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齊齊回頭,見我來了,四皇子依舊面無表情,倒是三皇子放柔了神情,喊了一句;“醞溪?!?
我點點頭,見只有四皇子和三皇子各自兩側(cè)有座椅,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在三皇子這側(cè)坐了下來。他一臉的苦惱,孩子氣十足地耷拉著腦袋。
鳳離不悅地看我選了三皇子這邊,但也沒說什么,接著對四皇子道:“四哥,你這意思是?”
“六弟,四哥知道先前有些地方真是對不住,還望六弟原諒為兄。如今大敵當前,保護整個皇城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先前那些事,不如就暫且放到一邊,先合你我之力一起對抗太子才是?!彼幕首硬槐安豢海z毫沒有為自己先前派人去暗殺鳳離一事而感到半分心虛,淡淡道:“六弟看如何?”
鳳離輕笑一聲:“四哥都這樣說了,本王還有何異議。四哥說得對,如今我們共同的敵人是太子,合力保護皇城才是當下最重要的。”
我瞧著他們暗藏洶涌的一來我往,心里想著這樣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先和四皇子合力對付太子,也總好過腹背受敵。
“那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太子的下落何處了?”三皇子挪了挪茶杯,皺著眉頭想了想,吐出一句話來。
鳳離點頭:“三哥說的是,本王先前也是疏忽了,王府中本來派人去監(jiān)視了他們,沒想到還沒有出手,他們就突然銷聲匿跡了。”
四皇子喝了一口茶,輕描淡寫地問:“六弟先前是怎么了?一直在宮里,也不跟父皇稟報這事?!?
我眉頭跳了跳,見鳳離悠然道:“本王只是想著不要打草驚蛇,這事確實是本王的過錯。”
三皇子聽不出他們話語間的玄機,插嘴道:“那如今該從哪兒去找太子?”
鳳離從正座上站起身,負手而立,道:“本王已經(jīng)派出了府中能動用的人,連夜徹查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太子勢必不會離得太遠,他要坐收漁翁之利,定是找了一個消息流通之地,靜候音訊。”
四皇子見鳳離順水推舟轉(zhuǎn)移了之前的話題,也沒有再多提,只是蹙眉道:“還有一件事,就是如何保全父皇的安危?!?
“這事四哥請放心,除了你宮里派出的人,我也派了王府里的人徹夜守著父皇,確保父皇安危。只是這曼珠沙華除了纏人嗜血之外,還有最致命的一點。”
“曼珠沙華?這就是那詭異紅花的名字?”
見三皇子和四皇子都還紛紛不知情,鳳離便又把先前我和東方藤蘿所描述的曼珠沙華又說了一遍。只見四皇子的眉頭越鎖越緊,三皇子也是撓著腦袋一臉擔憂。
“看來這事是一點都耽擱不得了,父皇的性命隨時都有可能不保?”四皇子將茶杯重重放在案上:“沒想到太子居然如此決絕,非得將事情逼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才肯罷休?!?
“那母妃不也危險了?”三皇子生性單純,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心里對德妃的擔心立時展現(xiàn)了出來。
一時間整個正廳都沉靜了下來,鳳離和四皇子都蹙眉思索著。三皇子苦著一張臉,左看看右看看,又將目光落在我身上:“醞溪,怎么辦?”
此言一出,就連廳內(nèi)其他兩個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四皇子帶著淡淡的嘲諷和鄙夷,鳳離一臉不悅地看著三皇子。我訕訕地笑了笑,道:“醞溪只是一介女子,如何替三皇子拿出主意來?”
