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表情很難看,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模樣,一口氣憋了半響,才幽幽道:“冥魁主上不在總壇內?!?
“她是誰?”我步步緊逼。
梅妃那一剎那的表情變得很奇怪,像是死死地盯著我,從嘴里逼出一句:“沈醞溪,你可知,你這樣做是死罪!”
“死罪?”我輕哼一聲,笑意更濃:“我可不知道什么死罪不死罪,這座院子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只知道你若是不說,先死的那個人,絕對不是我?!?
我甚至看見她額上的青筋緊緊繃著,唇抿得極緊,帶了幾分惱怒幾分不甘幾分害怕,最終還是緩緩開口:“冥魁主上的真實身份我也不知道,平素里我們也只是……”
“不要繞開話題,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蔽掖驍嗨?,想著已經死去的湖盈盈,和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江尚香,將刀又埋進了幾分,冷笑道:“我沒有閑心聽你在這里打諢語。”
她深吸兩口氣,聲音已經氣得變了調,但礙于我手中的刀,只能忍氣吞聲又道:“我只知道冥魁主上前幾日就進了宮,此后一直都沒有出來過。我也沒有再見她,平素里她永遠以黑袍示人,戴著一張皇上的人皮面具?!?
“聲音呢?”我問。
“她的聲音百變,我們也問不出究竟,但應該是個女人沒錯,而且,年紀并不大。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年紀并不大的女人?
不可能啊,我剛被魍魎帶回驚鴻的時候冥魁就已經是整個驚鴻的主上了,若按梅妃所說,那么那個時候冥魁應該不過幾歲才是,又如何能夠讓魍魎心服口服地臣服于她腳下。
“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人,沒有任何人可以敵過她,所有的東西都在她掌控中,我亦是。”這是魍魎在我們入驚鴻的第四年時,酒醉后說過的話,也是我們對冥魁唯一的了解。
一個年級并不大的女子,又是如何能夠做到這一點?
我猛地一頓,莫非,她永遠不死不滅?永遠保持著年輕的容貌?
就像東方藤蘿,和弄無邪。
他們二人,一個是南蠻東方族的族長,一個是十年前踏雪教的護法——無邪公子。一個是利用神秘巫蠱之術,一個是練就魔功幾欲無敵。
那么冥魁,又是憑借著什么?
“沈醞溪?!泵峰D了頓,一雙桃花眼恨恨地看著我:“你就不怕事后冥魁主上怪罪下來,你有十條命都不夠賠!”
我回過神來,唇邊笑意不變,“哦?”了一聲,緩緩將手里劍移開她白皙的脖頸:“梅使者不說醞溪還差點忘了,若是梅使者以后失口說了出去,那醞溪可就不好交代了?!痹捯粑绰洌峰鸵呀浺庾R到我要做什么,猛然間回過身想要反抗,手剛抬到一半,就被我急速而出的手刀打昏了。
我看著她軟軟倒下的身子,將東方藤蘿曾經留給我的忘情蠱拿出來,喂進她嘴里。這蠱會讓人完全忘掉三小時內發(fā)生的所有事,永遠也想不起來。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我想著以前湖盈盈教過我們的方法,用針灸將她喚醒。她那雙桃花眼恢復了以前傲然的模樣,我一臉狐疑:“你就是梅使者?”
她皺著眉,從榻上而起:“我怎么會睡著了?”
我便將事
先想好的說辭對她道了,然后又問了一些關于驚鴻內無關緊要的事,這才起身回了王府。
沒想到我前腳剛踏進王府,若夢就迎上來:“沈姑娘,你可回來了,德妃召你入宮?!?
德妃?
這么說來的確也是許久未見她了,這偌大的宮內,不知為何,我對她就是生出一種莫名的親切感。當下也就應允了,隨德妃派來的小太監(jiān)一起入了宮。
一入德慶殿,就看見她正坐在大殿的貴妃榻上,細細地品著茶。遠遠望去仿佛依然是二八少女一般的窈窕貌美,我心里猛然生出一絲怪異的想法。會不會,冥魁就是德妃?
可是若真是她,她為何要助鳳離登上皇位?為何不是三皇子和四皇子?
還沒想完,德妃就已經看見了我,溫柔笑道:“醞溪,過來坐?!?
我答應了一聲,奉茶女官就已經捧了我平素愛吃的糕點,放在了貴妃榻上的雕花籠桌上。
德妃將我攬到她身側,一手輕輕拍著我的手,眼里盡是溫柔慈愛:“你從南蠻回來,本宮都沒能好好問問你,這些日子可是苦了你了。”
我搖搖頭:“南蠻風景甚美,醞溪未能給德妃娘娘帶回一些玩意兒來,是醞溪想得不周到?!?
她笑了笑:“你這張嘴呀,可真是會討人歡心。本宮這幾日的確也是倦了,他們一波一波的人來這里拜禮,真像是不知疲倦似的。”
“可是四皇子殿下要迎娶畫眉郡主一事?”
“連你也聽說了?”她點頭:“是啊,就是麟兒與畫眉之間的婚事。這宮里與洛宮許久都沒有這么親近了,婚事落定后,麟兒就一直陪著她。我這個做母妃的,倒還沒能見上一面?!?
