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9章 我用我的身體做了什么？
女孩看著他愣了半天，才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小票，遞上前，認(rèn)真道，“以后你到福岡，我讓媽媽請你吃雞肉火鍋，福岡的雞肉火鍋最棒了。”
他接過小票，低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某家雞肉火鍋的發(fā)票，隨手裝進了褲子口袋里，“福岡的雞肉火鍋，絕對沒有我做的好吃。”
“你還會做雞肉火鍋嗎？真的好厲害，”女孩眼睛閃著星星，又問道，“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他回憶著那個發(fā)音，“七……”
“越水七槻。”女孩提醒。
“我知道，我朋友也會叫我小七。”他那時候已經(jīng)不太習(xí)慣隨便報真名了，含糊過去。
“小七？”女孩低聲重復(fù)。
“你不能這么叫，”他糾正，“你要叫哥哥。”
“那就是小七哥哥，對吧？”女孩說著，看向醫(yī)院的樓房，像模像樣地嘆了口氣，“對不起啊，我好像害你闖禍了，你丟凳子砸到那個阿姨……”
“我是故意的，只有鬧大了，那些孩子才會回去告訴自己的父母，哪怕她不是教品德，那些人也不會讓這種品德有缺的人做自己孩子的老師，”他輕聲解釋著，走到長椅上坐下，“她那種人，不配拿著高薪、教導(dǎo)著一群未來會繼承家業(yè)可以充當(dāng)她人脈的孩子，而且她會帶壞小孩子的。”
“嗯……”女孩或許有些地方無法理解，但大概是懂了，“因為她不是好人，小七哥哥故意趕走她，對吧？可是她丟了工作，餓肚子怎么辦？”
然后他……
仗著是夢，開始肆無忌憚，放飛自我，荼毒小女孩。
“小小七？”
“啊？”
“她餓死了也活該，每個人都有生存在世界上的權(quán)利，這一點是沒錯，可是我有能力、覺得有必要的時候，我也可以送惡心到我的人離開世界，她讓我現(xiàn)在都還惡心。”
“嗯，我也不喜歡她……不過你說的這些，我不太能理解。”
“你聽著就完了，還有，以后聰明點，一條路走不通，就想想別的辦法，哭泣和哀求只對心疼你的人管用，而很多人根本不會去心疼你。求助她不行，就得去想別的辦法。”
“可是……那里只有音樂教室……”
“我說話的時候，不許頂嘴。”
委屈巴巴小女孩：“啊？”
他看得沒轍，沒再欺負下去，試圖解釋清楚，“出事的時候，不是只能依靠大人……”
女孩點頭，“小七哥哥知道好多事，又那么勇敢，比我遇到的很多大人都要厲害。”
他本來是想說說‘靠自己’這個問題的，但看著女孩一臉認(rèn)真又崇拜地看著自己，鬼使神差地來了一句。
“嗯，叫爸爸。”
……
孤島旅館。
白馬探擔(dān)憂看著池非遲，發(fā)現(xiàn)池非遲低頭看著地板嘆了口氣，疑惑問道，“非遲哥？”
非赤擔(dān)憂趴在池非遲肩膀上，尾巴急得晃來晃去，“主人？”
主人今晚情緒很不對勁，身體溫度也不太對勁，一會兒高一會兒低，它完全摸不準(zhǔn)是什么情況。
“沒事，我想靜靜。”
池非遲手肘搭在膝上，用手扶住額頭，深深埋首，盯著地板出神。
別問他靜靜是誰。
原來他早就遺憾沒有撿只茶發(fā)蘿莉回家養(yǎng)了嗎……
如果那真的是夢，他戲弄小蘿莉就戲弄了，可偏偏夢里的最后，他上了一輛車，順手把那張雞肉火鍋發(fā)票夾進了一本書里。
對，他穿越過來后，在原先宅子的房間里翻到了那本書，也看到了發(fā)票，不過原意識體應(yīng)該是沒有注意到那張發(fā)票，所以他沒有從原意識體記憶里找到那張發(fā)票怎么來的，只覺得夾在書里又收著，應(yīng)該是什么重要的東西。
