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她那雙清澈的眼神時,腦子里似乎有什么東西炸了開,那眸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明亮,看著他,似乎帶著種不一樣的東西。
阿芙率先開口,“他都告訴你了吧?”
聽她語氣似乎知曉一切。夏博玉原已炸開的腦子里豁然開朗,他,當然指的是太子祁寒,原來他們早已通信!那么,她是不是也已經(jīng)知道了太子就是那個她喜歡了長達十年的人?
應該知道的,因為她問了,并且尾音篤定太子告訴了他。
阿芙垂下頭自嘲一笑,“你是不是很難接受,也挺在意的啊?我沒想要騙你,只是……”她指向自己腦子,解釋說:“被關在這里好像越來越不受控制,想什么就疼,后來直至暈倒……如果不是師父說,我都要懷疑自己是被人給詛咒了呢!”
夏博玉內(nèi)心真挺不好受的,不過這不好受源自于對她的心疼。是啊,皇上為了自己利益,將她軟禁在皇宮里,雖然里里外外層層看守,但到底防的是他們這些牽掛她的人。
真有人想要害她,卻是防不勝防!
“就是那天你離開那天,其實我就在邊上看著呢,你可能都不信,很恐慌。就像兩個世界一樣,你們的井然有序,而我的世界只能自己飄著,觸不到實物。沒人說話,那種空寂……孤單……”
“我很惶恐,喊你了,也抓你了,可是手,從你身上穿透過去了……然后眼睜睜看著你離開!你知道嗎,其實,挺害怕的,害怕……真正的蕭語芙回來。”她說的斷斷續(xù)續(xù)的,直至最后一句,很輕很輕地吐出來。
過了半晌,阿芙抬起頭,直直看著他,“你會不會把我當鬼怪看待啊?”
語氣里有著絲小心翼翼。眼眸里不自覺呈現(xiàn)期待,夏博玉心下微松,輕挑眉梢問:“如果是,你應當如何?”
阿芙滿含希翼的眼神黯然下來,她垂下頭自嘲一笑,“這么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在我身上,我也很難接受。畢竟,鬼怪之物,往往都是讓人心存忌憚的……”
話還沒說完,胳膊猛地被人拉起,接著整個人依偎進那寬闊帶著股竹子味道的懷抱里。
夏博玉一手環(huán)著她的腰,一手摁著她的頭,喟嘆一聲,“知道我心疼了,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阿芙裂嘴一笑,“如果我真沒救了。咱兩婚書上也沒蓋章,你走你陽關道,暢快的很。”
“哎呀,”話剛落下,他就出手狠狠地擰了下她的腰,阿芙疼得抽氣,抬眼不滿地瞪他。
夏博玉說:“原來還是在意啊,不就婚書上沒蓋章嗎,你我婚禮還一切從簡呢!”
阿芙揚聲,“所以你才欠我的啊。”
夏博玉將她頭按在胸口,垂首目測,她的個頭也真是夠低的,“沒事,以后慢慢補給你。”頓了頓,他問:“只是,你沒什么要對我說的?”
“說什么?”她不解。
夏博玉淡吐兩字:“太子。”
阿芙沉默了一瞬,夏博玉靜靜等著,當她再次啟聲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沒發(fā)覺自己驟然提起的心。
“起先想著,如果你嫌棄了我……來路不正,我不也沒有辦法。上一世,我追求著趙柯腳步十年,直到死的那一瞬,我才知道比起愛情,我更應該珍惜加倍對我好的人。”
“只是對你好,所以你才珍惜?”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的問。
阿芙掙脫開他的懷抱,仰頭看他,“你對我好,所以我才想跟著你啊。”
夏博玉笑了,“那換做別人呢?”
阿芙垂下頭不語。
夏博玉跟著低頭看她,看著看著,突然道:“其實跟了我你也挺歡喜的吧?”
阿芙輕捶他一下,但他皮糙肉厚的,估計她那點力道只夠給他撓癢癢。
手被他給抓住,下一順,下巴被他鉗住,迫使她抬起頭,清涼的薄唇印在她的嘴唇上,從輕輕的觸碰,再到越來越深探索。
夏博玉離開了,以他的說法最快兩月就能回來,阿芙想不通師父要讓他找什么樣的藥,需要那么久。但轉(zhuǎn)瞬想想,就算夏博玉不離開,她被軟禁在皇宮里,出去不了半步,如今她醒了兩人恐怕見面也挺難的。
這日傍晚,外面忽然亂哄哄的,伴隨著的還有曹公公尖銳的提醒聲。
宮女進來給她點燈,瞧見阿芙悶悶不樂的坐在床上發(fā)呆,想了想,開口問,“夫人夜晚可還需要細粥點心什么?”
阿芙搖了搖頭,聽外面聲音,疑惑的問:“外面在吵嚷什么?”
宮女猶豫了下,阿芙抬頭看她,“怎么回事?”
見躲不過,宮女只好道:“太子妃娘娘失蹤了兩日,人平白無故的沒了身影,外面吵嚷的,正是奉了太子之命,找太子妃下落的。”
阿芙擰眉:“怎么回事?”
