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果邀衛子莫坐下,斟上茶,“衛將軍,覺得小嫻如何?”
衛子莫極少于玫果同桌而坐,有些局促,見她突然提起小嫻,不解何意,“小嫻姑娘溫柔賢惠,是個極好的姑娘。”
玫果微笑了笑,這些打仗出生的莽將軍在這方便就是遲鈍,話說到這兒了也不明白她的意思,“我姨娘為她脫了奴籍,冊封為平周郡主,她雖然出生貧寒,卻也知書達理,品貌也不輸于哪家達官小姐……”
衛子莫赫然明白過來,她話中之意,只覺腦海中嗡的一聲響,久久不得平息,默然坐了好一會兒,臉色凝重嚴肅,至于玫果后面說什么,他完全聽不見了。
“衛將軍,你沒事嗎?”玫果見他怔怔出神,小聲訊問。
“呃,沒事。”衛子莫回過事來,玫果的意思他已是明白,“末將有事相求。”
玫果反而愣了愣,“請講。”
衛子莫起身,整了整衣襟,其實他一身鎧甲,也沒什么好整理的。向著玫果屈膝單腿跪下,語聲平淡無波,“末將斗膽請郡主將小嫻下嫁末將。”
玫果垂眸細看著他,他面無.表情,薄唇抿緊,垂眸緊緊盯著地面,這副模樣哪里象是在向她討要媳婦,分明就象是在等待接受一樁生死以赴的重任。
不知怎么,突然覺得事情不象她.所想的那樣,他對小嫻只怕沒有兒女之情。
一時間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沉默看了他許久,他也僵跪著,紋絲不動。
再想到小嫻那雙期盼的眼,終于開口,“你……是真心的.嗎?”
“是。”他并不抬頭,身姿筆挺,剎時間,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軍威讓玫果有些不敢迫視,突然懷疑小嫻當真配得上他嗎?
“我并無逼迫你之意。”
“衛子莫并未認為郡主有逼迫之意,是末將自己.的請求。”他沒有猶豫,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樂與憂慮。
“你……當真是心甘情愿?”玫果不敢肯定的緩緩相問。
“是。”他抬頭直視玫果,眼里多了幾分鏗鏘。
玫果的心突然.一顫,突然隱隱感到什么,他只怕是心屬非人了,神色一正,“她雖侍女出生,卻與我情如姐妹,我要她一生幸福,而她只指望著你一心對她,別無旁鶩,你可辦得到?”
他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從牙縫中擠出一個決絕的字,“是。”
玫果的心陣陣收緊,她不知自己這樣做是否是對,是否真的給小嫻找了個好的歸宿。雖然衛子莫絕對是難得一遇的好男兒,但他的心……如果這樣,小嫻不會不知,卻堅決要嫁他,這樣的婚姻到底能否幸福,她沒有了信心。
不過這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至于以后能否得到這個男人的心,就要小嫻自己去爭,這是她的選擇,得之是她的幸,不得亦就是她的命了。
而對衛子莫,她卻更是自私到極點,他娶了不愛的女子也就罷了,她卻還要生生斬斷他暗藏在心里的情愫。
“小嫻以后就交給衛將軍了。”
衛子莫起身,“等我這次歸來,便籌辦婚事。”
玫果點了點頭,“辛苦將軍了。”
“如果沒什么事,末將告辭。”
衛子莫等玫果應了,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毅然轉身離開。
玫果知道那一眼是與她的決別。
佩衿從里間轉出來,握住她單薄的肩膀,“你做的很好。”
玫果轉頭看向她,“小嫻……”
“這是小嫻的選擇,你不必自責。”佩衿于她面對面坐下,為她斟上茶,“衛子莫不是無情的人,只要小嫻自己努把力,雖然不能說一定能得到他的心,但他定會念她的情,一世善待她的。”
玫果仍然不安,“你為什么這么有信心?”
“因為我也是如此。”他看著她含情而笑。
玫果輕握住他的手,“謝謝你。”
“我是你夫郎,你何需向我說謝。”他反握著她的小手,柔柔涼涼,起身取了她的風氅為她披上,“你有何難事?現在可以說來聽聽,看佩衿能否幫你分憂。”
玫果抬眸看著他嫵媚的眼眸,抬手撫著他這些日子為弈園的事忙碌而消瘦的面頰,“你不離開弈園,有沒有辦法尋到我娘的下落。”
佩衿心里升起一陣暖意,另一只手握住撫在自己面頰上的小手,拉到唇邊輕輕一吻,“你怕我去虞國見了寒宮雪,便會失了理智?或許是寒宮雪為難于我?”
玫果擔心的確實是這兩點,靜看著他眨了眨眼。
佩衿笑了笑,“我放不下你,自不會做那種傻事,至于尋王妃一事,卻有難度。”
這在玫果意料之中,不過仍想知道原因,雖然做為女兒不該這樣去打探母親之事,“為何?”
