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雨諾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陸牧旬和言雨傾被抓的消息,而同一時間,尚服局里也開始流傳著徐冰月因為舉報有功已經(jīng)被陛下看中,調(diào)入中宮做了御前尚儀。
御前尚儀,就是陛下的貼身宮女,乃是這后宮之中等級最高的女官,從尚服局的小宮女到陛下的貼身宮女,這簡直就是一步登天啊!
尚服局里那些長袖善舞的人在徐冰月離開前全都一臉微笑的圍在她的身旁又是巴結(jié)又是奉承的。
徐冰月面對著眾人的巴結(jié)一直都是笑臉相迎的,等她帶著自己的隨從趾高氣揚的出了尚服局的大門口正看到剛剛從御醫(yī)院打聽消息回來的言雨諾,兩個人可謂是冤家路窄。
“徐冰月!你簡直是太過分了,是你陷害陸御醫(yī)和雨頃的,一定是你!我要帶你去陛下面前理論!”
此時的言雨諾已經(jīng)看清了徐冰月的真面目,見她一臉春風得意的模樣,她忍不住激動的沖了上去,但是她還沒到徐冰月身前,就被徐冰月身后的兩個低等宮女攔住了:“大膽奴婢,竟然敢對徐尚儀出言不遜!你可知罪?”
是啊,現(xiàn)在徐冰月已經(jīng)是徐尚儀了地位比廖司儀還要高出半級。
這就是所謂的一夜登天平步青云了。
言雨諾被兩個宮女攔著,雙手也被鉗制著。看著她滿臉著急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徐冰月舒心的一笑:“言雨諾,你又想打我?哼,就憑你也想打我?來人,給我掌她的嘴!”
“啪啪!”“啪啪!”
響亮的巴掌聲不絕于耳,隨著一旁宮女的動作,言雨諾的兩邊臉都被巴掌扇的紅腫起來,嘴角也逐漸的滲出鮮紅的血跡。
“好了。”
徐冰月打了個手勢,一步步走到言雨諾的面前,她輕笑著抬手,用自己纖細的手指捏住了言雨諾的下巴:“言雨諾,就憑你也配跟我斗么?你讓沈大哥厭棄我,我就讓你的陸御醫(yī)死無葬身之地?!?
說著徐冰月忍不住輕輕側(cè)過身子,靠在言雨諾耳旁低低的輕語道:“對了,忘記告訴你了,瑞王殿下?lián)f已經(jīng)被陛下從宗人府中放出來了,我還聽聞瑞王這次的傷勢很嚴重,恐怕這輩子都無望再有子嗣了。你說他出來后還會去管蘇晚的死活么?”
瑞王出來了?而且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子嗣?
聽到徐冰月的話,言雨諾的腦海中猛地想起了言雨傾肚子里的孩子,那是……瑞王的孩子?。?
如果自己去求瑞王殿下,瑞王會不會出手相助?
一時間言雨諾的腦海里突然涌出這個荒唐的想法,就再也無法熄滅了,她要去求瑞王,瑞王看在雨頃的面子上一定會去救他們的……
不得不說,此時的言雨諾還是把世上的人想象的太過善良了。
當她費盡周折來到瑞王府見到了瑞王,并且親口把言雨傾和陸牧旬的事情告訴了東方離之后,東方離當時就一臉喜色的滿口答應了言雨諾,答應她自己一定會盡力把兩個人救出來。
可是幾天之后,從宗人府突然傳出了言雨傾突發(fā)疾病去世的消息,而且隨著這消息傳入宮內(nèi)的還有一封言雨傾親筆寫的血書,血書上,她承認自己與陸御醫(yī)有染,承認自己愧對陛下死有余辜……
言雨傾死了?