“太子妃身邊的宮女嬤嬤也交代不清楚,人是第二日早上發(fā)覺不在殿內(nèi)的,什么時候失蹤都不知道。這都過去兩日了,還沒有下落,太子著人找遍了宮里,這不今日排查到了咱們這里。”
“好端端的,怎么會不見了。”她低低呢喃。
“誰說不是,”宮女點上蠟燭,順便上前關好門窗,這才回身說道:“聽人說,屋內(nèi)沒有打斗的跡象,門窗什么都密封的好好的,外面巡邏的侍衛(wèi)也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可人就是給無故消失了。”
宮女離開后,阿芙抱著膝蓋蜷縮在床頭,盯著蠟燭久久未動彈一下。
。
阿芙在床上休養(yǎng)了三天,這三天除了唯世師叔前來送藥,她是沒見著師父一面。
身子還很脆弱,聽師叔說,每隔十天還是得需要師父前來用功法勉強給她維持住,這段時間不得她隨亂下地,要好好休養(yǎng)。
師叔說,她如今的身體,最耗費不起的就是精氣神。
如果那根好不容易續(xù)上的弦再次繃斷,難免她會再次出現(xiàn)上次魂魄離體狀態(tài),到時想救都難。
所以阿芙老老實實坐在床上,一天除了洗漱吃飯上廁所,壓根就不敢過多轉(zhuǎn)悠、。
這日大早,阿芙剛被宮女梳好妝,外面忽然傳來齊刷刷的叩見聲。
“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其中,就屬曹公公的聲音最為響亮,蓋過那些守門的護衛(wèi)不是一星半點。
皇上來了,這還是阿芙被軟禁在宮里兩月,皇上第一次踏進這里。只是都這么久未曾露面,今日出現(xiàn)這里所為何事?
阿芙斂去思緒,在宮女攙扶下盈盈跪下,要放以前,她真心鄙夷這種慢吞吞仿似風一吹就倒的羸弱姿態(tài),可現(xiàn)下她卻不得不以這般嬌作姿勢去叩拜。
一席明黃色衣袍映入眼簾,阿芙匍匐在地,“拜見皇上。”土系私弟。
頭頂之人半晌沒有出聲,阿芙也只能額頭抵在冰涼的地上,看著眼前地上折光返現(xiàn)自己的臉龐,阿芙想宮人也真是不容易,將地板都擦得這么光亮照人。
身后跪著的宮女大氣不敢喘,頭頂皇帝突然開口,“下去。”
幾乎不用說明,宮女手忙腳亂的起身快步退了出去。
暢快明亮的大殿,只剩下了跪著的阿芙以及擺著架子的皇帝,接近十月的天氣,地上很涼,只是跪了這么一會兒,阿芙就覺膝蓋泛著絲絲寒意。
“起來吧!”皇帝淡淡開口,環(huán)視一圈問:“住在這里,可還習慣。”
蒼老,卻透著股無形壓抑的聲音,令阿芙的心不自覺緊了緊,有些自嘲自己曾經(jīng)的不自量力,面前這人是九五之尊,一國之主,豈容自己曾胡言亂語當著滿朝文武面不知天高地厚的詆毀。
她恭敬的亦如這里的每個人,“習慣,謝皇上掛念。”
皇帝終于緩緩轉(zhuǎn)過身,看著那低眉順耳的少女,“什么時候與朕這般見外,你是蘭兒的女兒,亦是朕的外甥女,如今沒有外人在,你喊朕聲舅舅便可。”
“阿芙不敢。”
“有何不敢?”皇帝語氣提起,龍威不怒自放。
阿芙倏地跪了下去,如今身體脆弱的連嚇都經(jīng)不得一嚇,不就是稍稍提高聲音嘛!
見她嚇成那樣,皇帝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可還是在怪怨朕的決定?”
關鍵時刻,腦子有些不太管用,決定,阿芙稍想一下,猜測他可能說的是斬首蕭家滿門一事,“阿芙不敢。”
“哼,嘴上說的不敢,其實心里便是這樣想的吧。”
阿芙干脆閉上了嘴,多說多錯,這點在對于腦子不太好使的情況下,唯有乖乖的靜默觀察。
皇帝一甩袖,大概是對她這樣的反應很不滿意,抬腳往外走的同時,伴隨著的還有那張掌握別人生死大權的嘴巴發(fā)出來的聲音。
“隨朕出去走走。”
阿芙想拒絕,但抬頭見那已然離去的背影,終是咬了咬牙爬起身跟了上去。
夏博玉不在,宮里又防范甚嚴,皇帝萬一隨便找個理由想殺她,恐怕真沒人阻止得了。阿芙現(xiàn)下能做的,就是乖乖聽命,堅決不能犯錯。
雖已到了十月之季,宮廷栽種應景的樹木花草早已枯竭,除了大型光禿禿無法移植的花樹,其他東西均已換成了秋季的各色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