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宣回到家里不久,柳天舒與柳天雨就回到了家。
晚飯桌上,柳明宣提到讓柳天舒明天與他一道去拜訪胡主任,柳天舒聽得不由一愣,不過,看到父親不容置疑的眼光,他還是點頭答應。
其實可能去見胡主任的事,在離開延安前往西安前,李副部長就對這個事作過指示,讓他一切順其自然。
這時他做出為難的樣子,其實也是考慮到自己是八路軍的干部,而胡主任是***的要員,自己去見他,傳出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過,他父親說這只是私底下的拜訪,柳天舒又不會穿著軍裝前去,別人怎么會知道?而且就算有人知道,胡主任都不在意,你一個八路軍小小的團長,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柳天舒在返回辦事處,利用辦事處的電臺與延安方面匯報后,得到了延安方面的允許,第二天跟著父親柳明宣,來到了胡主任的官邸。
在副官的帶路下,父子倆到了胡主任官邸的客廳,在里面稍坐片刻后,胡主任從樓上邁著沉穩的步子過來。
柳明宣立即與兒子一道站起來,他指著柳天舒道:“主任,這就是犬子柳天舒,天舒,快向主任問好。”
柳天舒以前就聽說父親與面前的胡主任很有交情,這時看到胡主任,自然立即站起,望著胡主任大聲說道:“長官好!”
“呵呵,小伙子不錯,來來來,坐下,坐下。”胡主任看到柳天舒精神十足的樣子,還是為老朋友有如此兒子感到高興。
就在昨天,他從柳明宣那里得知柳天舒在八路軍那邊擔任團長后,立即通聯系軍統的戴局長對柳天舒進行了一番調查。
不得不說國民政府的情報部門效率還是挺高的,軍統方面在接到老板指令,立即高速運轉起來,不到半天,有關柳天舒的情況就送到了戴老板的桌前。
戴老板看到資料上說,柳天舒在山東富崖山擔任八路軍團長期間,與日軍多次交火均有所獲,最后更是打退了日軍一個旅團的掃蕩。
弄得現在,日軍少于一個大隊的兵力,根本不敢闖進富崖山半步,而且根據內線的情報,日軍情報機構對柳天舒的關注,竟然提到了極高的程度。
只是這柳天舒在幾個月前突然消失,據可靠情報,說他極有可能前往延安。
看完相關資料,戴老板不由陷入了沉思,他沒想到八路軍里竟然會有如此杰出的軍事人才。
當然,他知道共產黨里有很多戰將,不過這些戰將多是作戰經驗豐富,有的還曾到蘇聯進修過,而從手下搜集的情報來看,這個柳天舒似乎根本沒有經過軍事院校的訓練
。
他指揮的部隊,能有如此戰績,看來只能用天才去形容。
在將資料轉發給胡主任后,戴老板立即讓手下開始高度關注這個柳天舒。
“謝謝主任?!绷焓娑Y貌地說道。
“呵呵,天舒啊,到了我這里,你不要客氣,我和你父親是多年的老朋友,說起來你也算是我侄子了,我聽說你在山東與日軍多次激戰,雖然你現在是八路軍,但無論中央軍還是八路軍,都是國民政府的軍隊,趕走日本鬼子是我們共同的使命,你能不能說說與鬼子交手的情況?”胡主任一臉慈祥長輩的神情。
柳天舒望著胡主任先謙虛了幾句,最后還是把這在山東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
胡主任聽到柳天舒說死在他的部隊手里的鬼子,至少有兩千人以上時,不由臉色微變,隨后勉勵了幾句。
飯后,在柳天舒父子離開時,他熱情邀請柳天舒有空隨時來家做客,還說在西安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盡可以來找他。
柳天舒和父親離開后,胡主任坐在沙發上沉思了好半天,最后嘆了一口氣。
回到家里后,柳天舒與父親進了書房,談了一陣后,他望著父親小心說道:“爸,你認識一個叫谷美秀的人嗎?”
“谷美秀?”柳明宣聽到這個名字,不由皺著眉頭想了一會,搖了搖頭,“我不認識有叫谷美秀的,你問這個干嗎?”
