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聲!
一道黑影悄然降臨於鬼神峽旁。
楚青目光只是一轉(zhuǎn),便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北堂尊所說的那條路。
擡頭看向鬼神峽另外一頭,楚青的眼睛微微瞇起。
自他得到了飛絮青煙功之後,一身輕功更加高明。
當(dāng)時他在神刀城,就曾經(jīng)跨越百丈之距……按道理來說,區(qū)區(qū)鬼神峽應(yīng)該不在話下。
可實際上並非如此。
一則鬼神峽說是百丈,實則根本不止。
準(zhǔn)確的說是百餘丈……想要不借助任何東西橫跨,至少以楚青如今的輕功,尚且還做不到。
二則當(dāng)時在神刀城,也是取了巧。
他是自高處往低處走,身形可以下滑,最終跨越百丈之距,落在了神刀堂的屋頂上。
但眼前的鬼神峽兩岸,高度幾乎持平。
這等情況之下,鬧不好的話,說不定會直接跌入瘴氣之中。
所以,楚青決定還是走北堂尊的那條路。
看著腳下深沉涌動的瘴氣,他緩緩?fù)怀隽艘豢跉?,?wèi)了以防萬一,他手裡還提著一隻大鵝。
這是養(yǎng)在城寨之內(nèi)的,楚青離開之前,將其順手牽羊。
雖然他相信北堂尊,但是事關(guān)性命,不能不小心謹(jǐn)慎。
除了這隻大鵝之外,他的舌頭下面,還藏了一枚解毒丹。
免得不小心出了什麼茬子,一點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沉吟片刻之後,他身形一滑,便自崖邊落下,沿著巖壁一路往下,即將抵達(dá)谷底的時候,他隨手拔出青夜劍將其插入山壁之中。
身形往下又滑落三尺左右,這才穩(wěn)穩(wěn)停住。
一個縱身,他整個人落在了青夜劍的劍身之上,蹲在那裡,將手裡的大鵝用繩子捆住,一點點的往下順。
大鵝被他神玉九章的寒冰內(nèi)力所束縛,雖然沒死,但是動彈不得。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楚青將其送入了瘴氣翻滾的險惡之地,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過了一小會之後,楚青感覺大鵝落地,然後靜靜的等了片刻,這纔將其撈起。
大鵝無恙。
楚青見此鬆了口氣:
“希望你和我都能安然無恙。”
話落,身形一晃,將青夜劍拔出歸入劍鞘之中。
身形自半空飛落,一直到腳踏實地。
舉目之間,四野茫茫,盡是翻滾的瘴氣,稍有不慎,一旦落入其中,只怕就要化爲(wèi)一副枯骨。
不過烈火堂的人能夠藉此通過,自然在這瘴氣之中做了標(biāo)記。
楚青按照北堂尊所說,沿著標(biāo)記行走,雖然難免會有些波折,但卻一路平安。
只是這區(qū)區(qū)百餘丈的距離,楚青足足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方纔走了一半。
倏然,楚青腳步停下。
眸光投向了瘴氣迷霧之中。
在那裡,他感覺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視線。
很是縹緲……彷彿錯覺,只是一掃而過,一閃而逝。
若不是楚青在這方面,有著天生的敏銳,再加上如今他一身內(nèi)功高深莫測,耳目感官更加靈敏,只怕根本就發(fā)現(xiàn)不了。
“可是……怎麼可能?”
楚青面具之下的臉上,泛起了驚異之色。
鬼神峽綿延百里,當(dāng)中遍佈毒瘴惡氣,乃是天然絕地。
怎麼可能會有人身處瘴氣之中,還安然無恙?
“到底是錯覺……還是真的有人?”
楚青於這一刻,有種想要一探究竟的衝動……但是他忍住了。
今天晚上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去刺殺北堂烈。
其他的事情,無論關(guān)鍵與否,都得往後排。
而且脫離了北堂尊的路徑,貿(mào)然闖入毒瘴之中,那純粹是不要命了。
想到這裡,他繼續(xù)往前,只是越走越覺得這事情古怪……
“鬼神峽內(nèi)的毒瘴,絕非只是傳說這麼簡單,但還是有人可以從這迷霧重重的瘴氣之中,找到一條路。
“這條路是北堂烈告訴北堂尊的……那北堂烈是如何知道的?”
楚青的眸光泛起漣漪:
“如果,告訴北堂烈這條路的人,是天邪教。
“那……天邪教對鬼神峽的掌握,又到了什麼程度?”
