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幽靜的珣陽宮內,一男一女正在燭光下密談。
男子身材高大,略微顯瘦,一身夜行衣,蒙著面巾,看不出年紀。那雙眼睛十分深邃,眼神淡漠,讓人無法猜知他在想什么。
而女人,穿著妃子裝,妝容精致,媚眼勾魂。手里還捧著一本書,卻早已看不進去。她低聲對男人說著話,恨不得馬上就看到結果。
自從太后命明月去尋找金龍魚,宮里就莫名的歡快起來。那些平時不愛說話的嬪妃們,也都像突然打開了話匣子,有說有笑。
倩玻爾曾經放下一句話:“她要是真能找到金龍魚,恐怕自己都變成魚了!就算回來,也不過是白擔了個瑜妃的名聲。太后娘娘不喜歡她,就算皇上愛她又怎樣?哼,到最后,天下還不是我的!”
眾人都知道太后對她的偏袒,當面不敢與她較勁。但在背地里,有的嬪妃對這個藩王公主還是有幾分不滿的。只是礙于她有權有勢,自己不過是個空空的嬪妃,斗不過她,所以只能裝聾作啞。
尤其是德妃,明月給她送禮后,其心性變了很多。聽說倩玻爾放下這樣的話,德妃對她非常討厭,決定找個機會好好整整這個可惡的公主。
對這些人的心思,秦妃一一看在眼里。她是第一批被封的妃子,卻一直沒有晉過級,感覺自己已經被皇上遺忘了。她心知,以她的出生和才貌,恒昊是不可能深愛,更不會立她為后的。更何況,還有個偏愛倩玻爾的太后在那里,她的前程一片灰暗。
要想出人頭地,在這深宮中何其難也!僅憑長相和這個妃子的身份,就算熬到年老色衰,也不會得到她想要的。恒昊這個皇帝,平日里忙于政務,如今又只愛明月,真是叫人頭疼。
宮里這么多嬪妃,就算恒昊一天見一個,要輪到秦妃這里也要許久。而她又不能總是自己去找皇上,心里的苦楚,也只有做過嬪妃的人明白。
如今,恒昊最愛的明月被太后打發去找金龍魚,這是一個絕佳的好機會。起初她以為,明月出宮去找魚,她就可以制造機會多與恒昊在一起了。可恒昊也跟著走了,氣得她幾乎吐血。
“就算愛她,這樣也太過分了!”秦妃在宮里發怒道,“身為皇上,九五之尊,怎么可以為了一個女人,拋下國家大事不管,跟著她去找什么魚!這讓我們情何以堪?皇上啊皇上,你也要為臣妾想想呀!”
秦妃越想越來氣,覺得照這樣下去,別說她了,就連其他嬪妃也都不可能得到恒昊的心。所以,她冒險做了個決定,要讓明月出得了宮就回不來。因為只有這樣,這個女人才能永遠從宮里消失!
“哼,上次死了就死了,為什么還要活過來?這回,我要讓你死個徹底?!鼻劐睦镞@么想著,焦急地等待一個人的到來。
那個人,是她特地花重金請來的殺手。這殺手不管什么人,只要雇主給的錢夠多,他就去做,而且做得干凈利落。并且,殺過人之后,他拿了錢就與雇主再無來往,沒有第二次合作,絕對保密。也正因為如此,秦妃才想到請他。
這個殺手的真名沒人知曉,但他有個外號,叫“一刀血”。顧名思義,只要是他的目標,僅需一刀,就能放干那人的血,讓其一命嗚呼,去見閻王。
秦妃知道他的名聲,也是從一個江湖朋友那里聽來的。在她入宮之前,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卻結識了幾個江湖朋友。因她父親樂善好施,曾接濟過幾個江湖上落魄的好漢,她也就認識了。
打小,秦妃就想學武,但父親不允許。所以,她對江湖上的事情特別感興趣,很想像那些俠客一樣去闖蕩。無奈到十五歲的時候,秦妃被選入宮,就再也和江湖無緣了。
這次,為了對付明月,秦妃特地喬裝去找一刀血,說要他殺一個人。本來,她是想讓別人與一刀血談的,可她不放心,怕自己被出賣。所以,她只是按照江湖上的說法,給一刀血放了暗號。
暗號放出去好久,秦妃都沒有得到回應,心里十分焦急。她既怕事情敗露會給自己帶來禍事,又怕耽擱久了,明月已經回宮。等恒昊帶著明月回宮,要想除去她就更難了。
還好,一刀血今晚突然造訪,令秦妃十分欣慰。她正在燈下看書,忽然聽到門外有人輕輕敲了三下。她一聽就知道不是宮人,因為宮人都是先喊,得到允許才進來的。
秦妃警覺地問是誰,一刀血冷冷地報出他的外號,讓她很是欣喜。她去打開門,看到的便是眼前這個全身黑衣,只露出兩只眼睛的男人。
“你真是一刀血?”秦妃懷疑地問。
為了等他,她已經連續兩天一到天黑就囑咐宮人不許挨近了。如果不是,豈不是引狼入室?