“爸,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說話間,柳天舒從口袋里掏出谷少峰的相片,慢慢遞了過去。
柳明宣狐疑地接過來一看,不由笑著說道:“這不是你的相片嗎?什么時候照的,還挺帥氣的。”
“爸,這不是我的相片,相片上這人穿的是中央軍的服裝?!绷焓嫘χf道。
“不是你的相片?怎么可能?”柳明宣不相信的說道。
“真的不是我,這個人叫谷少峰,中央軍九十八師五六三團二營營長,據我所知,這谷少峰的母親叫谷美秀,抗戰前在杭州開一家縫衣店,一個人把谷少峰拉扯大,沒有人知道谷少峰的父親是誰,他是跟著母親姓。對了,這個谷少峰比我還大一歲?!绷焓媛f道。
聽到柳天舒說這個谷少峰與母親相依為命,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而且比柳天舒大一歲時,柳明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臉色不由變了幾下。
“天舒,那他母親現在哪里?”看到父親有些著急的樣子,柳天舒心里一動,難道這個谷少峰真的與父親有關。
“據說就在西安,我可以找人打聽一下?!绷焓婵吹礁赣H這一表情,就低聲說道。
“難道真的是她
?!绷餍吐曕?。
看到父親陷入了沉思,柳天舒悄然離開書房。
第二天上午,柳明宣拉著柳天舒急急地離開家,讓柳天舒開著車,兩人來到黑虎巷。
柳天舒將車停在巷外的街口,兩人走下了汽車,柳天舒發現父親似乎有些激動,又似乎有些期盼。
谷美秀在西安的住址,蘇蘭他們已經調查清楚了,就住在黑虎巷的109號。
而且昨天趕回來的曾強,還與蘇蘭一道,再次前往黑虎巷確認了谷少峰的母親谷美秀就住在家里。
走到一個并不算大的院門前,柳天舒指著院內說:“谷少峰的母親就住在這里?!?
柳明宣不由停了一下腳步,似乎連身體也顫抖起來,猶豫了片刻,還是舉手在虛掩的門上輕敲了幾下。
“誰哪,”一個女人柔和的聲音響起,隨后院門被輕輕打開。
緊接著,就聽到院門處一片靜寂,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柳天舒心里一顫,就靜靜地站在院外。
“瑤瑤,真是你嗎?瑤瑤,我是明宣啊?!蓖蝗涣餍澏都拥穆曇繇懫?。
同時院里還傳來有東西跌到地上的聲音。
柳天舒走過去一看,就見一個中年婦女撲到父親懷里,兩人均是淚如雨下。
柳天舒見此,悄然退了出去。
過了半個小時,柳明宣從院里出來,看到站在汽車邊的兒子,眼睛紅紅地說道:“天舒,你過來,我帶你去見你曲瑤阿姨?!?
柳天舒聽到這話,點了點頭,跟著父親走進了谷少峰在西安的院子里。
谷少峰的母親谷美秀,不,應該叫曲瑤,看到柳天舒跟著柳明宣進來,臉上還是閃現了一絲羞澀。
“天舒,這是你曲瑤阿姨。曲瑤,這是我兒子柳天舒?!绷餍麑扇私榻B道。
“曲瑤阿姨好?!绷焓孀鹁吹卣f道。
“快坐吧?!鼻庍@時應該恢復了平靜。
三人坐下后,隨著柳明宣低沉的敘說,柳天舒總算明白了上輩人那段蕩氣回腸的經歷。
原來,二十三年前,柳天舒的父親柳明宣因為家里逼他結婚,他干脆離家出走,到了上海。那個時候,正是軍閥混戰的時期,同時也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開始傳播地時期,上海的新文化運動蓬勃興起,柳明宣作為熱血知識分子,自然也投身到了這次運動之中。
在上海期間,他與同為學生的曲瑤認識并相戀,柳明宣的家在山東也算富實人家,雖然離家出走,但身上還是帶有錢財,于是兩人在上海租房
。
誰知好境不長,曲瑤的家鄉因為軍閥混戰的波及,曲瑤擔心父母安危,就與柳明宣含淚暫別,回家看望父母。
可誰知造化就是這樣作弄人,曲瑤離開不久,柳明宣就被父親派出的家人找到,強行押送回了山東,逼著與唐素蓉成了親。
等到半年后柳明宣在唐素蓉的默許下再次趕到上海,卻是再也找不到曲瑤的蹤跡了。
說來也怪那時兩人年輕,兩人相戀三個月,柳明宣只知道曲瑤是浙江人,而曲瑤也只知道柳明宣是山東人。
雖然后來柳明宣多次到上海一帶尋找,但兩人還是在茫茫人海中陰差陽錯擦肩而過了。
二十多年來去,柳明宣本已死了尋找曲瑤的心,可誰知卻因為一張相片,在兒子的鼓動下,兩個苦命的人終于再次相聚。
“天舒,我和你曲瑤阿姨的事就是這樣的,這事你母親也知道,她當初就勸我出來尋找你曲瑤阿姨?!绷餍f到這里,不由淚水垂下。
在剛才與曲瑤的交談中,他已知道曲瑤這些年來,一個人承受了多大的苦難,這時內疚、自責和痛心,讓他根本不知道說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