聞言,四皇子不冷不熱輕哼一聲,更是讓我覺得尷尬不已。
所幸他們沒待多久,又匆匆忙忙走了。我看著鳳離蕭肅的背影,不知為何,心里總覺得有些忐忑。
后來那幾日,鳳離一直忙著四下尋找太子的下落,影衛(wèi)和十四寵姬全數(shù)出動了。太子卻像憑空消失了一般,竟連一絲蹤跡都沒有留下。
眼看著曼珠沙華在皇城越來越肆虐,宮里一夜之間暴死的人不計其數(shù)。情勢越來越緊迫,我見到鳳離的次數(shù)也就越來越少。
除了他,就連東方藤蘿我這幾日都沒有見上一面,她本來就因為那天的事耿耿于懷,又投身于協(xié)助鳳離找尋太
子和東方流火的下落,更是忙得無以復(fù)加。
整個王府仿佛就只有我一個人是多余的,我想著去漣漪千字樓找海色問問,看他有沒有什么頭緒。
等入夜后,接替若夢伺候我的小丫鬟替我吹熄了燭燈,等她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門外。我從床上翻身坐起,飛速穿好了外衣,隨意束了發(fā)髻,趁著月色飛身出了窗外。
整個王府并沒有被入夜的蒼涼給侵擾,正廳不知在忙些什么,意外地吵鬧。我從池塘的亭子上飛掠過去,想從后院偏僻一點的地方出王府。一路腳下不停,幾個起落間,就來到了王府靠后院的一間閣樓前。正打算借力踩在樹上離開,就聽見閣樓里一聲悶響,接著一切就歸為了死一般的寂靜。
這個聲音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因為每一次我殺人時,若是遇到了反抗,幾乎都是這樣的聲音。
心里不由起疑,腳下力道一轉(zhuǎn),飛身上了閣樓的二樓。悄聲無息停在門前,我試探地伸出一只手,用手指捅破門上的一層紙,從洞眼里往里面張望。
冰冷的月光從另一頭的窗子里灑下來,照的房間里一片冷清的銀白光輝。我瞇起眼睛,視線從空無一人的床上一直轉(zhuǎn)向桌前,在看見榻上的人時,突然猛地睜大了眼睛。
青蛇依舊穿著那一身深色青衣,衣裳凌亂地翻起,顯然是經(jīng)過了一場戰(zhàn)斗。最關(guān)鍵的是她兩眼空洞無神地看著門前,遠遠看著就像在盯著我一樣。一絲鮮血從嘴角流下,胸膛的那一塊青衣都已經(jīng)被染成了深色,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血。
她被人殺了。
我不由放輕了呼吸,視線再一次巡視了這間房,來來回回找了幾圈后,確定了沒有其他人的存在,這才猛地推門而入。第一件事就是去探她的呼吸,果然已經(jīng)只剩芳魂一縷。我摸了摸她胸口的血,血還是熱的,再加上我先前聽見的那一聲悶響,顯然她是剛剛才被殺的,兇手絕對沒有走多遠。
一念至此,我也沒有再想其他,看另一端大開的窗戶,猜測兇手就是從這里逃了出去。連忙一點腳尖,就朝著窗戶開啟的方向飛去。
剛飛出窗外,我就猛然察覺到一絲怪異。在聽見這一聲悶響后,我是第一時間趕到了門外,如果兇手要逃,我肯定會聽見聲響。但是從我落在門外,到進門發(fā)現(xiàn)青蛇已死,我沒有聽見任何的風吹草動。
也就是說,那個兇手應(yīng)該還在房里!
我募然收回了腳下力道,借著身邊一棵樹,一個回身就朝青蛇房里轉(zhuǎn)回。
果然還沒有到她窗前,就看見一道黑影突然從房間黑暗的一角里躥出,猛地朝門外沖去。
我大喊一聲:“不要逃?。 ?,袖中刺菱即出,一把刺在了那黑影的左側(cè)。那黑影踉蹌了一下,卻一刻不停又接著逃開。我一咬牙,也就施展輕功一步不離地跟了上去。
那個黑影輕功極好,在黑夜里居然看得極為清楚一般,即使左肩挨了我一刺,卻依舊游刃有余地從錯綜復(fù)雜的樹枝間,擦著間隙飛速躥過。我輕功不是最拿手的,他又專門挑那些樹枝假山之類的地方飛掠,待追到了池塘邊,他的身影就朝假山群里一鉆,瞬時失去了蹤跡。
我停在假山前,知道若是進了這假山,就連月光也進不來,在黑暗的情況下對我來說不是最有利。想起以前魍魎教過的一個方法,深吸一口氣,就緩緩閉上了眼睛,順著一風一動的聲音朝里面走去。
從小魍魎就訓練我們在黑暗的環(huán)境中做各種各樣極難的事情,我的眼力是四人當中最差的。魍魎教訓過我許多遍,卻依舊沒有改善。無奈之下只能換另一個方法,訓練我在黑暗中不靠雙眼,而是靠耳朵來聽周圍的風吹草動。
我順著風聲的走向,輕易躲開幾個假山群,下一秒居然感覺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光亮,心里不由疑惑起來,還沒來得及睜開眼,就聽見眼前一個嬌俏的聲音口氣不善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我睜開眼,眼睛一時間受不了這人手中掌燈的光亮,瞇起眼睛,只看得見一個模糊的桃紅色的影子
。
待模糊的光影漸漸散去,我才看清了眼前的那一襲桃紅色刺鯉盛裝的人。
高髻長盤,玲瓏輕靈。
“寧妃娘娘。”我皺著眉:“你怎么會在這里?”
