店距離營業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駱莉從來沒有在咖啡店喝過咖啡。她不喜歡喝咖啡,她覺得那個味道太苦,就算是卡布奇諾加了奶,還是苦,生活已經夠苦了,還不如來一塊起司蛋糕滿足。一般她走累路過,點一杯果飲,可以發呆待一下午。
“什麼。“另外一位男店員低著頭擦拭著手中的玻璃杯,敷衍地說了兩個字,完全沒有要擡頭的意思。
“我說你看那裡,那個女孩好奇怪。“店員甲強行奪過店員乙手上的玻璃杯,再次示意讓他看外面。他們看到一個女孩躺在大馬路上,正好在他們店鋪不遠直線的地方,那個女孩一動不動地躺著。
羅美娟進門,看見駱莉週一在家,“你今天怎麼在家。“。”我不想幹了。“駱莉躺在牀上,用被子蒙著頭。這是駱莉上班以來第一次請假在家。羅美娟拉開被子,駱莉露出臉,緊皺著眉頭,大聲說,“你拉我被子幹嘛,我要睡覺。”羅美娟說,“這都幾點了,起來吃飯。”駱莉其實也沒睡著,她就是不想起來。羅美娟說,“好好的,你又發什麼脾氣。“駱莉說,“以前那是我一直在忍,現在我不想忍了。“羅美娟說,”怎麼一點委屈都受不了。我們以前比你們…”駱莉立刻打斷了羅美娟的話,同樣的話羅美娟已經說了不下一百遍了,“我吃的苦還少呀,每天都幹不完的事。”羅美娟說,“辦公室的事能有多累啊,混一混不就混過去了。”,“要是能混就好了,我工作這麼久了,還是這個鬼樣子,我受夠了!”駱莉越說越激動。“大家不都這樣過來的麼,你要調整自己的心態。”羅美娟說。駱莉直衝衝地說,“我就是不平衡。大多數是不做事的,我就是那個少數做事的。做事的人還比不做事的錢少,哼。“羅美娟說,”那別人有關係啊,我們沒有,還不做事,那不要吃飯呀。“駱莉聽了更氣了,“那這樣就是對的麼。付出得不到應有的回報,就是自我作踐。”羅美娟說,“你都快三十歲了,又不結婚,不工作誰養你啊,你指望你爸養你啊。”駱莉從來沒有想過能指望駱長進,他已經讓這個家雞犬不寧了。羅美娟坐到牀邊,耐心地說,“莉莉啊,聽媽媽的,找個人結婚纔是要緊的。“。“你都這樣了,還讓我結什麼婚。男人靠得住麼。”駱莉冷冷地丟了一句,說完她就後悔了,肯定戳中了羅美娟的痛處。駱莉接著說,“我說過,我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她說完把身體轉了過去。房間頓時安靜了,只剩下呼吸聲。“我老了,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了。 “過了許久,羅美娟低聲說了句,”湯,我放在桌上了。“她說完起身出了門。駱莉聽到門啪的一下關上的聲音,她的眼淚刷得一下落了下來。
第二天,駱莉還是去上班了。每天,她坐在車上,閉著眼睛,聽不見旁邊的聲音,直接回家,倒頭就睡,“這一天又過去了。“她的辦公桌上永遠都是厚厚的一摞文件,她以爲趕緊幹完,就可以鬆口氣了,但好像沒有盡頭,今天還沒有幹完,明天的又來了。凌晨十二點的街道格外清冷,w城的冬天,寒風刺骨,駱莉走出辦公樓,不禁打了個哆嗦,趕緊把圍巾攏緊。她叫了一輛出租車,看著窗外的路燈,今天是2016年的最後一天,”這一年又過去了。“
“她怎麼在地上躺著。“店員乙隨口說了一句。
“她是不是暈倒了,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店員甲很好奇。
“路上那麼多人,沒看到已經有幾個人圍過去了麼,別瞎摻和了。”店員乙繼續擦拭著手上的玻璃杯。
“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冷血啊,走走走,我們去看看怎麼回事。“店員甲拽著店員乙,走到了那個女孩的旁邊。
他們俯下身,打量了一番。
店員乙說,“我說沒事吧,你看她睡得多香。“,”這你都看得出來,你怎麼就覺得她睡著了。“店員甲歪著腦袋,琢磨著。
“這你都看不出來麼,沒聽到她有呼吸聲麼。“店員乙理所當然地說。”沒呼吸聲,人不就死了麼。“店員甲覺得店員乙無理取鬧。”所以說她沒有事啊。“店員乙冷淡地說。
店員甲盯著駱莉的臉仔細端詳,”這姑娘長得不錯喂。你說她是不是沒化妝,沒化妝都這麼好看。”店員乙瞅了一眼,不屑地說,“化沒化妝,你也懂啊。“店員甲說,”很明顯啊,她沒塗口紅啊。“店員乙又看了看,疑惑地說,“漂亮麼,你不覺得有點胖麼。”店員甲覺得路人乙審美有問題,堅定地說,“哪裡胖呀,很勻稱啊, 有胸有屁股的。”店員乙覺得店員甲睜著眼睛說瞎話,“你哪裡看到屁股了,她躺著你也能看到呀。“店員甲信心滿滿地說,”感覺,憑我多年的感覺。“店員乙給了一個冷眼,不想往下接了,想早點結束這無聊的對話,搪塞地說,”你厲害。“
突然,駱莉睜開了眼睛。
駱莉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這是她跟陳浩分手的第二十八天。每天晚上她腦子裡就會出現陳浩跟她說過的話,她能感覺心陣陣作痛。
“喂,你沒事吧。”店員甲急迫地想去扶她。
駱莉沒有馬上起身,繼續躺著,店員甲兩手抱空了,略顯尷尬,店員乙站在原地沒有動。過了一會兒,駱莉雙手緩慢地支撐起她的上半身,終於坐了起來。店員甲看見她搖搖晃晃地站立起來。
駱莉以腳爲支點轉了一圈,一臉懵然,有氣無力地說,“這是哪裡?”
