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地鐵站前。

周浩又回頭看一眼熊貓眼。

熊貓眼還拿著可樂站在那兒，呆呆地，木木的，就好像腦子被掏空的喪屍，站在原地笨拙的不知道向何處去，亦或者像——

江陽：“讓生活抽了血。”

江陽上一份工作就這樣。

爲了一個方案不斷地熬夜，不斷的改，改的懷疑人生，自信心被打落塵埃，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這個方案永遠不可能熬過去了。

他甚至一度覺得，今後人生只有兩條路，跟這個方案餘生死磕到底，或者辭職。

那時候的狀態——

江陽現在回想，就覺得跟貧血一樣，暈乎乎的，輕飄飄，感受不到活著的痕跡。

周浩喝了一口可樂，“這就是我選擇自己乾的原因。”

江陽：“你有選擇的權利。”

更多的人，即便是在４Ａ廣告公司工作的熊貓眼，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利。

房子、車子、孩子——

當這些扛在肩上的時候，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利，他們只能站在那兒，任由身上的血讓人慢慢的抽走，甚至恨不得自己的血再多一點兒，這樣可以堅持的久一點。

只要久一點，生活中那些註定要來的苦，就會弱一點兒。

熊貓眼向他們看過來。

江陽舉了舉手中可樂，同周浩進了地鐵站。

熊貓眼朝他們後背輕舉了舉杯。

他聽說，男人只有在死了以後，纔會收到人生的第一束花。

他現在收到一杯可樂，還是大魔王老公的可樂，也算圓滿了。

所以——

即便江陽在他面前誇自己的方案好，他也原諒了。

何況。

江陽剛纔在說自己創意好的時候，語氣平淡，仿若在陳述一個不值得驕傲的事實。倒是在說起大魔王的時候，那驕傲的樣子怎麼都掩蓋不住。

真年輕啊。

沒有經過社會的毒打，依舊保持對這個世界最本真的模樣，即便炫耀和驕傲，也讓人生不起太多怒氣，反而覺得想要親近，從而多一個在心情低落時可以打電話的人——

一個男人的矯情，沒有人在乎，但這個把可樂遞過來的人，他會打氣。

熊貓眼挺羨慕的，他也想成爲這樣的人。

然而。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大魔王。

熊貓眼唯一能做的就是，買一個大魔王代言的東西，讓她保護好這個遞可樂的人。

奈何——

大魔王代言的產品，最便宜的是她的歌。

熊貓眼只能買一首《像我這樣的人》，致鬱自己，溫暖他人。

在坐上地鐵以後，江陽和周浩商量廣告演員人選。

就在這時——

江陽接到了石頭的電話，石頭問江陽：“我看新聞，《長夜難明》要影視化了？”

“對。”

江陽還挺高興的，“怎麼了，你感興趣？”

話劇導演向影視劇導演轉型，也不是沒有。

石頭：“我沒興趣，我有個朋友，很喜歡這本書，想嘗試一下。有劇本嗎？”

“有。”

江陽在寫書的時候，順便把《沉默的真相》電視劇的劇情記了起來。

“好。”

石頭那邊又嘮幾句《暗戀桃花源》，掛了電話。

“完了？”

坐在石頭對面的朋友看著石頭，“不約出來吃個午飯？”

石頭放下手機，“如果約出來吃飯，那你就永遠不可能得到這個本子導演的機會。”

朋友不解：“爲什麼？”

石頭：“江陽當然是說話管用。只要江陽開口，大老闆估計選都不選，直接就定你了。但大老闆不會喜歡有人憑藉人情啊之類的東西，去左右江陽的選擇。所以要是讓大魔王知道你和江陽提前約過飯，你就徹底沒機會了。”

朋友半信半疑。

石頭讓他安心準備劇本的概念設計就好。

他這位朋友原來是個吉他手，後來樂隊玩不下去，就斜槓去當了導演，現在已經導過幾部電視劇了，不是抗日奇俠類的，就是狗血古偶的，沒流量沒資本，沒折騰起水花。

現在。

他聽說《長夜難明》要影視化，就想著試一試。

石頭可以作證，這個朋友的確特別喜歡《長夜難明》。

以前。

這個朋友不是特別喜歡江洋的推理小說，覺得寫的全是外國人的案子，還娘們唧唧的，讓人看的沒耐性，沒有福爾摩斯的那種刺激。但這本小說出來後不久，石頭看到這朋友發的朋友圈：“我幫你死，幫你換取程序正義，媽的，一句話讓老子破防，江洋叼爆了。”

這位朋友已經在摩拳擦掌了，“我回去就好好準備。”

石頭又指點他幾句應該注意的，鏡頭酷炫啊之類的話，“還有——”

石頭指著朋友手背的紋身，“都遮一遮。”

朋友不解，“爲什麼？”

他的紋身老有意義了，紋的是他女友的名字，雖然分了，但現在還盡著女朋友的義務呢。

他問：“大魔王歧視有紋身的？”

石頭搖頭，“不歧視。我怕有人看了以後嚮往，也想著自己去整一個。”

等大魔王頭疼的時候，罪魁禍首很難在大魔王那兒有好印象。

“得。”

朋友懂了，聽得他都羨慕江陽了。

在茫茫人海之中，有一個人這麼管著，這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

在下地鐵以後，江陽和周浩分開，轉身去了商業街的花樣年華分店，用拍廣告時蘇梅給的會員卡買了一束花，在出來的時候，看到一個收飲料瓶的阿姨。

他把手裡的可樂一口乾了，遞給阿姨以後，去錦鯉工作室了。

李清寧在辦公室。

林希，曾在咖啡館找江陽簽過名的精英，陳姐，還有江魚傳媒的方曉都在。

精英在彙報視頻網站在內容上後續佈局。

林希在旁邊聽著，現在還不到她彙報的時候。

她看著旁邊桌子上的照片，江陽跟一條魚的合影，這條魚真大啊，還有就是江陽，在照片上挺樂呵和自在的，完全不像當初在咖啡館時，硬著頭皮喝熱美式的樣子。

“以上就是我們本季度的待播劇，後面我們計劃引進——”

精英在說的滔滔不絕，把數據說的特好。

但林希知道，這兄弟在網站被收購以後，處境不會太好。

她聽周浩說了，這公司在被收購以後，內容將側重於江陽自己創作的內容。

精英是主管內容的。

顯然在這方面，他沒太大用處了，估計慢慢會被架空吧。

但他現在還不知道呢，正滔滔不絕。

林希又看一眼大魔王。

大魔王坐在辦公桌後面，頭也不擡，在看手上的文件。

她覺得大魔王這髮型真帥，在低頭時，散發同耳環一起垂下來，勾勒著精緻的下巴，又有鬆垮的長毛衣增添一些柔美，讓她男女通殺。

不過——

林希現在可不敢心動。

就李魚雖然挺美的，但現在是老闆，一舉一動主宰著公司接下來的命運，林希忐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