作為言雨傾的姐姐,言雨諾一個人趕到宗人府去領(lǐng)取尸首,得到的卻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體,那尸體不是言雨傾。
言雨諾畢竟是對言雨傾分外熟悉的人,此時的她就算再傻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言雨傾詐死,一切自然是瑞王殿下所操作的。
而她在“臨死”前“認罪”就是為了要坐實陸牧旬的罪名,讓他永無翻身之日,畢竟陸牧旬算是一個知情人,若是他被逼到絕路向皇上揭發(fā)了瑞王與言雨傾的關(guān)系,那么瑞王必受牽連,而現(xiàn)在,言雨傾惡人先告狀,隨即又來了一個“死無對證”,陸牧旬如今就算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了。而就算言雨諾現(xiàn)在反應過來,現(xiàn)在跑到皇上面前把一切真相說出來,陛下也絕不會相信她的。
這一招釜底抽薪實在是做得太絕了!
想到被逼到絕境的陸牧旬,在想想同樣被關(guān)在宗人府的無法為自己辯白的蘇晚。
言雨諾只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為什么,好人就是沒有好報?
他們到底做錯了什么,要遭受這樣的冤屈?
此時此刻,并沒有原劇情里沈晟北的幫助,同時也失去了陸牧旬的庇護,甚至更加沒有癡情皇帝東方曜的青睞有加,在這個世界,如今只是孤單一人的言雨諾終于充分體會到這個后宮的黑暗和無情……
在徐冰月上位后,她就開始利用自己手中的權(quán)利不斷的鏟除異己,她先是陷害了尚服局的廖司儀,然后又把尚服局里和言雨諾交好的人全部一一鏟除,然后再換上她自己的心腹嫡系,如此一來,言雨諾在尚服局的生活可謂舉步維艱。
愛人被陷害、唯一真心對待自己的好姐妹也同樣身陷牢獄,一向百折不屈的自己在后宮里也是寸步難行,處處受制。言雨諾那顆一心向善百折不撓的心,在這殘酷的現(xiàn)實里終于逐漸的開始崩潰——
“為什么?為什么老天要這么不公平?”
漆黑的夜晚,她站在空無一人的御道上無力的吶喊。
明日,就是陸牧旬和蘇晚行刑的日子,可是言雨諾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最愛她的人都離她而去……
有時候,讓一個人看清現(xiàn)實,并不一定要讓她感同身受。
讓她作為一個局中人,一直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被陷害,一個個的離開,而自己不僅始終無能為力,而且還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
這就是最殘忍的懲罰。
此刻的言雨諾對這個世界,對自己都充滿了絕望感……
“你想知道為什么?”
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從言雨諾的身后傳來。
言雨諾驚慌的轉(zhuǎn)身就看到汪意提著明亮的宮燈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而那優(yōu)雅的站在汪意身前的男人,正是當今圣上東方曜!
“陛下!”
言雨諾立刻跪伏在地上,焦急的開口:“陛下圣明!陸御醫(yī)和蘇晚都是被冤枉的,求陛下你明察!”
言雨諾根本沒多少機會能見到皇上,她知道這一次是她最后的機會了。
“朕知道他們是被冤枉的。”
蘇銳垂著眸子冷冷的看著地上的言雨諾:“在這后宮里不需要無謂的善良,那些善良都只是無知的愚蠢。”
看到言雨諾一臉震驚的模樣,蘇銳冷笑了一聲,又接著緩緩說到:“蘇晚明知道言美人犯了錯,卻非要替她承擔,那么她就該接受她自己搶過來的懲罰,至于你和陸牧旬,你們明知道言美人有了孽種,這是你們救出蘇晚立大功的好機會,可是你們倆放棄了,為了什么?可笑的姐妹情么?言雨諾,你是不是忘記了你根本不是言雨傾的姐姐,她可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姐姐!你為了一個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姐妹的人,錯失了救出蘇晚的最好機會,也讓陸牧旬如今百口莫辯無法脫身,這樣的善良的你,現(xiàn)在的你是否感覺到了厭惡呢?”
厭惡么?
你應該盡情的厭惡自己,因為自己的錯而讓別人無辜受累……
聽到蘇銳的話,言雨諾一臉茫然的跪在那里——
無知的善良,就是愚蠢么?