“這裡是江北街呀。”店員甲不假思索地答道。
江北街,w城最熱鬧的商業街,不管是工作日還是週末,街上都是絡繹不絕的人羣。甚至在w城最炎熱的夏季,街上都有人散步。駱莉不喜歡嘈雜的人羣,那個喳喳的聲音讓她更加煩躁。上班擠,下班也擠,跟在人屁股後面,幾分鐘都邁不開一步,駱莉心裡時常想罵髒話。她更喜歡這條街上的小吃,可以從頭吃到尾,這是她下班以後,不想做飯,最吸引她來這個地方的唯一原因。
“我這穿的是什麼呀?!!”駱莉不敢相信自己穿著一件鬆垮,泛黃,皺巴巴,氣味十足的睡衣,站在大街上。
“什麼鬆垮的睡衣。”店員甲明明看到她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她皮膚很白,她穿白色很好看,但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駱莉力不可支,漫不經心地走著。店員甲看不出她要往哪兒去,她好像找不到方向。
“喂!”駱莉大叫一聲,”有人麼!“
“她是瞎子,還是聾子。”店員乙說,“她怎麼會聽不到我們說話呢,旁邊都是人呀。”店員甲看著她,也很納悶。
“呵呵。”駱莉苦笑了一聲,她摸了摸身上。
“她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店員甲不敢相信。
“哎呀,這麼漂亮的一個小姑娘真是可惜了。”一個大叔說道。
“我們打電話,把她送醫院吧。”一個大媽說。
有個年輕的女孩撥打了110,“你好,這裡有個女孩好像失憶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走啦,你還待在這裡幹什麼。”店員乙催促著店員甲趕緊回去。
“怎麼就是個神經病呢。“店員甲嘀咕著。
“趕緊回去幹活了,老闆等下過來,看到店裡哪裡不乾淨,發脾氣,這一個月都白乾了,你想喝西北風去啊你。“店員乙徑直快步走回店裡,店員甲也利索得跟了回去。
凌晨二點,駱莉躺在病牀上,聽見羅美娟打呼的聲音,沒有翻身,不想吵醒她。駱莉眼睜睜地等待著,她痛得已經一個星期都沒有合過眼。她精疲力竭,但她不敢眨眼,她害怕極了,她第一次經歷這些,她從沒想過在這個年齡會來到這裡。她不停地默默對自己說,“不會有事的。“她不知道自己睡著過沒有,空腹等了一天,最後一個進了手術檯。
駱莉不知道要走向哪裡,她感覺很無助,也很無奈。她淚珠子像掉了線的珍珠,一顆接一顆,從眼眶跑出來。她並沒有想停止哭泣,任憑眼淚不斷涌出,流淌,打溼了她白色的衣領。
駱莉走走停停,有時候蹲著,有時候趴著,有時候跪著,有時候索性躺在地上睡一覺。
她抓起什麼,狠狠地砸向前方。“啊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胡亂抓弄著身邊的什麼,揚起來,重重拍打,同時伴隨著上半身劇烈的晃動。
“啊啊啊!”駱莉情緒很激動,“這到底是什麼鬼!什麼鬼!什麼鬼呀!”,“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有沒有人那,能不能回答我一聲呀。”她嘶啞地嘆息著。
人潮在她身邊川流不息,有時候簇擁,有時候散去。
“這裡怎麼連顆星星都沒有。“她擡頭仰望著上空,很失望。
身邊的人指指點點,多是視而不見,匆匆而過。
駱莉很想哭,但沒有眼淚擠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要走,還是要停,還是怎麼樣。她早已坐立不安。
她已經沒有渴和餓的知覺了,她耷拉著腦袋,睜不開眼睛。
“我要死在這裡了,我肯定快死了。“駱莉嘴裡默默唸叨。
“我就這樣死掉了麼,我爲什麼要在這裡結束我三十年的人生。”她不知所措,瀕臨絕望。
猝不及防的一瞬間,她栽倒在地上,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