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家族其實已經衰敗幾代,之所以到現在還不倒下,都是因為祖地的關系。棲風城其他幾大家族都知道,一旦到了動搖根基的時候,祖地這些老古董就會跳出來了。而放眼整個棲風城,還沒有哪個家族能夠承受這樣的怒火。
現在,歐慶倫的尸體蓋著白布放在山谷入口,寡婦跪在地上哭泣,歐云翔吊著膀子,穿著孝服,直愣愣跪在那里,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們身后,圍著一堆家族的看客,他們指指戳戳,暗中議論。憤慨者有,幸災樂禍者多。
歐慶光,歐家族僅次于族長的二把手,長老會的首席長老,此時腰束白綾,面帶沉痛之色,一步一叩首,用低沉悲切的聲音道:“家族大難,請族老們主持公道!”
如此幾次,谷口的氤氳霧氣忽然一陣蕩漾,清出一條路來。山谷中傳來一道穿云裂石的聲音:“慶光進來!”
歐慶光于是誠惶誠恐,起身快步走入,身后傳來慶倫媳婦的哭聲:“二哥,一定要給我死鬼討公道?。 ?
祖地分做兩部分,前谷祠,后谷葬。一進山谷,便有一座高大的石牌樓立著,上書孝忠助慈四個大字。穿過牌樓是一座莊嚴肅穆的石頭建筑,其墻壁、地面的斑駁痕跡,彰顯著它悠久的歷史。
繞過祠堂,如眾星拱月般的,是一座座茅屋,這里正是族老們隱居所在地。
現在,祠堂內長明燈已點燃,堂前跪拜著的,是一個身材婀娜,身穿素衣的少女。一個白發蒼蒼,一身黑袍的老者,正面色嚴肅的站在一旁。
老者元力內斂,但依舊猶如耀眼的星辰,強者氣息若隱若現,讓人不敢直視。霸氣、威嚴,一雙眼睛,更若能看透人心。他摸著胡須,目光沉沉地看著那跪在蒲團上的少女,一言不發。
歐慶光走外小心翼翼走到祠堂門口,見了老者,納頭便拜:“歐子孫慶光見過老祖宗?!?
“起來?!崩险呗曇羧鐫L雷一般,就算是以歐慶光那真武境四層的實力,也覺得鼓膜生疼,耳朵幾乎要聾掉了。
“老祖宗,求您給我兄弟主持公道?!睔W慶光加油添醋的,將事情描述一遍,最后道,“黃紫煙這賤婢,不思感恩,反而縱容惡徒加害慶倫,是可忍孰不可忍,請老祖下令,準許我們動手責罰?!?
原來,當日黃紫煙被師傅帶走,曾和歐家族祖地的長者們約法三章。黃紫煙日后學有所成,必報答歐家族,然而祖地也必須保她不受侵擾?,F在想來,她師傅卻是有先見之明。
“嗯,我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焙谝吕险呙嫔幊?,看不出他究竟是悲是怒。
歐慶光一愣:“那么……”
“稍后會給答復,在這之前,絕對不準許恣意妄為?!崩险叩?。
“是!”歐慶光不得不乖乖答應,原路退了回去,一行人在谷外靜靜等著。
祠堂內,跪拜的少女低下頭:“叔爺爺……”
“曼丫頭,不用說了。”黑衣老者口吻變得溫柔許多,“你說的小子,現在可是闖下大禍了?!?
“我四叔死有余辜?!鄙倥а狼旋X道,“他勾結外人,加害父親,若不是我逃得快,現在也……”
“他并不知道你居然來到祖地,就已經死了。”黑衣老者重重嘆氣,“不肖子孫,不肖子孫??!”
“所以請您一定幫幫他?!鄙倥曇舫錆M哀求和悲切,她轉過身來,素面朝天,卻美麗動人,不是歐小曼還能是誰?
“我可幫不了他,不過在歐家動手殺人,這小子倒也有些膽量。歐慶倫再不肖,也是歐家族內部的事,恐怕他難逃追責。”老者想了想,朝外喊了一聲,“來啊,把秦升綁來!打入靈骨塔!”
“???叔爺爺,您不能……”歐小曼又驚又怕,帶著哭腔哀求,可她的叔爺爺已經飄然遠去,不再聽她言語。她絕望的撲倒在地,想起秦升,心痛不已。
“如果你死,我一定不會獨活?!睔W小曼在心中發誓。
秦升被帶走的時候格外鎮定,甚至表現的比黃紫煙都要冷靜:“我沒事的,你們放心。”
他被一路帶到棲霞山山谷,幾經輾轉,送進墓園。站在墓園入口,放眼望去,觸目驚心。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歐家族的墓穴,可見其底蘊和歷史。
在墓園盡頭,有一座若隱若現的寶塔,那便是靈骨塔。傳聞中,這座靈骨塔是用歐家族每一代過世的族長身上的一根肋骨搭建而成,擁有神秘的力量。
一直以來,靈骨塔都是歐家族的禁地,只有家族子弟足夠強大,足夠有天賦,才能進入其中獲得洗禮。數百年來,有資格進入其中的也不過兩三人,就連歐小雪都沒有資格進入。
除了為天才子弟洗禮,靈骨塔還有另外一個重要作用,那就是懲戒。而一旦被帶入靈骨塔受罰,基本就再也走不出來了。
“膽子不小。”一道驚雷般的聲音滾滾壓來,在秦升而言,仿佛有一座大山當頭壓下,令他的膝蓋不由自主的彎曲。
秦升不說話,他努力堅持,不讓自己跪倒。
“你來到我歐家族,妄殺無辜,是當我歐家無人不成?”聲音再起,壓力驟增。
秦升努力挺直脊梁,可他的骨節已經因為壓力不斷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他很是懷疑,再持續下去,自己是否會全身筋骨俱斷。
“進去!”這一次,伴隨聲音而來的,不是壓力,而是一股巨大的推力。
秦升猝不及防,被這股推力猛地推起,飛出老遠,直接跌近那座靈骨塔內。
四周冰冷刺骨,外面是秋老虎當道,這里仿佛進入寒冬。整座靈骨塔白森森,陰森恐怖,仿佛地獄入口。
這里什么都沒有,只有白的墻和地板。墻壁、地板上,一幅幅壁畫栩栩如生。
秦升剛進靈骨塔,耳畔首先就傳來一陣沸天震地的嗡鳴聲。那聲音悉悉索索,就像是地獄百鬼游街,又像冤魂索命,冥冥之音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這對于秦升來說,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那聲音讓他全身冒冷汗,心律不齊,頭腦也逐漸昏昏沉沉。
幸虧秦升是煉丹師,精神力強大,若是換做普通修煉者,此刻早已崩潰。
這狀況持續了不知多久,秦升身上的衣服被汗水一遍遍打濕,又被冷風吹干,如此數次。他從一開始的痛苦難當,到后來索性盤膝坐定,意守丹田,開始用自己的精神力抵抗。
逐漸的,聲音變得細弱,密度減小,最終完全退去。那一刻,秦升忍不住長長的出了口氣,剛才那罪真不是人受的。
幾個時辰后,秦升睜開眼,外面已經漆黑,靈骨塔依舊一片慘白。他好奇的仔細觀察,果然發現這里的許多連接處都是人類骨頭。
塔內空間并不大,大約放得下兩張床塌,他百無聊賴的轉轉走走,就對地上一幅畫產生濃厚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