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話語之中，卻透著說不出的悲涼寂寞，一向從容灑脫的妖王，好象回憶起什麼往事，這一刻看起來是那麼頹然，韓菱紗怔怔的看著孟返，心中隱隱已有悔意，再說不出話來。

村外初逢，定下了一日之約，共遊山野間，在酒店中吃霸王餐，長街漫步同行……一夜之緣，然後就是離別，只留下一個虛無飄渺的諾言，一個十年也沒有實現的諾言……韓菱紗的話，觸碰到孟返心中隱藏最深的柔軟，揭開那一層自我保護的遺忘，剩下的便是觸目驚心的傷痕。

曾幾何時，在那個傷痕處是一個火熱的期待，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變成迫切的焦急，再然後又慢慢地變成了無可抑制的懷疑，接下來的便是永無止境的絕望。在這漫長的過程中，曾經無憂無慮的飛揚少年，已經蛻變成了如今出現在五人面前的妖王。

“……你對我說的這些話，爲什麼不去跟她說？……”聲音壓抑得很平靜，平靜的語氣後卻壓抑著巨大的波濤，血紅色的雙瞳中，目光突然變得飄渺悠遠，“……我顧及你們的感受，那誰來管我的感受？誰來管我……”

猛然間擡手，緊緊地捂著頭，用力地抓著頭髮，彷彿是忍受可怕的劇痛，孟返的雙眸隱現紅光。

“……不要擔心，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帶著淚水的笑靨再次出現在腦海中。

“很快是多久？十年？百年？千年？……既然無法實現，爲什麼還要給我這個希望？”孟返喃喃自語著，心情激盪難平，雙眸中紅芒亮起，灼熱的氣息在身周起伏跳躍著。突然轉身，長袖一揮。

“叮”的一聲，柳夢璃手中的箜篌根根絃斷。

發現孟返異樣的情緒，柳夢璃剛要以音術相助，卻被孟返發現了，揮斷了琴絃。

“不要再來管我，也不要再來關心我……”血紅的雙眸，如同跳躍的火焰，緊緊盯著柳夢璃，孟返淡淡道。

炎氣愈加強烈起來，孟返的身週上，已經被肉眼可見的奔騰火焰所包圍，驚人的熱量讓衆人不得不連連後退，肩膀傷口之處，紅漬也在不斷地擴大，顯然傷口已經迸裂了。

“……爲什麼、爲什麼你還沒有出現？……難道、難道你已經忘記我了嗎……”

強大的力量噴薄而起，迅速攀升到頂點，竟然還沒有停止的跡象，還在不斷向上攀升著，力量變得越來越強，孟返腳下的石板出現了裂紋，象蜘蛛網一般，迅速蔓延開來。

妖氣已經完全無法掩蓋了，居巢國的羣妖同一時間感覺到了這股強大的妖氣，不約而同而放下手中的事情，用敬畏的眼神看向妖氣傳來的方向。

“殿下！你——”情形完全不正常，忘記了悲傷，柳夢璃焦急地要衝上前去。在她的身旁，玄娥也同時面現驚色，一聲不響地衝了上去。

“啊——”一聲驚天動地悲嘯，火焰爆發出來，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將孟返圍在了中心，光柱甚至穿過了巢湖湖水，直衝九天雲霄。一道異常刺眼的紅光，讓所有的人都睜不開眼睛。

許久，紅光終於慢慢黯淡下來，衆人第一時間看向孟返所在的地方，一眼之下，頓時同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修長的身影在紅光中慢慢隱現，依然的青衣，未變的紅眸，甚至連肩膀上的傷口都不見了，彷彿沒受過傷一樣，可是紅光逐漸退散之中，分明能看到，原本烏黑的長髮竟變成雪狐一般的銀白，如星河瀑懸，倒映著尚未散盡的火光，璀璨生輝。

“殿下，您的頭髮……”慕容紫英忍不住上前道。

“頭髮？”孟返隨手撥了一束頭髮，看了一眼。

“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想不到，我竟然也有這麼一天……”看著自己的銀髮，孟返輕聲念道，轉頭看向慕容紫英，神色平淡，“……沒什麼奇怪的，和人類的不一樣，我們妖族力量到達一定程度，頭髮便會變成這樣……與其擔心本王，你還是多爲自己擔心吧，若比這個感傷，本王卻不及你……”

低頭回味孟返剛纔的話，其意難解，慕容紫英面帶疑惑之意，擡起頭望向孟返。

“你說我無情無義？韓菱紗，空虛生命所衍生的絕望，你能瞭解嗎？”不再理會慕容紫英，孟返俯視著韓菱紗，緩緩搖了搖頭，“若你瞭解的話，便不會追求長生之法了吧。呵——說起來，你身後的野人本來有機會了解的，而且理解得恐怕比本王深刻十倍……”

“你說什麼？理解什麼啊？”雲天河忍不住問道，“爲什麼你會變得這麼奇怪？頭髮白了，性子也變了，簡直和從前不是同一個人！”

“呵呵，雲天河，這個問題……”一手突然緊緊地捂著頭，孟返低聲笑了出來，另一隻手一揮，遠處地上的鯤鱗憑空飄起，在空中打了個迴轉，飛到不知所措的雲天河手中，“……你留著去問你的大哥玄霄吧！”

緩緩放下手，看著已經淚滿雙頰的柳夢璃，孟返面露一絲歉然之色：“夢璃，如果不曾遇到我，起碼在這一刻，你不會這麼傷心……”

“殿下，若你真的不想夢璃傷心，那麼請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柳夢璃打斷了孟返的話，望著那一頭醒目的銀髮，悽然而笑。

“你不會明白的……”孟返搖了搖頭，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寒鏡，碧痕，到本王這裡來！”一聲低喝。

柳夢璃的腰間，雙刃突然開始閃光，發出“嗡嗡”的蜂鳴聲，雙刃慢慢懸浮而起，在空中震盪著，突然其中一把脫離了柳夢璃，飛向了孟返，在空中留下了長長的藍色流光。

“寒鏡，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連你也不認同本王的做法嗎？”看了一眼重新回到柳夢璃腰間的“赤顏”，孟返搖了搖頭，握住了“流熒”，淡淡道，“也罷，那你就留在她身邊好了。”

此時，周圍逐漸出現一些身影了，卻是居巢國羣妖感覺到這裡孟返的氣息，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前來一看究竟。

“吾以神農族人之名，居巢羣妖，速速各歸其位，不得懈怠！”騰身飛起，孟返端立空中，神色肅然，銀髮飛揚，完全釋放出自己的氣息，周身環繞著紅炎，耀眼的光芒四射，猶如在著巢湖底升起了一輪紅日。

周圍頓時一陣**，隨即迅速安靜下來，已經靠近的妖衆對著天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居巢逐漸平靜下來，回頭又看了柳夢璃一眼，孟返微微點頭，化作一道血紅色的長虹，瞬間穿透了湖面，貫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