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最高行政長官辦公室,白云生很客氣地招待著來訪的沈涵陽、梅嵐一行。
“就是說,你們的軍座不愿見我們嘍?”沈涵陽有些生氣地說。
“沈先生,請你不要咄咄逼人。軍座是否見你們完全取決于你們自己,我剛才已經轉達了我們軍座的話:是朋友,他歡迎。”
沈涵陽明白杜文成這句話的潛臺詞,如果是朋友那就只述友情不涉其他,反之就只談公事不論私情,這是杜文成逼著他們表態啊。他看了一眼梅嵐,希望能得到她的幫助,奈何梅嵐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顧把玩著手里的一支派克鋼筆,這還是杜文成送給她的禮物。
“好吧,白先生。這是國府的公文,請你仔細看一下,并且希望你能配合。”沈涵陽得不到梅嵐的幫助,只好拿出最后一招。
白云生略帶譏諷地看著沈涵陽說:“我們軍座真是交了一個好朋友啊,沈先生。可你忘了一件事,鄙人不是國府任命的官員,即沒權利也沒資格接收這種官面上的公函,更不要說什么配合了。所以還請沈先生去找有資格接收這東西的人去吧,請。”
“白先生,你不要忘了,我是國府官員。”
“沈先生,你不要忘了,這里是太原。”
白云生摘下金絲眼鏡,慢條斯理地說:“本來我不想說這句話,但是現在我必須要警告兩位,若是兩位致先遣軍的利益于不顧,發表任何肆意詆毀太原的言論,就不要怪我動用手段。為友為敵,全在兩位一念之間。來啊,送客。”
沈涵陽顯然被白云生的這句話給激怒了,他不顧身份地大喊大叫道:“杜文成,你這個混蛋,軍閥,你給我滾出來。你不要忘記了你在濟南說的話,不要忘記你對我的承諾。”
沈涵陽氣得幾乎要跳起來,他知道杜文成已經來到了太原,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就住在著里。之所以要大罵杜文成混蛋無非是想激他出來,可惜的是杜文成并沒有住在這里,當然也就聽不到他的這番話。
“梅嵐小姐,你看我們現在怎么辦?杜文成這個混蛋不肯見我們,沒有他的支持我們人單勢孤的根本就沒辦法開展工作。”
被白云生趕出門來以后,沈涵陽忽然就換了一幅面孔,既沒有生氣也沒有沮喪,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似的。梅嵐依然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在沈涵陽為她拉開車門以后,才心不在焉地反問了一句:“見到他你就能開展工作了?”
沈涵陽啞言無語,直到把車開出了好遠才憤憤地罵了一句:“這個混蛋還是那個德行,一點虧也不肯吃的主。”
到了他們下榻的飯店,沈涵陽把車停好剛要下車,梅嵐忽然莫名其妙地問:“你是杜文成的朋友嗎?”
沈涵陽一頓,本來就不是很大的眼睛瞬間瞇成了一條縫。“梅嵐小姐,我也聽說你和他關系匪淺。”
沒有人看到兩個人打啞謎似的交鋒,也沒有人看到沈涵陽有些神經質的面孔。可是梅嵐看到了,這就足夠。她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來。
次日上午,太原城內凡是有名的鴻儒名士、鄉紳商家都接到一份請柬,邀請他們在晚上出席國府駐太原聯絡處舉辦的酒會,杜文成和白云生也收到了沈涵陽親自送來的請柬。
“我們接受這個邀請嗎?我怕他們沒安好心。”白云生有些擔心地說。
“去還是要去的,我既然來了總要和他們見上一面。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不能因為那些破事兒就躲著他們。”
“可他們還邀請了很多新聞媒體,要是他們當面給我們難堪,怕是不好收場。”
杜文成把玩著手里的請柬,嘆口氣道:“人心難測,我也不知道他們會玩什么花樣,不過,我還是愿意相信他們。”
八月八日,星期五,立秋。
晚七時,太原最豪華的酒樓里,沈涵陽和梅嵐笑容滿面地招呼著來賓。一曲輕柔的小夜曲結束后,沈涵陽沖來賓們招招手放下酒杯走到主席臺上。
“女士們先生們,自從‘七·七事變’以來,我們的國家飽經戰火的涂炭,我們的人民經受了太多的苦難。但是,當我以國府代表的身份站到這里,站在這塊日寇曾經侵占的土地上宣示我們主權的時候,我堅信:正義和勝利終將屬于我們人民,終將屬于我們這個古老而偉大的國家,終將屬于委員長領導下的民國政府。
光復太原的榮光是國府用十八萬官兵的鮮血和生命凝成的,是千千萬萬的山西人民用汗水和淚水造就的。他們才是光復太原的最大功臣!
為此,請諸位舉杯,為國府取得的這場偉大勝利,為英雄的山西人民,干杯。”
沈涵陽充分發揮了政工人員的巨大優勢,在發表了簡短而煽情的祝酒詞后,接受了媒體的采訪。
“沈先生,我是《中央日報》社記者,我想請問沈先生:你剛才說到以國府官員的身份來到這里,那么請問你肩負的職責是什么?”
沈涵陽笑道:“不錯,我是以國府觀察員的身份來到太原的。至于我的職責問題,呵呵,我站在這里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杜文成暗暗點了下頭,國府觀察員而不是接收大員,這樣的身份應該可以接受。看來重慶方面還是有一定考慮的,沈涵陽的這個職務聽起來還不錯。
他沒有主動上前和老朋友見面,只是一直在人群中觀察著。沈涵陽似乎明白他心意般的也沒有上前和他打招呼,就是梅嵐也沒有和杜文成說一句話。在杜文成的眼里,梅嵐還是那樣穩重高貴,和以往沒有什么不同。反倒是幾年不見的沈涵陽比想象中還要富態,言語之間顯得更加老練、圓滑。
因為太原的重建工作一直是白云生負責指導和安排,因此圍繞在他身邊的人也是最多。而杜文成這里卻剛好相反,沒有人認識他也沒有人把他當回事,這反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他端著酒杯站在哪兒不露聲色,視線一會兒和梅嵐碰到一塊兒,一會又和沈涵陽交叉在一起。
“沈先生,我是《進步報》記者,先遣軍打下太原后就發出了通電,國府當時全無反應。先遣軍在太原南北兩個方向獨抗日軍兩個師又兩個旅團,并且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打破了日軍對太原的封鎖和圍攻。沈先生在此時才代表國府前來太原宣誓主權,會不會給人以懼怕和日軍作戰,戰后卻又來摘桃子的嫌疑?
另外,沈先生可以解釋一下十八萬官兵的鮮血和生命是怎么回事?這和太原光復有關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