這念頭於心中滾動,腳下卻並未停歇。
很快,楚青抵達(dá)了鬼神峽彼岸,回頭看去,幾乎看不到自己所走的那條路。
來時路已然盡數(shù)隱藏在了瘴氣之中。
他足下一點,身形如青煙一縷,不過兩三次借力,便已經(jīng)自峽谷底部,飛身到了懸崖邊上。
周圍四下無人,可能對於烈火堂內(nèi)部而言,這條路徑,也是秘而不宣的。
平日裡不會有人在這周圍行動。
楚青將手裡的大鵝綁在了懸崖邊上,一方面做個標(biāo)記,另外一方面,回去的時候也好帶上。
免得鐵血堂伙房那邊,有人以爲(wèi)城寨裡招了賊。
擡頭看去,此處距離烈火堂大營不算太遠(yuǎn)。
鐵血堂專門在鬼神峽建立了一座城寨,就是爲(wèi)了防範(fàn)烈火堂。
烈火堂自然不甘示弱,也在這裡建立了一座城寨,從而和烈火堂遙遙相望。
只是當(dāng)楚青來到這城寨的牆頭上,看著這座城寨。
便發(fā)現(xiàn),相比起鐵血堂而言,烈火堂的這座城寨,看上去帶著些許的死寂。
“幾次衝突,烈火堂其實都損失慘重……鐵凌雲(yún)說他們是拿出了烈火堂數(shù)十年來積蓄的底蘊,在跟鐵血堂拼命。
“否則的話,根本堅持不到現(xiàn)在。
“但是看烈火堂如今的情況,縱然咬牙堅持,只怕也堅持不了太久了?!?
楚青忽然就很能理解北堂尊,爲(wèi)什麼打算率領(lǐng)烈火堂來投。
此戰(zhàn)之後烈火堂勢必元氣大傷,甚至?xí)环€(wěn)兩幫三堂五門一莊的位置。
會被其他的幫派取代,成爲(wèi)新的‘三堂’。
這個時候不給自己找一條出路,烈火堂就真的危險了。
有北堂尊這樣的‘大叛徒’,楚青對烈火堂城寨之內(nèi)的情況,幾乎算是瞭如指掌。
身形一晃便自牆頭飛身落下,待等隱藏好身形,正好有一隊烈火堂弟子巡邏而過。
等這幫人走後,楚青再次飛身而起。
他料敵機(jī)先,完全掌握了烈火堂的所有節(jié)奏。
因此巡防雖然嚴(yán)密,卻完全捕捉不到楚青的身影。
就這樣一路往前,不過片刻的功夫,他就已經(jīng)來到了烈火堂核心府邸。
根據(jù)北堂尊的說法,北堂烈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只有三個。
一個是府邸大堂,一個是書房,最後一個是他的臥房。
楚青打算一一尋找過去。
首先便是大堂……
他身形落到了大堂之上,一身黑衣,白色面具,真?zhèn)€人徹底融入到了黑暗之中。
默然掀開瓦片,往裡面掃了一眼。
大堂之內(nèi)空空如也……空曠的廳堂之中,只有一把椅背很高的椅子。
好似燎原之火沖天而起,熊熊燃燒,映紅了半邊天空。
不見北堂烈的身影,楚青身形一卷,已然不見蹤跡。
而就在他離去的那一刻,寂靜的大堂之內(nèi)忽然有了些許波瀾。
過了一小會之後,方纔有人開口:
“怎麼感覺,好像剛纔有人?”
“睡迷糊了吧?怎麼會有人?有人也不可能瞞過你我的耳目。”
“這倒也是?!?
“睡覺睡覺,往那頭點?!?
“就不!”
“我踹你信不信?”
兩個聲音此起彼伏,倒是吵了起來。
只是楚青這會已然離開這裡……這一次他來的是書房,而且運氣不錯,一眼便看到了正在書桌後面,埋首案前的北堂烈。
和北堂尊相比起來,北堂烈看上去格外蒼老。
從這張臉上,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和北堂尊有些許相似之處,但臉上褶皺更加明顯,襯托的他這張臉也格外的陰鷙張狂。
他並沒有在書寫什麼,而是靠在椅背上,默默看著桌子上的一張圖。
楚青看不清楚這張圖上的細(xì)節(jié),但總感覺,北堂尊看著這張圖的時候,神色之中滿是凝重。
書房外有腳步聲響起,很快,傳來聲音。
“洪濤求見堂主?!?
楚青聽這名字覺得耳熟,稍微一琢磨,便想起來。
此人是烈火堂的執(zhí)法長老,位高權(quán)重。
精於棍法,早年間憑藉一根木棍,一手【無邊棍法】打出了不小的名頭。
北堂烈輕聲開口:
“進(jìn)來。”
吱嘎一聲,書房門戶開啓,走進(jìn)來了一個身形略顯消瘦的中年人。
他的棍子並不在手上,而在腰上。
棍分三節(jié),懸於腰間。
他抱拳開口:
“堂主?!?
“找到了嗎?”