“王妃只怕是在宮中另有身份,而這身份只有皇上和王妃方知,凡知道蛛絲馬跡之人,無一活著。過去佩衿只求自保,所以從不越這個界,知道的也僅此而已,也是因為佩衿于皇上有用,才勉強讓我活著。佩衿不怕死,但不想果兒去碰這底線。”他不敢肯定,玫果雖然是長公主,但真的斷生死的鬼門線,是否能平安。
“那還是不要去查了,其實我娘真的想尋我,自然會與我見面。”
“果兒想尋王妃不過是想問問,這路該怎么走,其實即使沒有王妃,這路還是要走,一切不要強求,順其自然便好。”
玫果笑了笑,“你越來越象末凡了,越來越會揣摩人心。”說到末凡,心里卻是一黯。
佩衿只當不知,“可還有什么煩事,能讓佩衿分憂的?”
玫果想了想,一咬牙,“你知道龍珠嗎?”
佩衿微微一愣,“不知。”
“沒有一點辦法打聽嗎?”玫果有些泄氣,他都不知道,那還有誰能知道?
佩衿皺了皺眉,尚未回答。
一個人影晃了過來,抱著手臂依在門框上,陰陽怪氣的道:“那一大堆的東西丟給我一個人,你卻來這兒泡溫柔鄉,未必太不厚道?”接著看了看玫果,“大清早的無聊就自己去找點事做,別光礙人手腳。”
玫果無語的望了望天,瞪著來人,“離洛,你是兩天不討罵,周身不舒服?你信不信,把我惹急了,我再幫你整整型,讓你做一回女人。”
佩衿不知那晚之事,有些莫明其妙,“變女人?如何變?”
離洛臉色瞬變,不敢看佩衿,指著玫果,“喂,女人,你別太囂張了,你信不信,把我惹急了,丟你去后山喂鱉。”
玫果頓時豎了眉,嗖的一下站起身,“要不試試,看是你變女人,還是我喂鱉。”
離洛哪里敢與她明斗,這女人蠻不講理,蠻起來,叫來護衛幫忙,他可是雙拳難敵四手,想不吃虧都難,兩眼望天,“好男不與女斗,佩衿,有批急著出的貨等你出倉呢。”
佩衿暗松了口氣,站起身,對玫果道:“我先過去。”
有離洛攪和,玫果也問不到什么了,只得應了,想著慕秋的小果這幾日不知怎么樣了,便準備轉過去看看,走過離洛身邊,在他全無準備的情況下,飛快的踹了他的小腿一腳,兔子一樣跳著走了。
離洛也不是避不開,只是不愿避,反正她那腳踹在他身上,就跟搔癢沒什么區別,沖著她背影叫道:“記住一腳,下次被我抓到,加倍還你。”
佩衿無奈的搖頭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離洛與他并肩而行,向玫果跑開的方向弩了弩了嘴,“她真是女人嗎?”
佩衿勾嘴一笑,“她是男人。”
“男人?”離洛想到吻玫果的情景,打了兩個寒戰。
佩衿哈哈一笑,“說你就信?快走吧。”
離洛擦了擦自己的唇,那淡淡的幽香仿佛還唇邊,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玫果走到慕秋院子,小果歡悅的跳了出來,身后傳來一陣雜亂腳步聲,回頭望去,不禁蹙緊眉頭,今天真是多事之日。
云娘領著一個太監匆匆而來。
到了近前,看清太監手持圣旨。
玫果只得整裝接旨。
太監攤開圣旨,扯著雞公噪子,“宣太子妃即刻入朝進見……”
玫果謝恩接旨,心里卻籠上陰影,昨晚弈風才離京,今天便宣她進京,只怕不會有好事,“公公可知皇上宣我進京何事?”
太監搖了搖頭,“奴才不知,太子妃去了宮中見過皇上,自會知道。”
玫果笑了笑,普王的狗,又怎么會賣了自己主子?“公公先行上路,我換過朝服,稍做安排便即起程。”
太監弓身而退,帶著隨從離開了。
玫果尋找到佩衿,交待了幾句,“我去見過皇上便回,院中之事就有勞你和離洛了,如果慕秋回來,定要留住他,不要讓他再行亂走。”
她怕此去兇多吉少,而以慕秋的性子,如果知道她有個什么事,拼了死也要為她報仇,她不愿他再有什么事。
佩衿略為沉思,只怕皇上宣玫果進宮是為那事,握了玫果的手,“你盡管放寬心,此事并無危險,一切順著皇上的意便好。”
玫果飛快的看了看他,“你知道何事?”
“大約是為了北燕之事,你安心進京便是。”
玫果聽了他的話,頓時心安,然而北燕又與自己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