在言雨諾發(fā)愣的時候,蘇銳突然擺了擺手,一旁的汪意立刻會意,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一疊信箋來:,輕輕的扔到了言雨諾身前的青石地上。
“這是言雨傾和徐冰月的來往信件,現(xiàn)在這兩個人可是天天想著怎么弄死你呢,你要是像繼續(xù)做個善良的蠢人,那么朕就成全你,讓你和陸牧旬,蘇晚一起,你們?nèi)齻€一起去死吧!”說到最后,蘇銳的語氣已經(jīng)冷冽的嚇人。
這是……
言雨諾看著散亂在地上的信紙,她認得言雨傾的筆記。
看著徐冰月和言雨傾在信里不斷的計劃著要如何害死自己,言雨傾的目光逐漸有了變化——
她怎么可以死?她不能死,卻不是因為她怕死。
她還沒有救出陸牧旬和蘇晚,她不能死,絕不能死!
“求陛下給奴婢指點迷津!”
其實言雨諾只是太過善良并不是真的愚鈍,她早就聽出了陛下還有弦外之音,所以在這一刻,言雨諾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知道陛下和自己說這些,絕不是單單想要嘲笑自己有多么愚蠢而已。
“朕可以暫緩陸牧旬和蘇晚的刑期?!?
見言雨諾終于開竅了,蘇銳忍不住笑了笑:“尚服局你就不要呆了,從明日起你到良妃那邊伺候,她的時日不多了,若是你好好為她辦事,她會幫你完成你的所有心愿的?!?
一個御前尚儀,還完全不是良妃的對手,而跟在良妃的身邊,蘇銳覺得言雨諾絕對會被良妃調(diào)、教的比現(xiàn)在“聰明”的多……
“奴婢遵命!”
聽到蘇銳的話,言雨諾立刻磕頭謝恩,等她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正看到陛下和汪總管的影子——
如果,后宮注定是一個人吃人的地方,那么她不能一直坐以待斃等著被別人吃掉,絕不能!
言雨諾的目光逐漸的堅定下來,她的心境在這個寒夜里終于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
有些人,在自己被逼到絕路的時候會爆發(fā)出無限潛能。
而有些人,只有在自己在乎的人遭遇絕境的時候,為了那個人,她才能激發(fā)出潛藏在自己身體的那份力量。
言雨諾就是這樣的人,無邊的絕望,讓她強大。
……
冬去春來,自從言雨諾進了秀寧宮果然很快就受到了良妃娘娘的重用,此時良妃的身體雖然逐漸好轉(zhuǎn)了,但是她體內(nèi)的慢性毒藥卻永遠無法清除,這導致她的壽命也變得所剩無幾。
感覺到自己命不久矣,良妃更加認真的教導言雨諾,她要把這樣一個連殺雞都不敢的女子教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女,這個過程的確是非常困難的,但是卻會讓良妃覺得很有成就感——
她要死了,但是她要親手教出一個禍害來,代替她在這后宮里興風作浪。
此時的言雨諾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事情,早不在是當時那么單純的樣子,良妃怎么教,她就怎么做。
她在心底發(fā)過誓,一定要把蘇晚和陸牧旬救出來——
下半輩子,就由自己來守護他們就好……
當又一個秋天到來的時候,依舊被“關(guān)在”宗人府的蘇晚突然得到了任務完成的消息。
這讓蘇晚驚訝了好一會兒,她一直覺得讓言雨諾整個人都完成蛻變至少要需要一年多的時間,沒想過到這么快就已經(jīng)完成了?
這一天,對于皇城里的大多數(shù)人來說,都是普通而忙碌的一天,但是對于言雨諾來說,這卻是非常有意義的一天。
宮內(nèi)刑殿之中,滿地的鮮血散發(fā)著刺鼻的味道,徐冰月倒在血泊里,滿身都是傷痕,此時的她瞪著眼睛狠狠的看著眼前的人:“言雨諾,你這個賤人!是你害我?。∈悄悖 ?
“呵。”
言雨諾輕輕蹲下身子,全然不顧自己寶藍色的宮裙上染上了鮮紅的顏色:“怎么會是我呢?你和瑞王府來往的密信,可不是我交給皇上的?!?
難道……
難道是她?
徐冰月聽到言雨諾的話,目光里滿是疑慮:“不,一定是你,這個時候你還妄圖狡辯有意義么?”
“呵,徐冰月,妄你聰明一世,都這個時候了你怎么就突然糊涂起來了么?”