北堂烈冷聲開口。
“不曾……”
洪濤眉目之中滿是凝重之色:
“能找的地方,全都找遍了,也沒有見到副堂主的蹤跡。
“堂主,副堂主到底是怎麼了?”
“他此行前去刺殺程鐵山失利,回來便想以死謝罪……本座阻止,本想將其軟禁,結(jié)果他竟然偷偷跑了?!?
北堂烈嘆了口氣:
“我和他風(fēng)風(fēng)雨雨數(shù)十年,豈能因爲(wèi)區(qū)區(qū)一個程鐵山,便取他性命?
“這般枉顧自身……當(dāng)真豈有此理。”
話落,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九烈焚如神功的火勁讓桌面生出了一股燃燒木材的氣味。
待等北堂烈拿開手掌,桌上多了一個手掌形狀的印記,散著冉冉青煙,滿是灼痕。
洪濤嘆了口氣:
“副堂主素來以堂規(guī)爲(wèi)重,此次難免會有些想不開……
“只是,他率領(lǐng)這般多的弟子追殺程鐵山,按道理來說,哪怕殺不了程鐵山,也不該只剩下副堂主一人回返。
“這當(dāng)中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
北堂烈沒有開口,只是輕輕吐出了一口氣,面容之上,滿是疲憊之色:
“無論如何,將人找到……帶回來。
“就算他當(dāng)真身死,也當(dāng)將屍體尋回纔好。”
“是?!?
洪濤抱了抱拳:
“屬下繼續(xù)去找,堂主莫要太過傷神。”
“去吧?!?
北堂烈輕輕揮手。
洪濤告退。
只是當(dāng)書房的門再一次關(guān)上之後,北堂烈臉上的溫情,便倏然冷漠。
他舉目看向了鐵血堂方向,眉頭緊鎖:
“那樣的傷勢,應(yīng)該不至於越過鬼神峽,抵達(dá)鐵血堂吧?
“如果是你的話,知道爲(wèi)兄投身天邪教……會去找鐵凌雲(yún)嗎?”
此一念落,北堂烈豁然變色。
周遭的一切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黑白兩色。
書桌,燈盞,房門,簾布……
所有的一切全都被渲染成了黑白兩種顏色。
不僅如此,一粒浮塵於半空之中忽然定住。
好似被什麼力量牽引,讓它身不由己。
一剎那間,北堂烈心口轟隆隆宛如擂鼓作響。
數(shù)十年江湖廝殺的經(jīng)驗,讓他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nèi),用盡全力催發(fā)九烈焚如神功。
緊跟著雙手高舉,好似舉火燒天!
嗡?。?!
頭頂赫然是一抹鋒芒,從天而降。
劍鋒陷入他兩掌之間,掌間烈火熊熊,青夜劍的劍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
好似燒著的鐵片!
楚青眼睛微微瞇起,他以天地失色起手,瞬間出劍,本以爲(wèi)可以一劍斃命。
卻沒想到,北堂烈的武功會比北堂尊高明這麼多。
不僅僅在事發(fā)的一瞬間,孤注一擲運轉(zhuǎn)九烈焚如神功,破開天地失色的束縛。
更是瞬間施展絕學(xué),抵擋自己的劍鋒。
這是武功和經(jīng)驗同時攀升至巔峰,方纔能夠做出來的反應(yīng)。
“不愧是烈火堂堂主!”
楚青心中感慨一聲,劍意卻更加鋒銳。
神玉九章內(nèi)息一轉(zhuǎn),攀附於劍身上的火勁登時朝著八方彌散。
劍鋒瞬間往下一截!
突!
鋒芒灌入北堂烈眉心,直接從後腦竄出。
北堂烈身形立在當(dāng)場,瞳孔之中的陰鷙之色,卻在剎那間消散。
楚青身形順勢落地,收劍入鞘。
卻見方纔被他激散的火勁,攀附在了窗戶,簾布等各處,正熊熊燃燒。
外面也傳來了烈火堂弟子的驚呼聲。
不禁嘆了口氣,順手將桌子上那張圖收了起來,納入懷中。
又?jǐn)厝チ吮碧昧业娜祟^,推開房門,一步跨出。
黑白二色瀰漫天地,範(fàn)圍之內(nèi),所有烈火堂的弟子,全都僵立當(dāng)場,動彈不得。
他們並非完全靜止,他們的眼珠子還能動彈。
所以他們能夠看到,那個一身黑衣,戴著白色面具的人,提著他們堂主的人頭,自他們當(dāng)中緩緩走過。
步履輕盈,好似閒庭信步。
他們所有人都看到了,卻沒有一個人能夠阻止他。 WWW? ttκǎ n? ¢Ο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人……漸行漸遠(yuǎn),最終,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