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司隅詫愕地起身, 云歸真人比他更快一步。
“你聽到了些什么?”
云歸真人抬手,略施法力將門緊鎖住,他半瞇著眼, 壓迫感很強。
“沒聽多少, 也就從你威脅司隅師兄前面一點開始吧。”
莫棠絲毫沒受云歸真人的影響, 她勾唇笑道:“云歸真人若是心里無鬼, 何必動怒。”
“常在河邊走, 哪有不濕鞋。”
“你想干什么?”
云歸真人冷笑一聲,拂袖坐在石凳上,神情冷淡的看著她。
“放我和司隅師兄出去。”
莫棠絲毫未猶豫說出此趟目的。
云歸真人這廝, 遠沒有表面的純良,謫仙歸謫仙, 可折磨人的手段慘毒。
能坐在長老位上的, 沒有一個手底是干干凈凈的。
莫棠一直不明白,
都是野雞,還分什么上下籠。
也不知云歸真人從內到外的驕傲感從何而來。
要不是現在還打不過你……
莫棠在心底下小聲逼逼:你早就死了幾百次了。
“不妥。”
云歸真人不相信滿嘴胡話的莫棠, 要讓她說出去了,長老的威嚴何在。
更何況……不為自己著想,也要顧慮著郁連。
“那好。”
莫棠坐在另一條石凳上,熟稔地為自己灌上一壺熱茶。
“這茶水不錯。”
莫棠看向瓷盤放著的糕點,上面刻著“王記”二字, 頓時明了, 這是在民間以好吃不膩聞名的王記糕點買的。
祖傳秘方而制成, 祖上曾是圣上親自點名提拔的貼/身廚衛。
據說好吃到連圣上都哭了。
當然, 價格也貴的離譜, 平常百姓想買到可謂是天方夜譚。
莫棠看著扔在不遠處的油紙袋,上面還印著“圣上都好吃到哭了, 還不快來買!”的字樣,她嘴角抽搐。
這是什么非主流宣傳句。
“你干什么?”
云歸真人坐不住了,他見莫棠沒有說話的欲//望,率先出口問道。
“還是剛剛那一句話,你放我和司隅師兄出去。”
莫棠視線從糕點處收了回來,她舔/舔嘴唇。逍遙閣住的全是大漢,愛吃甜食的會是誰,這糕點擺在這里是給誰的,不言而喻。
“不可能。”
云歸真人快速否決了。
“云歸真人你大可放心……”桂花糕的香氣飄蕩在鼻尖,莫棠摸摸鼻子,道:“我和司隅師兄絕對不會把這事情說出去的。”
“我怎么知道你會不會說出去,若你陽奉陰違怎么辦!”
云歸真人對莫棠毫無信任。
莫棠神色倏地冷了下來,杯盞的熱水濺出幾滴到外,手背肉眼可見的泛紅。
好說好歹原主和云歸真人相處了數十年有余,感情沒培養上便罷。
可一口斷定莫棠是小人,毫不相信她的言辭。
這人的心是磐石嗎?
十年,鐵樹都能開花了。
云歸真人卻對她依舊防守。
原主上輩子的悲劇大部分歸咎于云歸真人,從小生活在處處提防她的世界,所有人滿懷惡意的靠近她……
七歲女兒,只因年幼失怙家道中落,便要忍受這個冷漠的世界嗎?
“你愛信不信。”莫棠捏著杯盞,手心發燙,痛得很。
“我臨走前給藺過師弟留了字條,若他見我一個時辰還未回來便來逍遙閣找我。”莫棠掀起眼皮,眼底結滿寒霜。
云歸真人蹙眉,這樣的莫棠太陌生了。
陌生到使他認為是另外一個人。
“云歸真人大可留住我們,畢竟待會解決困境的是你不是我們。”
莫棠聳肩,“外面那么冷,我巴不得在這多待一會。”
“……”
云歸真人滿臉糾結,他看著莫棠白皙的手指頭燙的發紅,心里某根玄不輕不重的緩緩撥動了一下。
沉默許久后,云歸真人自嘲一笑,道:
“我答應你們。”
莫棠挑眉,她都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了,沒想到云歸真人居然答應了。
“但你們必須立下字據。”
云歸真人轉身拿過幾張紙,上等狼毛筆沾了點黑色墨水,提筆寫了幾行字。
莫棠和司隅絕不可將今日之事告訴外人,違禁者,死。
死字赤/裸/裸的,最后一筆潦草了些許。
“可以。”
莫棠咬破大拇指,接過宣紙在字后按下印。
“司隅師兄。”
莫棠遞給司隅,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要是不同意怎么辦。
司隅抬起頭看了莫棠一眼,眸底情緒復雜。
他學著莫棠的樣,在旁邊也按了一個拇指印。
“現在可以放我們出去了吧?”
莫棠擦干凈手指上的血跡,晃晃手中的紙,問道。
“你們可以走了。”
云歸真人拿過立據,素來齟齬的兩人想法難得相合。
都希望快點遠離對方。
“那,弟子莫棠帶著司隅師兄先行一步。”
*
逍遙閣位處山峰,冷風鋪面而來,莫棠出來的急,只穿了一件薄衣。
“你來這里干嘛?”
司隅看著莫棠凍得發顫,伸手脫下外衣披在莫棠肩上。
“什么?”
莫棠感受到肩膀一沉,疑惑問道。
“我問你來這里干嘛!”
司隅聲音很大,仔細聽其中還帶著顫抖。
莫棠雙手攥著衣領,圓眸帶著驚訝。
司隅雙眼猩紅,他見莫棠看過來,胡亂抹了一把臉。
“我來……找你啊。”
“我不需要你來找我,”司隅比莫棠高了半個頭,他加快步伐,頭也不回道:“你走吧。”
莫棠傷還未好全,在室內吹了半時辰冷風,頭痛欲裂,走出來還要受司隅冷眼,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惱火。
“司隅你有病吧。”
莫棠吼出聲,心底里舒服多了。
——下一秒,莫棠背后靠在粗礪的樹干上,反身折回來的司隅居高臨下地看著莫棠。
“莫棠做事前你能不能考慮一下他人的感受,能不能不要一個人執拗,不管一下別人!”
司隅眼眶倏地紅了,他捂著臉,歇斯底里道:
“這樣你讓我怎么辦!我在這世上只有你了,你出了什么意外,誰負責!”
“是你,還是天,還是地?”
莫棠愣怔地看著司隅,背后的疼痛在火辣辣地燒著。
“我……”
“難不成你想讓我在愧疚中度過一輩子嗎?”
司隅說到后頭聲音哽咽,喉頭上下滾動了一圈,道:
“……莫棠,我們先分開走吧,我覺得我需要冷靜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