而他那個時候?qū)⒅?dāng)成一個夢，哪怕這個夢太過清晰，也很快就忘到了腦后，之后又過了將近十年，如果不是這一次越水七槻用當(dāng)年自我介紹的認(rèn)真模樣來說話，他根本就想不起這段夢來。
既然發(fā)票真實存在，越水七槻又有著認(rèn)識他的反應(yīng)，也就是說，他以為的夢，在這個世界真實存在過，他曾經(jīng)讓人家叫他爸爸的小蘿莉，在多年后變成同齡的大姑娘站到了他面前。
他之前兩輩子都沒有做過這么尷尬的事。
這也還好，只要他讓自己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越水七槻。
現(xiàn)在還有一個更值得思考的問題。
這段經(jīng)歷，是不是說明在很多年前，他就以在那個世界做夢的形式，意識來到了這個世界，控制過這具身體？
這種情況很微妙，如果福山志明知道了，肯定會說——你當(dāng)年因為父母的冷漠對待而傷心，已經(jīng)分裂出了一個更成熟、更聰明、更不在乎情感的人格，來避免你受到刺激，在那之后，那個人格就沉睡或者潛藏起來，今年才重新醒過來，你們這才意識到對方的存在，經(jīng)過一系列的了解、溝通，你們合而為一。
不知情的話，他都會被說服的，但他清楚地知道，不是這樣，不然他能預(yù)知這個世界劇情走向的事解釋不通，《名偵探柯南》一刷二刷、真真切切看了好幾遍的，絕對不會是這種情況。
明確這一點，也算是提醒他，別告訴福山志明，不然福山志明又有得分析了，還會勸說他相信，他也得堅定一下自己掌握的真相。
而這個問題再深入考慮：他前世入夢控制這具身體的情況，是不是第一次？是不是唯一的一次？
雖然不是多重人格，但其實可以用多重人格的情況來比喻，在他穿越過來之前，這具身體就有過原意識體沉睡、他來掌控身體的情況，那遇到越水七槻是第一次嗎？更早之前或者在那之后有沒有過？對應(yīng)他前世幾歲的時候？他又做了些什么？
這些記憶，原意識體的記憶力肯定沒有，而他又是以‘夢境’的形式來感知和控制，夢這種東西，有的可以記得清晰，有的會很模糊，甚至醒來就忘了，而就當(dāng)這類夢都比較清晰、不容易忘好了，夢做完了，再過上個兩三年、四五年、五六年，誰都沒法保證自己能夠記得。
遇到越水七槻那個時候的他，沒有遇到那么多狗屁倒灶事，一身功夫得以施展，好友也都還在他身邊，年少不為輕狂愁，一心想著仗劍走天涯，哪怕生活困頓，也覺得自由灑脫，相信著未來不會辜負他。
但如果是在他二十二歲之后……
在他一顆心漸漸沉淀下來的時期，在他可以冷漠地終結(jié)別人生命的時期，他不確定自己會在夢里會有多放肆，說不定在他一時想不起來的夢境里，他還操控著這具身體做出過什么喪心病狂的事……
他還得好好回想一下前世做過什么夢，能想起多少算多少，用來思考其他人遇不到的人生大難題，也是一個讓他覺得毛骨悚然的問題——
我，曾經(jīng)用我現(xiàn)在的身體做了些什么？
……
走廊另一邊，灰原哀放輕腳步，走到越水七槻的房間門口，抬手準(zhǔn)備敲門，卻突然聽到里面?zhèn)鞒鲆宦暸⒆有那椴诲e的低笑聲，沉默了。
這……
她是想問問越水偵探是不是認(rèn)識非遲哥，如果不愿意說過往的事，那可以加個UL好友，慢慢聊。
昨天在升岳寺的事件發(fā)生之后，她想了很久，突然發(fā)現(xiàn)她不需要太擔(dān)心非遲哥被貝爾摩德那個女人迷惑。
非遲哥很聰明，防備心也很重，那個女人應(yīng)該沒那么容易把非遲哥套牢，相比起來，她應(yīng)該擔(dān)心一下非遲哥會不會因為防備心太重而孤寡一生。