一剎那間,秦妃突然后悔讓一刀血來這里見面。可她出宮不便,也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好在他很能保密,應該不會說出去。
一刀血答道:“你若不信,可以證明給你看?!?
秦妃又問:“怎么證明?”
一刀血說:“用你的命?!?
秦妃頓時嚇得花容失色,朝后退了幾步,慌道:“大俠饒命!”
“可惜,沒人付傭金?!币坏堆f著,徑自在她身邊坐下,“說吧,要殺誰?”
秦妃定定神,看著他那雙冷漠的眼睛,心跳得嘣嘣的。她擔心這家伙不但不能把事情做得干凈,還會要她的命。可他剛才不是說了嗎?殺她,沒傭金。
“要殺一個,一個女子。她犯了宮里的規矩,可皇上疼愛,若是降罪,皇上那里會阻撓。所以,只能讓她出點意外?!鼻劐行┠戭潱÷曊f道。
她怕被人聽見,聲音壓得很低。
一刀血沒有繼續問,而是說:“我來的時候看過,這周圍沒人。你放心,沒人知道我來過,也沒人知道你要我做什么。我不問為什么殺,只問殺誰。定金我已經收了,絕對會做好。事成之后,再拿傭金?!?
秦妃的心稍微放下了些,清了清嗓子問:“你知道明月嗎?”
“今天月亮很好?!币坏堆鸱撬鶈?。
秦妃知道他沒有明白她的意思,接著說:“我要你殺的人,名喚明月!”
一刀血仍然冷冷地說:“什么人,什么樣子,多高,什么打扮,在哪里?”
秦妃拿出一張畫像,遞給一刀血說:“就是她,比我高一點,她出宮去了,具體去哪不知道。還有,她出宮是穿男裝。據我所知,她是朝西去的,現在在哪里,沒人知道。”
她曾經想派人盯著明月,但因沒有可靠的人,只能打聽到明月往西而去。反正往西去的官路只有一條,不過兩三天的時間,量她也走不了多遠。
一刀血拿過畫像,眼里一亮,但隨即又暗淡下來。這么美麗的女子,殺掉可惜了??墒?,既然他已經收了雇主的定金,就不能反悔。他將畫像揣進懷里,叫秦妃等消息,隨后便開門走了。
“宮里這么多侍衛,他都能出入自如,可見真是高手?!鼻劐蛋迪氲?,“如果哪天宮里發生慘案,說不定就是他做的。”
這么一想,秦妃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萬一他進宮殺的第一個人就是她呢?一種恐怖的感覺油然而生,讓秦妃十分害怕。她很想再找人盯住一刀血,想等他殺掉明月之后再把他干掉。那樣,就不會有人知道是她要殺明月了。
不,不會的!他說過,沒有傭金,他不會殺。那萬一有人雇他殺她呢?
不,也不會的。宮里能有多少人知道這個一刀血啊,不可能有那么巧。再說,她一向規規矩矩,沒有得罪人,誰會要殺她?
“好了,好了,是我自己多想?!鼻劐闹乜趯ψ约赫f,“他一定能做好的,我等著他的好消息。要不然,他也不會在江湖上混得開了?!?
卸掉首飾和妝容,拆去發髻,秦妃脫好衣服上榻??墒?,一閉上眼睛,她就會想到剛才一刀血說的話,眼前立刻浮現出他的樣子。他就這么站在床前,手里握著一柄刀,說是要她的命。
“啊,別,不要殺我!”秦妃忍不住驚叫道,“來人啊,救命呀,有人要殺我!”
話音剛落,門外立即噼里啪啦闖進幾個侍衛,抽出刀劍問道:“歹人在哪里?小的們前來護駕,請娘娘放心!”
秦妃坐起來,瞪著他們罵道:“出去,都給我出去!”
侍衛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不知如何是好。
秦妃見他們不聽,干脆抓起床上的枕頭丟過去,大喊:“本宮做夢不行???都給我出去!”
眾侍衛只得答應著出門,又把門拉上。
等他們沒了動靜,秦妃才又下地把枕頭撿起,緊緊地抱著,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但只要外面稍微有一點響動,她就覺得有人要殺她,急忙掀開被子,緊張地四處張望。
所謂做賊心虛,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