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將軍臉色并不好,可以說是十分的疲累,眼圈下有著一層烏青,只是多日未曾休息好的表現(xiàn)。
他上下先是打量了阿諾一遍,隨后才收回目光,嘆息般的道:“阿諾,陸大人可真是……”后半句話,他實(shí)在是難以吐出。他聽說陸秀夫大人抱著皇上一起投了海,可這畢竟是聽說,他并不是完全的相信,或許也是并不想相信。
阿諾知道張將軍想問什么,看他那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就已經(jīng)猜出來了。或許,正是因?yàn)橐呀?jīng)沒有了希望,所以才想要給自己留下一點(diǎn)念想。她做到張將軍的床邊,輕輕的幫自己的父親捏腿,臥床修養(yǎng)那么多日子,那一雙腿一定很不舒服。
“算了,你不想說就不用說了吧!”張將軍嘆息一聲,可那雙眼睛似乎在這一句話之后又暗淡了一分。
“是跳了海……”阿諾的聲音很輕,似乎這一句話太過于沉重,重的讓她說出口時有些氣力不足。她偷偷的望了張將軍一眼,見自己父親的臉上露出一種絕望的神色,似乎在這一句話后老了許多歲一般。
她忙伸手拉住父親的手,那雙常年拿武器的手的指腹之間滿是厚厚的繭子。“爹,雖然說是跳了海,但是當(dāng)時周圍有不少的船只殘骸,應(yīng)該……”其實(shí)她想說應(yīng)該還有機(jī)會逃生,可是她卻清楚的知道,陸秀夫當(dāng)初便是一心殉國。
張將軍臉上露出了疲憊,抬了抬手,“阿諾,你出去吧,爹想要靜一會兒。”
阿諾有些擔(dān)憂的喚了一聲,“爹……”
張將軍望著她,最終仍舊只是嘆了聲氣。
“爹,這是……”阿諾覺得很難過,更是覺得這勸開她父親心結(jié)的話很難說,“這是朝代更替,不是我漢人真的滅絕的一天。自古以來,我漢人的確是一直為中原江南等地之主,可卻不得不說仍舊有其他人做過我漢人的皇帝。如今是南宋滅了,蒙元為主。可過了百年之后或許這江山社稷又會再次回到我漢人的手中,再過數(shù)百年,又會有另一個民族取代漢族。”阿諾將自己父親的手握的緊緊的,“這是不可避免的,爹,不可避免的。”
“啪”張將軍猛然將阿諾的手拍落,一雙眼里充滿了血絲,那雙精光四射的瞳中充滿了瘋狂,“那是普通的老百姓,你爹我是南宋的將軍,我生為了南宋守護(hù)江山,我死也一樣是南宋的魂。”
阿諾愣住了,她全身僵硬的望著自己的父親。眼淚情不自禁的便流了下來,聲音哽咽卻一個音節(jié)都吐不出口。
張將軍忽然坐直了身子,手握的緊緊的,“阿諾,爹不能做亡國奴,爹不想要茍活在這世上,爹更不愿意在這蒙古人的院子里如同狗一般的過下半輩子。”
亡國奴三個字猶如三把鋒利的刀一般穿透阿諾的心,“不是的,我們不是亡國奴,不是的……”她絕不要承認(rèn),她是漢人不假,可她更知道數(shù)百年后的歷史,她知道這個天下遲早還是共存的天下。她上一輩子的世界已經(jīng)安逸,所有人都可以和平的生活,無論你是哪個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