不過，只要沒有那個女人的威脅存在著，她也不用為非遲哥找對象而天天苦惱，消除防備心這種事急不來，非遲哥年紀(jì)也不大，她還是先幫忙了解著，遇到合適的慢慢撮合。
咳，話說回來，看越水偵探聽到非遲哥生病時的反應(yīng)，越水偵探還是在意非遲哥的，只不過非遲哥把人家給忘了。
她想找越水偵探聊一聊，探探口風(fēng)，找個線索幫非遲哥回憶一下，要是因為忘了人家，非遲就失去一個在意自己的人，那也太可惜了。
可是……
越水偵探在房間里笑？為什么？
房間里，越水七槻換好了高中時期的學(xué)生制服，背靠著墻站著看窗外，想起那句‘叫爸爸’，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垂眸看地板的目光柔和，又帶著些許傷感。
那天一開始，她并沒有在意那群孩子，只是隱約記得有一群穿著得體的大小孩子，隱約記得有一個男孩趴在鋼琴上打盹，因為她匆匆推開那道門的時候，那個鋼琴老師正走過去，似乎打算叫醒那個男孩。
她當(dāng)時能想到全是雙眼緊閉的母親、鮮紅的血，腦子里亂糟糟的，終于看到了成年人，就想著趕緊上前求助，可是對方把她堵在了門口。
大概是她哭哭啼啼的聲音把他給吵醒了吧。
當(dāng)時那個鋼琴老師說話的聲音一直不大，連語調(diào)都拿捏得優(yōu)雅和緩。
其實她那個時候沒感覺到多少傲慢，著急和恐懼讓她沒法感知太多別人的情緒，所以凳子飛到那個鋼琴老師腿上時，她是懵的，被拉著往外跑的時候，她也是懵的。
那么一群人，應(yīng)該是高高在上、永遠從容不迫地俯視眾生疾苦的吧？就算是看到了別人的苦難，在表達痛心疾首或者幸災(zāi)樂禍前，也要控制好臉上的表情，做到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又不厭煩的程度……
至少她的印象中是這樣的。
怎么會有人直接丟凳子砸人呢？
那也……太魯莽了，太可怕了，普通小孩子都做不出來的呀。
直到看到還在血泊中的母親，她才猛然清醒過來，看著他到她母親身旁蹲下，神色認(rèn)真而沉肅地低頭檢查，又看著他張望四周往教室里跑，她想跟著做點什么，又不知該怎么插手，大概也來不及做什么。
因為很快，她母親就被送進醫(yī)院。
他真的是個很厲害的人，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會說出很多她不知道的話，看著她的眼里也沒有任何懵懂和天真，簡直就像有著一個躲在小孩子軀體里的老怪物靈魂。
她之后回想起來，仍懷疑是不是因為那天在他笑起來的時候，自己加速的心跳讓她對回憶里的一切加上了自己的濾鏡。
沒錯，她那個時候就覺得他比任何成年人都要靠得住，在他身邊好像什么都不用考慮，而且那個時候的他，對她說話的時候突然笑了……
‘你怎么報答我？’
小少年問的時候在笑，笑得很好看，深邃的眼睛多了些許亮光，嘴角微揚著，似乎帶著從心里透出來的不以為然。
明明是看不上她的回報，明明那個笑容跟小孩子應(yīng)該喜歡的溫柔笑容不沾邊，但就像摻雜著毒的糖果，糖太香甜，香甜得讓她的心臟似乎就在耳邊跳動，一下又一下，鏗鏘有力，似乎要把那個笑深深刻在腦海里。
她做到了，或者說，那個笑本來就像是會蠱惑人心的邪惡產(chǎn)物，而她就是那個種了蠱惑魔咒的人，就算是長大之后回想，她也依舊能清晰地回想起那個笑，能清晰地回想起他嘴角上揚的具體幅度，回想起他眼里似乎因感興趣亮起的一點點神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