聞言,我不禁暗暗咋舌:“居然連娘娘都未見過她?”
“是啊,洛親王在朝中享有的特權,都一并給了這個郡主。她在洛宮也是隨性慣了,對禮數什么的毫不在意。來長安好些日子了,都只是讓麟兒陪著她?;噬辖袢帐谆卣倭怂雽m,這會兒應該馬上就要到朝陽殿了吧?!?
這話說得巧,話音剛落,就有小太監(jiān)來殿下叩安:“德妃娘娘,皇上請您前去朝陽殿一趟?!?
德妃拍了拍我的手:“醞溪,你好好在這德慶殿內等我,我們今兒一并用個晚膳?!?
我剛想應下,那門外的小太監(jiān)又道:“娘娘,那畫眉郡主說想要見一見這位沈姑娘。皇上吩咐下來,若是沈姑娘在您這里,就隨您一并過去?!?
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德妃眼中居然閃過一絲猶豫,頓了兩秒才道:“我知道了?!?
畫眉郡主要見我?
她見我做什么?她要嫁的人是四皇子,和我非親非故。若是鳳離還好說,可這四皇子也不過就是我出發(fā)去南疆前送了幾瓶防蠱藥給我,我們幾乎沒有交集。
我剛想開口拒絕,德妃就已經轉過臉來對我道:“醞溪,既然皇上都吩咐下來了,那你就隨我一并過去吧?!?
說罷,就由侍女攙扶著,一手拉著我,緩緩上了門外停著的步攆。
這一路我不知為何竟然有些忐忑,想起從南疆回來后老皇帝見到我時那個帶了厭惡和探究的表情,越發(fā)不安。
會不會是我的身份暴露了?
可若
真是如此,那他定會認為我是鳳離買來殺他的,那鳳離豈不是危險了?
轉念又想起昨夜我和他之間發(fā)生的事,神色便慢慢暗淡下來。
德妃見我這樣,只當我是緊張,笑道:“不打緊的,這畫眉郡主雖說是刁蠻性子,但本質上并不壞。麒兒是麟兒的嫡親哥哥,他總是會念叨你。畫眉郡主聽見什么風聲想見你,倒也是常事?!?
我頷首,她又問了一些去苗疆的事,我便一一答了。一來二去間,不知不覺就到了朝陽殿。
我率先跳下來,再扶著德妃緩緩走下步攆,耳邊就已聽見身后鳳離的聲音悠然傳來:“兒臣見過德妃娘娘?!?
德妃回道:“真是巧,離兒你也來了。醞溪剛在我殿里,便隨我一同來了?!?
我這才緩緩回過身,對他微微福了個身,淡淡道:“六爺。”
鳳離的目光落在我臉上,頓了頓,才道:“四皇兄和畫眉郡主都還未到,父皇讓我們先進去。”
德妃輕輕頷首,由我和侍女攙扶著,一左一右進了殿內。
老皇帝坐在首位,見德妃和鳳離進來了,笑道:“你們來了?!?
德妃和鳳離行了禮,我便隨著侍女退到椅后,低著頭等待吩咐。老皇帝的目光似乎是有意無意落在我身上,開口道:“你就是沈醞溪?”
我連忙跪下:“回皇上,奴婢就是?!?
他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冷淡地擺了擺手:“朕知道了,你起來吧。”
正巧這時三皇子也進來了,見我緩緩起身,親昵地來扶了一把。我一嚇,連忙想掙脫。就已經聽見兩個聲音同時道——
“這等小事便不必勞煩三皇兄了?!?
“麒兒,這是在大殿之上,成何體統(tǒng)!”
一個是鳳離,另一個是德妃。
三皇子手縮了縮,便只能垂頭喪氣地拜下去:“兒臣知錯了,兒臣參見父皇母妃。”
我退回鳳離和德妃身后,見老皇帝如矩的目光掃到我這里來,只得將頭埋得更低。
他眼底看向我時的那一抹厭惡,讓我不禁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可若是知道了,直接派人捉了我不就成了,為何還這般拐彎抹角?
而且按之前湖盈盈信筏里提到的和如今梅妃所說,冥魁總會在臉上戴一張老皇帝的人皮面具。他們二人之間,又有什么關系?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門外就隱隱傳來了騷動聲,我不著痕跡將目光投過去??匆姷钋俺霈F了四皇子英挺的身形,和他身后般窈窕的少女——
我甚至還沒有看清來人,就見鳳離一把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雙眼睜得老大。我從來沒有見他這么失態(tài)過,他幾乎渾身都在微微顫抖一樣,望著那個少女,不敢置信地低語道:“……姑…姑姑……”
姑姑?!
什么姑姑?
我還沒有想完,就聽見鳳離幾乎是從喉頭里逼出來的聲音,一字一字不敢置信,接著低語道:“……鏡…姑姑……”
這三個字一出,廳內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徒余那個施施然站在大廳中央的少女,恍若未聞般,只是朝老皇帝和德妃福了個身,道:“畫眉參見皇上,參見德妃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