說到這里,言雨諾輕輕靠在徐冰月的耳旁低語道:“我告訴言雨傾,良妃娘娘過段日子會晉升皇后,而身體不好的良妃娘娘因為自己無法生育,會選一個皇族子弟過繼在自己名下,為了自己的兒子,她就只能出賣你了?!?
其實言雨傾在瑞王府的日子并不好過,東方離本就不是真心喜歡她,后來大費周章救她出去也只是為了她腹中的孩子而已,如今孩子已經(jīng)被東方離抱走,對于言雨傾東方離卻早就相看生厭,特別是一想到自己有如今的下場都是因為這個女人而起,東方離殺死她的心都有了。
所以,言雨傾在瑞王府的日子實際上生不如死,而這個時候在秀寧宮中大受重用的言雨諾再次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
言雨傾還一直以為言雨諾還是當年那個單純善良的人,對她的話自然萬分的相信。
想到自己母子分離,再想到東方離的背信棄義,言雨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偽造了徐冰月和東方離的通信并且蓋上了瑞王府的印章,然后就把一切“罪證”都交給了言雨諾……
“言雨諾,你真是變了?!?
聽到言雨諾的話,徐冰月抬眸看著自己眼前這張熟悉的臉,眼前的她,明明依舊還是那個人,可是她的眼神卻再也沒有了當日讓人熟悉的溫度。
“人都會變的,我是被你們逼著改變的。”
現(xiàn)在如果把言雨諾的遭遇寫成一本書,絕對可以叫做《一個圣母的逆襲》。
說完這句話,言雨諾緩緩站起身來,冷冷的轉(zhuǎn)身離去:“汪總管交代了今日就送她上路,讓她死的,痛快點吧!”
說完,言雨諾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言雨諾!你不得好死!”
“言雨諾,就算陸牧旬出來了也不會再喜歡你了!”
……
身后,是徐冰月越來越惡毒的詛咒,言雨諾臉色不變的從刑殿出來,秋天的陽光灑在言雨諾的臉上,言雨諾恍惚間想到去年的這個時候,她第一次在御醫(yī)院里遇到了陸牧旬——
牧旬,小晚。
我做到了。
明天,我就可以去宗人府里接你們了。
或許,現(xiàn)在的我會讓你們覺得厭煩、覺得厭惡,但是為了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我言雨諾從不后悔……
第二天,秋高氣爽,天空湛藍。
言雨諾穿著整齊干凈的宮裝,靜靜的等在宗人府的大門口。
隨著大門緩緩打開,那兩個熟悉的身影終于緩緩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言雨諾站在原地沒有動,此時她的心情是激動的,而激動之余只剩下無盡的恐慌。
她覺得蘇晚那么善良,陸牧旬那么溫和,現(xiàn)在的自己早就不配做蘇晚的姐妹,更不配被陸牧旬愛著……
“雨諾?!?
見言雨諾一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陸牧旬卻快步上前猛地把她擁在自己的懷里。
其實她在宮里做了什么,汪意都會每日匯報給蘇晚,蘇晚還會隔一段日子和陸牧旬聊聊天、
言雨諾以為他們不知道的一切,其實他們早就全都知道……
看著陽光下相擁的兩個人,蘇晚靜靜的走到一旁。
嗯,如果這個時候也有個人來接自己,會不會很像TVB電視劇里的大團圓結(jié)局?
蘇晚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知道蘇銳早就把沈晟北調(diào)離了京城,皇帝陛下可是不會給任何前任絲毫逆襲的機會滴……
是時候離開了吧。
在這個世界里,蘇晚一直很圣母的活著,但是這個世界卻也讓她看到了很多自己以前在別的世界沒有看到過的東西——
人心本善還是本惡?
做好人好事,就真的不會有好報么?
其實,這就像是忠孝一樣,愚蠢的忠心和孝義都只會讓事情越變越糟,只要我們每個人都恪守自己的原則,無愧于心就好……
“小晚?!?
湛藍的田孔霞一到熟悉的身影逆光而來,他輕喚著她的名字,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柔神情。
蘇晚驚喜的轉(zhuǎn)身,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優(yōu)雅的翹起了唇角……