寧妃懷里抱著一只貓,聞言,更是挑著眉不悅地看向我:“這話該由本宮問你才是,你這深更半夜的,在這里瞎逛什么?”
我看了一眼她懷里的貓,正琢磨著該想一個什么理由才好,就聽見寧妃不屑道:“若不是這畜生四處亂跑,本宮怎么會跑到這偏僻的地方來!本宮可沒這閑情跟你在這里瞎耗,待明日本宮稟告給王爺便知?!闭f完,哼了一聲,盛氣凌人的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一股淡淡的味道傳了過來,我聞了聞,在她經(jīng)過我身邊的那一刻猛地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她被我扯得退了退,柳眉都被氣得高高挑起:“沈醞溪,你好大的膽子!”
我的目光停留在那只貓身前,又將視線緩緩移到寧妃的臉上,面無表情道;“寧妃娘娘,怎么這么急著要走?”話音未落,我就突然出手一掌打向她的左肩。她猝不及防,身子猛地震了震,左邊肩膀的衣裳里已經(jīng)漸漸變成了深色,一股血液的味道蔓延了過來。
她退后一步,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左肩,剛抬起頭,我的手里劍已經(jīng)搶先一步橫在了她的脖間。她表情變得極為肅殺,一臉地不甘,問:“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你身上的味道?!蔽依淅涞乜粗骸拔覍@個味道很敏感,是被香粉掩蓋后的血腥味?!蔽噎h(huán)顧著四周,又道:“況且若是要找一只貓,派幾個宮女來就可以了,何須勞煩你寧妃娘娘親自出動。你抱著這只貓時,幾乎都是右手在施力,左手只是虛設(shè)捧著罷了,這就說明你左邊手臂有哪里不方便。聯(lián)系前后一想,便可猜出大半來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虧我還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居然因為香粉和這只貓而弄巧成拙。”
我抬眼:“不得不說,寧妃娘娘你的確可以算是做的天衣無縫,誰都想不到一個受傷的兇手能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迅速準備好這一切,衣裳、香粉、還有貓。若是換成尋常人,恐怕也會被輕易糊弄過去,畢竟不會有人懷疑刁蠻任性的寧妃會有如此細膩的心思?!?
只可惜魍魎從小就訓練我的五感,我除了眼力差一些以外,在嗅覺和聽覺方面,可是我們四人當中最出色的。
寧妃頓了頓,居然露出一個微笑,淡淡地道:“不過就算你抓到了本宮又怎樣?難道要將本宮送去給王爺定奪么?我身為一個堂堂的王爺側(cè)妃,要殺一個侍妾輕而易舉,即使你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而且……”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臉上的笑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嘲諷詭異:“你可知本宮除了睿王側(cè)妃以外,還有一個身份?!?
“北疆易王爺?shù)恼粕厦髦?,青寧郡主??
她搖搖頭,嘴角掛上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緩緩?fù)鲁鲆痪洌骸氨緦m的另一個身份,就是十四寵姬中的藏花?!?
我拿劍的手猛地一頓,她的笑容越發(fā)加深:“這次殺青蛇一事,本來就是王爺吩咐下來的。怎么?沈姑娘現(xiàn)在還要將本宮帶去交給王爺么?”
鳳離吩咐給她的任務(wù)?為何我居然一點都不知情,為何鳳離要殺了青蛇,她明明也是十四寵姬中的一人。還是鳳離已經(jīng)知道了青蛇是冥魁安排進來的人,又或者是其他?
寧妃見我神色越來越怪異,慢條斯理又道:“看沈姑娘如此不解,是覺得王爺要殺青蛇的原因令人委實不解么?”
我將手里劍用力朝她脖頸一橫:“少廢話,快說!”
她聽見我如此不客氣的語氣,表情也冷了下來,瞪我一眼:“你還真是忘了你我的身份,有本事你敢動我不成?王爺要殺青蛇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這次皇宮里長出的那些曼珠沙華,和這位青蛇姑娘可脫不了干系?!?
曼珠沙華?
和青蛇脫不了干系?!
我一愣,難道,那開滿皇城的詭異紅花,居然和驚鴻有關(guān)?!!——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